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皇城決戰(下)
福山等三人全力出手,迅速解決了魔樹,將其打殘。
但是來不及收拾首尾,他們一路憑着氣機感應,追了上去。兩大先天高手爆發的氣機,即使大雨磅礴,天地在電光過後,一片漆黑的情況下,依舊如明燈一樣,讓他們追到了海池邊上。
海池中,兩大先天對峙。
福鬆第一時間要上去動手。
“師弟,我們過去,在旁邊圍着便是。這也是小師弟的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張敬修一臉酸意,“生死搏殺,正是修道不可或缺的磨礪。此俗人謂之磨刀,道者謂之磨道。”
福鬆聽到前半句,剛想說磨刀石,還好沒說出來。
特麼張老道纔是俗人,俗不可耐。
他師兄師弟,哪個學問不比張老道高?
盡會顯擺。
福鬆心裡吐槽過後,精神變得無比專注。哪怕天上春雷不斷,先天高手在這樣空曠的地方,有迎接天雷的風險,福鬆依舊將精神注意力完全放在周清和老太監的決鬥上。
一旦師弟有落敗的可能,他就要以畢生絕學出手了。
福山同樣聚精會神。
只要不是在戰鬥中,憑先天高手的感應,其實能在雷擊落下時,做出閃避的。
這也是他沒有參與周清和老太監決鬥的原因。
張敬修同樣深悉這一點。
老太監明顯想將他們都引入戰場,然後在亂鬥中賭運氣,看會不會被春雷擊中。
周清已經拋開所有雜念,而且他氣機在神念控制下,無比渾圓,如膨脹的氣球,雖然不斷壯大,卻不會觸發天人感應。
修煉掌心雷的他,比在場任何人都對雷霆感應深刻。
本能就能察覺到春雷落下前的氣機變化。
如果今天有一個人運氣不好,那肯定是老太監,而不是他。
對周清而言,這是一場磨道之戰。
對老太監而言,已然是無解的死局。
“了斷吧。”老太監終於再次開口。
經過氣機交鋒,玄陰老祖不得不承認,周清的神念在他之上,這是他無法理解的事。
但是他也有優勢,因爲論真炁,明顯周清還是弱於他的。
他的氣血更渾厚,而周清的氣血更旺盛,有真正年輕人的勃勃生機,如春天覆蘇的萬物。
而他只是冬天的松柏,到底是老的。
水上交手,更是考驗兩人對自身勁力的掌控,何況這又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
卻也不突然。
春天總歸是要來的。
“春雷一聲,驚醒萬物。這也是舊時代的終結,你是第一個真正意義死在我手中的高手,我會記着你。”
周清沒有襲殺老太監,因爲兩人氣機碰撞,任何突襲都是多餘的。
“你不是閻王,判不了我的死期。”
周清沒有再回話。
玄陰老祖手中多了一把羽衣刀。他不用劍,而是道家的羽衣刀,一刀劃出,刀芒立時在真炁下催生出來。
刀芒吞吐,如冰窟一般。
周圍的雨水,都好似一下子被凍住。
周清沒有武器,而玄陰老祖有。
高手之間,拼的就是細節。
但是周清的神念在玄陰老祖之上,他一刀,猶如寒月,卻不失道家的飄逸靈動。
眼見刀芒要劃破周清的脖子,併發出慘烈的音爆之聲。
可是周清居然洞悉一切般,彈出金剛指,好似未卜先知,擊中刀背。羽衣刀的刀身發出巨大無比的顫鳴。
玄陰老祖到底是百歲的先天,積蓄深厚。
真炁勃發,硬生生刀芒再度暴漲,斬向周清脖子。
可是周清趁着金剛指的攔阻,無影腿施展開來,如春夢無痕。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福鬆神念泛起讚歎。
這是周清偶爾在清福宮中寫的詩句,說是前人所作,福鬆見過之後,記了下來。
現在周清的無影腿,當真事如春夢,了無痕跡。
周清飄在水面上,躲開刀鋒,連出三下無影腿。
一連三擊,絲毫沒有煙火氣,可是玄陰老祖很清楚,這三腿,只要捱上一腿,今天這場巔峰決鬥便結束了。
到如今,他不敢對周清再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小看。
除了真炁略勝一籌,其他方面,他並不比周清更強。
雖然到了先天,只要沒到死前幾年,依舊能爆發出巔峰時的戰鬥力,但生命力依舊沒法跟二十多歲的先天相提並論。
周清顯然每一招都催動氣血真炁全力爆發,哪怕導致肉身受損,也在所不惜。
反正他年輕,能夠輕易恢復。
玄陰老祖顯然多了一層顧忌。
周清逼得玄陰老祖後退,更是得勢不饒人。
真炁流動下,整個人藉着水面飄飛起來,拳出如雷。
金剛掌。
他出手太快,彷彿一下子有了六條手臂。
這是密宗金剛掌練到最高深的體現,又稱之爲多臂金剛。
道門也有類似的功夫,打出來好似三頭六臂一樣。
玄陰老祖刀光一動,好似流動不已的瀑布,用刀光硬生生擋住周清的金剛掌和無影腿。
周清一掌,可以碎鐵成泥,與刀鋒交擊。
玄陰老祖只見周清掌泛起淡金色的光芒,流轉不定,居然以血肉之軀,硬接了玄陰老祖的靈飛刀。
原來周清將金剛不壞神功運用在手掌上。
玄陰老祖的靈飛刀終歸不是傳說中的神兵利器,在周清的金剛掌下,顫動不止,居然有了裂痕。
但是玄陰老祖不管不顧,他很清楚,周清這樣催動神通,肯定有消耗。
崩!
靈飛刀終於完成了它最後的任務,在一次交擊下粉碎。
玄陰老祖渾不在意,而雙手居然猶如纏絲一樣,真炁滋生,形成無形的堅韌氣網。
“先天纏絲手。”
這是自大纏絲手演化出來的功夫,如織成蠶繭,要將人網絡其中,不得解脫。
傳說中,先天纏絲手練成神通法術,便是捆仙索之類。
其中的纏絲勁,剛柔並濟。
周清的金剛掌如落進蛛網中,越陷越深,出現凝滯。
“世情如麻,一刀斬之。”周清灑然一笑。
這是個好對手。
他金剛掌一變,生出罡煞,真炁催動。
罡煞如無比鋒銳的利刃,將纏絲真炁的蛛網,逢着便斬。
罡煞之刀,伴隨虎嘯。
因爲其中煞氣,本就是虎煞。
周清將其取名爲白虎七煞刀。
一連劈斬七次,刀刀劈向玄陰老祖的要害。罡煞吞吐,比剛纔靈飛刀的刀芒還要可怕。
玄陰老祖臨危不亂,居然鼓盪全身真炁,如蛤蟆一般,吐氣成罡,不但硬接周清的罡煞,還帶起一陣狂飆,漫天水浪激發。
突然之間,玄陰老祖從水浪中,伸出一抓。
五爪帶着無比凌厲的真炁,直插周清的胸口。
黑虎掏心!
這是世俗中粗淺的拳法,可是大道至簡,在玄陰老祖手裡使出,頗有種大千世界,在劫難逃的味道。
遠處觀望的三大先天高手,憑藉驚人的氣機感應,也不得不承認,玄陰老祖這一抓,有點人法地,地法天的味道。
武道修煉到這地步,同級別的煉氣士被其近身,如果煉體不足,便如魚肉一般,只能任憑宰割。
但是令玄陰老祖想不到的是,周清面對他抓心一擊,居然沒打算閃避。
以傷換傷?
玄陰老祖心中不可思議,但是手上的真炁更加勃發。
毫不遲疑抓向周清的心臟。
他緊接着感受到一股柔韌無比的阻礙。
“妖獸皮製作的內甲?”
玄陰老祖心念如電光閃過,在他爪擊之下,這層阻礙被捅破,但是他瞬息間感受到一層無法擊破的阻礙。
“橫練功夫能練到這一步?”玄陰老祖雖然清楚周清修成頂尖的橫練功夫,但還是沒法想象周清的橫練防禦能強到這一步。
金剛不壞一般。
周清自然是將金剛不壞神功運用到胸口上。
因爲他的神念在老太監之上,所以老太監的攻擊,在發動時,他就預知了軌跡。
神念高一個境界,令周清在真炁不如對方的情況下,對老太監的攻伐手段,有了清晰的感知。
如同拳術所言,金風未動蟬先覺。
這一點先知的預兆,配合金剛不壞神功的防禦,讓老太監吃了大虧。
何況周清還有蟒皮製作的內甲。
趁着這機會周清雙手一合。
虎鶴雙形拳,既是拳法,又是虎爪和鶴爪,硬生生抓起老太監的手臂,順勢絞動,這又是擒龍手的頂尖擒拿手法。
老太監居然被周清甩飛起來。
周清沒有跟老太監貼身肉搏,因爲金剛不壞神功只能保護一處要害。
便是這一抓,一絞,老太監的手臂筋脈立時被廢掉。
他落在遠處,依舊踏水而行。
可是一隻胳膊垂落,顯然很不協調。
剛纔剎那的交擊,已經讓他明白,周清的護體神功沒有練到全身,只是這個虧他已經吃了。
“沒想到伱年紀輕輕,武力已經是天下第一。”老太監被周清廢掉一隻手臂,心知今日或難倖免。
一道電光閃過,天地一白。
連海池都盡數泛白。
彷彿在響應玄陰老祖的話。
“天下第一?你眼中的天,只有這麼小嗎?”周清渾不在意這個虛名。今日的生死搏殺,也是他對自身修行的印證。
話音一落,雷聲大響。
煌煌天威,如同周清的背景。
“不錯,以你的年紀,所能見到的天地,豈是我所能比的。但是我拼盡全力,也一定能在你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現在,我可以答應你,終身不出紫禁城,永生永世不與你爲敵。”玄陰老祖沉聲道,他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他越老越是怕死的。
活的越久,他越是留戀人世。
“我不信承諾,只信結果。”
“什麼結果,難道你要我自廢修爲?”
“那太麻煩了,你還是死掉吧。”周清踏水而行,一步步靠近,咄咄逼人。
玄陰老祖:“很好,我能感覺到你殺意已決,年輕人,你會永遠後悔今天的選擇。”
他見周清殺機畢露,沒有再做任何猶豫。
玄陰老祖腳踏水面,如踩在北斗上,步罡踏斗一般。登時他整個人的氣質一變,好似一頭真龍,渾身生出一股氣流,氣機勃發又尖銳至極。
龍吟變!
老太監一聲長嘯,彷彿龍吟。
步罡踏斗,似乎接引天雷一般。
他全力一擊,朝着周清撞過去,沒有任何轉折。渾身血氣爆發,有龍形的血罡。
霎時間,天地一白。
又是一陣電光閃過。
周清掌出雷鳴,與天地間的電光迎合。
掌心雷!
如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一般。周清藉助氣機感應,在天雷勃發的一刻,發動掌心雷,迎接老太監絕命一擊。
轟隆!
大片的氣浪,在兩人之間爆開。
驚天水浪,良久方纔止歇。
一人站着,一人飄浮水面。原本先天高手,氣血沉如鉛汞,一旦沒有發力,會自然下沉水底。
但是周清剛纔掌心雷全力勃發,上應春雷,彷彿攜帶天地大勢,直接轟散了老太監的氣血。
這也是玄陰老祖被廢掉胳膊之後,氣血不連貫的緣故,即使絕命一擊,也少了些威力。
周清負手而立,看向三位老道。
三人同時心裡響起,“天下第一。”
“兩位師兄,張道兄,不辱使命。”周清輕描淡寫,雙手揹負着,顫動不止,有鮮血不斷滴落下去。
只是他氣定神閒,看着渾然無事。
周清一步步走向岸邊,調整氣息。
“屍體怎麼辦?”
“後面再處理。”
張敬修輕嘆一聲,“到底是能縱橫天下的人物,身上應該有很多秘密,我們帶回去好生研究一番。”
“老張,你這人怎麼越來越狠了,我還以爲你說要給他留個全屍。”
張敬修翻了翻白眼,“太監哪來的全屍,福山道友怎麼說?”
“世間因緣糾纏,當年清福宮之禍,乃是前因,今日便是後果。”福山表示認同張敬修的看法。
福鬆:“我聽師兄的。”
他當時年紀幼小,對那場大亂記憶不夠深刻,但是福山說什麼,那就是什麼。畢竟福山纔是宮主。
周清微微點頭。
大雨愈發磅礴,這場大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剛纔周清和老太監出手,如雷轟電閃,實則交手連半刻鐘都沒有。此時周圍纔有禁軍冒着大雨尋過來。
大雨之中,又是漆黑深夜,禁軍尋過來,沒有電光,也看不到四人具體位置。
但是四大先天高手的氣機感應下來,這些人如一個個木樁子似的。
“怎麼說?”張敬修又詢問周清。
周清:“我們一路過來,北方如何?”
“白骨遍地,生靈塗炭。”福山微微嘆息,神色沉重。
“我去殺皇帝,剩下的交給幾位師兄了。禁軍不除,將來就會打我們的自己人。何況草原蠻族圍城時,他們都是百姓供奉起來的,現在百姓去了九泉之下,他們也該跟着去。”周清頓了頓又道:“蒼天有知,若有罪孽報應,便在我身上。”
漆黑如墨的雨夜,時有電閃雷鳴,但是非但沒有讓禁軍們看清周圍,反而更增恐怖。
因爲身邊不斷有同伴無聲無息倒下。
殺人如草不聞聲。
周清循着氣機,來到皇城的太極殿。
這裡離魔樹也不遠。
大殿內,層層護衛,外面不時有電閃雷鳴,大雨如瀑布。
周清路上服用了不少丹藥,化爲氣血之力,補充消耗。他一步步靠近太極殿,渾身氣機不斷勃發。
強大恐怖的氣勢,讓禁軍中的武道高手紛紛感應到。
黑夜大雨中,周清猶如一顆太陽,那般熾烈耀眼。
周清剛殺了老太監,氣勢盛到了極點。
“是老祖嗎?”皇帝也有些修行感應到外面恐怖的威勢,心中抱着祈禱,詢問身邊。
兩名老太監的嫡傳太監,紛紛掩袖哭泣,
“不是,老祖怕是……”
他們見周清如此肆無忌憚靠近太極殿,心裡猜到,老祖怕是凶多吉少了。四個先天高手殺入皇城,縱使老祖那樣的百歲先天,自也是抵擋不住的。
皇帝明白之後,不由站起身,厲喝道:“可是周清周解元?”
“不錯,正是在下。”
“你雖然沒做過官,卻曾是大周的秀才、舉人,領過大周的廩糧,免除徭役賦稅。可以說食過君祿,亦是周臣,今日欲要造反嗎?”
“陛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陛下一人的天下。周某敢問一句,你對得起你的臣子百姓嗎?”
“朕受命於天,司牧山河,朕之罪過,在於上蒼,不在於你說了什麼。”皇帝緩緩開口。
“周某非是善人卻也曾寫過瘟疫論,算得上爲民請命過。可陛下既然不以天下百姓爲念,周某今日也不再說爲民請命的話了。今日是周清殺一人也,非爲天下人誅皇帝。”
真炁發聲,在皇宮中蕩蕩不絕。
此時,周清已經走到殿門之前,禁軍登時亂箭齊發。
可是他身影如閃電般,在強弓硬弩發射之前,闖入禁軍中。
皇帝恍然失神,看見周清殺到面前。
一掌朝他頭頂拍下去。
掌心雷。
五臟雷音勃發。
一掌落下,按在皇帝的頭頂上。
在剛殺了一個百歲先天高手的周清面前,有些功夫在身的皇帝,如嬰兒一般脆弱無力。
轟轟轟!
禁軍們已經分不清是周清掌發雷轟,還是外面天雷轟鳴之音。
他們只感到,
天塌了!
明天會繼續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