“元辰離開天宮之後,到的地方是此處?”琉璃王佛瞧着前方孤絕蒼涼的山峰。
此峰離雷音淨土不過一萬里,對於他們這種存在,幾乎等於是家門口了。
九葬灑然道:“道友可知此峰是什麼來歷?”
琉璃王佛:“如何不知。此峰喚作落日峰,自一元會以前,從天外飛來,落在此地。”
落日峰,又是佛門中人眼中的金剛峰,蓋因是天外隕星落下,遂成此峰,堅若金剛,連元嬰境的強者使出全力,也不過是留下些許痕跡而已。
九葬幽幽嘆息一聲:“落日之處,虞淵是也,其爲天下至邪之地,鴻蒙沆茫,碣以崇山。”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此處便是魔界至邪之地,虞淵的入口。元辰便在虞淵裡,渡過了三災。”
琉璃王佛神情一震,“元辰已經渡過三災了?”
他也打算渡,還沒來得及行動。
而元辰渡三災的速度,如此之快,之隱蔽,亦大爲出乎琉璃王佛意料。
“魔道的三災是風火水,而正道的三災是風火雷。元辰的三災自然是風火雷,他在天下至邪之地渡三災,能極大削弱雷災的威力,何況正邪合一,如同黑白陰陽,遊走在道德邊緣,對他修行,當然大有好處。咱們進去後,他差不多也該渡過三災之後的虛弱期了。”九葬略一沉吟地說道。
琉璃王佛:“元辰此人,凌下而不欺上,他渡過三災,實力增長,怕不是那麼容易被你說服了。”
九葬淡笑一聲,沒有回答,而是道:“走吧。”
九葬來到落日峰前,手掌作刀一斬。
落日峰轟然從中裂開,露出一條山縫,斷口光滑無比,
琉璃王佛看得清楚,這分明是佛宗的絕學——金剛斷。他沉浸此道數萬年,自認爲早已登峰造極,可是與九葬相比,依舊欠缺了那麼一分揮灑自如之感。
他知道這不是實力的差距,而是心境的差距。
琉璃王佛對前路仍舊茫然無措,九葬卻揮灑從容許多。
“我若得道煉虛,當號雷音遊戲如來,出入紅塵,任意隨心。”九葬身影很快融入山縫中,消失不見。
琉璃王佛緊隨其後,隨即耳聽一聲大響不絕,來處的落日峰,已然嚴絲合縫。
落日峰下,彷彿真有一口落日,並不黑暗深沉。
這九葬口中的至邪之地,在琉璃王佛的佛眼之下,竟宛若仙境,又與世隔絕,使人忘憂脫俗。
當真是好一方淨土。
地面上,有乾淨澄澈的流水,流向幽深的清淵。
而清淵之上,赫然是一座金橋。元辰古鬆般的身影出現在金橋上,手持空有釣絲的釣竿,扎向清淵。
風聲獵獵,細弱的釣絲卻一動不動。
“小僧九葬,見過元辰道友。”九葬悠悠開口。
元辰深不可測的眸光落在九葬身上,平淡道:“道友找我是所爲何事?”
其實他內心也有一點疑惑,按理說第一個來找他的應該是元屠道人才是。畢竟他已經和妖祖暗通音信。
而且他更沒想到那魔獄裡逃出的禿驢九葬,竟然很快和琉璃王佛同流合污。剎那間,元辰暗自掐算,明瞭到許多天機。
現在的他,算未來種種,依舊存在諸多混沌莫名之謎,可是算過去,幾乎都能還原事實真相。
此法也叫圓光追溯。尋常施法時,會在外面顯化圓光影像,如今元辰施法,則是道心中滋生種種和琉璃王佛有關的過往。
他自然也瞧見了彼岸花,以及周清救人的手段。
“鉤沉的進步之快,總是讓人害怕。”哪怕剛渡過三災,實力頗增,元辰心裡也不由一沉,鉤沉對他的威脅越來越大了。
他心念如電閃過去。
另一邊,九葬緩緩開口:“想請道友與我們合作。”
元辰冷笑:“若是你來早一點,貧道或許會考慮。現在,你憑什麼與貧道合作?伱帶着琉璃老禿是勝得過玉潢、鉤沉,還是能和元屠道人、妖祖爲敵?”
早一點的時候,他還在三災過後的虛弱期,或者是三災尾聲,屆時遇到兩個強敵,確然頗有危險。
現在嘛!
縱然他不能以一敵二,要從容脫身,自也綽綽有餘。
若是單打獨鬥,元辰可不覺得九葬能是自己對手。
九葬微笑:“小僧不是故意來遲,只是要叫道友心服口服,纔給道友恢復的時間。大道如淵,不在口舌,咱們一試高低,道友便知小僧能不能與你合作了。”
元辰不屑一顧:“鉤沉每次都會說大話,可他真的能做到,你以爲你是什麼,不過是得了彌陀世尊的殘缺道統,當真以爲自己是什麼驚豔萬古的天驕嗎?你們一起上吧,老夫沒空和你扯皮。”
他忌憚鉤沉,也佩服鉤沉。
因爲鉤沉在魔界的進步,他幾乎是全程親眼目睹的。確然是魔道中的不世奇才,遠非他平生所見任何人可以與之相比。 甚至在元辰心裡,鉤沉煉虛的希望,比他和玉潢都大。
九葬心知,元辰最後的話是激將,意圖讓九葬不和琉璃王佛聯手對付他。九葬本來也是如此打算的。
他傳音琉璃王佛不用相助。
其實琉璃王佛站在此處,便對元辰有極大的影響了。
但這一點,元辰還是能接受的。
真要是兩個一起上,他當然沒有把握。
九葬僧衣一抖,無形的狂潮氣息涌向元辰。只見元辰將釣絲一甩,撞擊狂潮。
一根輕若鴻毛的釣絲與潛力驚天的氣息狂潮碰撞。
虛空中,乍然之間,猶如天雷觸碰地火,流水炸響,深淵裡都傳出恐怖的迴響。
元辰穩坐金橋,釣竿的釣絲化爲虛無,臉上有一抹淡淡的血色,一閃而逝。而九葬身軀微微一顫,僧衣破了一個極其細小的針眼。
琉璃王佛在旁邊觀戰。
以他的眼力,當世能超越的,屈指可數。
自然看出,剛纔雙方,幾乎是平分秋色。
要知道元辰已經渡過三災了啊。
“不知道九葬大師渡過三災沒有。”琉璃王佛心中生出一股疑惑。以九葬表現的實力來看,應該是渡過三災了,若是還沒渡過,那麼九葬豈不是還有一次提升實力的機會。
他一時間也不知是期盼九葬渡過,還是期盼九葬沒有渡過了。
佛心輕輕一嘆,琉璃佛眼燭照眼前的一切。
雙方的氣機依舊在進行可怕的交鋒。
金橋顫動不已,有地火水風生出肆虐,而橋下深淵,不遠處的流水,均自盪出無窮無盡的水霧,翻翻滾滾,氣象萬千。
可以說兩者的氣機交鋒,成就了一卷世間絕美的畫景。
過了不知多久,釣竿化爲道德劍,輕輕劃了一個個黑白二氣組成的太極圈。這些太極圈在水霧中盪漾,所到之處,氣機、水霧盡數消弭,連肆虐的地火水風都全部平息下來。
到了九葬身前三尺處,一個個太極圈渾若進入黑洞似的,化爲虛無。
“彌陀寂滅之道,果然有些門道。”元辰再次開口,道德劍隨手一抖,所有的太極圈消失。
他心中不免對九葬生出更深的重視。
這個傢伙,雖借彌陀世尊之名,橫行世間,卻也的確是大有神通之輩。比當初在魔獄時,更多了幾分揮灑如意,且愈發深不可測。
九葬微笑:“元辰道友的法力、神通,均自到了當世巔峰,小僧不借彌陀世尊之道,如何與道友抗衡呢?”
元辰:“只是這些實力,要想老夫加入你們,實是遠遠不夠的。”
元辰剛纔一番試探,也知九葬並非自己急切可以拿下的,何況旁邊還有琉璃王佛虎視眈眈。
硬鬥下去,縱使能脫身,也有受到損傷的可能。
他現在遊走三家之外,任何一點損傷,都可能留下予人可乘之機的隱患,由不得不深思熟慮。
九葬心知,元辰這人見到強者,心思自然會變多。剛纔的氣機交鋒,已然給了元辰足夠的壓力。
九葬當然不會和元辰真的鬥個你死我活,他平靜道:“道友現在是三家都不想靠,豈不是要將三家都得罪了?”
元辰:“你想說什麼?”
九葬:“元屠道人慾要滅世,道友縱然得了它的承諾,可是魔界不存,道友如何能再進步呢?須知超脫大千世界之前,我輩都要受到自身根腳的約束,不是說離開此界便能離開此界的。何況縱然僥倖離開,之後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即使不靠向元屠道人。但老夫和鉤沉、玉潢亦是舊時相識,縱然心裡有些芥蒂,說開了,結果又能壞到哪裡去?”
九葬微微一笑:“若如此,道友早已經和鉤沉、玉潢推心置腹,何必躲在這虞淵至邪之地,悄悄渡過三災?說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罷了。”
元辰眯着眼:“老夫有什麼不甘?”
九葬淡然一笑:“如今鉤沉身具多寶,威脅之大,前所罕見。不過小僧倒是有法子,能收走鉤沉的寶物,剪除他的羽翼。”
“你先說說,是什麼法子。”元辰不動聲色,但心裡到底起了一絲波瀾。
“太極乾坤圈。”九葬緩緩吐出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