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借籌備元宵節購物之名,一起出去。葉蘭臊噶弟弟道:“漂亮小妞沒來幾天,便把姐姐給忘了?”
葉軒博臉色一紅,沒說什麼。東方芝珠瞅了一眼葉夫人笑道:“二表姐有所不知,我與表弟自幼便訂了娃娃親,你們縱有血親,卻不及我們的關係,是嗎,姨娘。”顯然,葉夫人對她說過什麼。
葉軒博整個成了關公。葉蘭咯咯笑個不停,道:“哦,原來是新媳婦尋夫婿來了。”
東方芝珠抿嘴笑道:“我卻還沒答應呢。”
葉軒博在大家的笑聲中,跟在東方芝珠後面,灰溜溜地出了大門,這才長出一口氣。嗔道:“這樣的事能亂說麼?”
東方芝珠笑道:“是姨娘跟我說的,還問我願不願意呢。我說我要看看葉軒博是不是我心目中的人。”
葉軒博道:“你可別嫁給我,爹爹管了我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長大,又受你管束。我纔不會幹這樣的傻事呢。”嘴上雖然這樣說,其實心中倒有歡喜之意。
二人走到拐彎處,便反身上山。
蓮花山千座峰巒,座座不同,而這東九山山勢最是巍峨,即便有入谷者,也不會選擇這最高最險的山峰,所以幾千年來,這座峰便沒有幾人上去過。 Wωω● тt kдn● c○
山上松柏林立,怪石嶙峋,雖是豔陽高照,山中卻昏暗無光,由於山谷蒸汽,山上積雪大部分已經融化,兩人行走纔不至於很困難。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寂寞。
葉軒博拉住東方芝珠的手道:“無論如何,天黑前得回去。”
東方芝珠不置可否,道:“到山頂再說罷。”
葉軒博無奈,搖搖頭。隨着她向上爬去,他本來體弱,沒有兩個時辰便連連喘息了。東方芝珠只得陪着他休息。
東方芝珠握着他的手道:“看你這手,細皮嫩肉,真應該乾點粗活了。以後你要習武,不爲殺敵,只爲強身。你懂麼?”
葉軒博咳了兩聲,道:“都聽你的。”
東方芝珠用雙手攏了一下鬢角的散發,拉住葉軒博的手道:“走吧。應該快到山頂了罷。”
幾縷微弱的陽光灑落在腳下厚厚的松針上,應該是黃昏時候了。
“走不動了,東方表姐。”葉軒博摟住一棵大樹說道。
東方芝珠認真的看了看葉軒博,道:“好吧,稍事休息,我們往回走。真沒勁,明天我自己上來。”
葉軒博的自尊被深深地刺痛了,道:“表姐要是還想往上,我奉陪便是,大不了我這命交到表姐手上便是。”
東方芝珠淡淡一笑,道:“真是危言聳聽,還到不了性命攸關的時候。”
葉軒博道:“蓮花山有好多傳說,任哪一莊都非善事。表姐沒聽說,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厲害。”
東方芝珠皺眉道:“身爲男子漢,你竟然在乎那些傳說。你可知道沒有驗證的傳說會矇蔽世人千萬年。”
風,刮過叢林。刷刷作響。
四目相對,強硬的光芒忽的軟弱下來。心中既然已經彼此相依,多說又有何益?
一雙細嫩的小手伸到葉軒博面前,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來,秀才。回家。”
葉軒博咧嘴一笑,道:“謝謝表姐,你道是我怕死麼,只要你不出事,我何懼之有?”
東方芝珠一陣感動,嘴上卻道:“貧嘴,知道要回去了才這樣說罷?”
葉軒博也不辯駁,拉起東方芝珠的手便向下而去。
最後一絲淺橙色的陽光也陰在黑暗當中。密林、怪石,似乎永無盡頭。
葉軒博突然道:“表姐,我們走錯路了。”
東方芝珠笑道:“怎麼可能,簡單的上下,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錯。”
葉軒博咬着嘴脣道:“你看前面這一大片樹木,我們上來的時候可曾見過?”
東方芝珠向前方看去,那是數百顆高大喬木,葉子已經落光,枝枝椏椏如羣魔亂舞,又如地獄的魔器,刺入灰白的蒼穹。忽然一股淡淡的甜香撲鼻而來,順氣管而下,融入血液裡了。二人頓時精神一爽,相互看了一眼,向那邊走去。
地勢已趨平坦。“怎麼會這樣。或許我們偏離了來時的路線,現在進到一個小峽谷中。”東方芝珠輕輕的說道,然而不自信的表情已經寫在臉上。
葉軒博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道:“我們定是碰到鬼打牆了。”他自小便聽堡內的老長工講那些稀奇古怪的鬼靈故事。現在這種處境,使他將孔孟之道撇之腦後,滿腦子盡是這種駭人的傳說。
東方芝珠沒有做聲,忽然眉梢一挑,喜道:“難道這是《山海經》裡記載的梅祖?”
葉軒博的手緊緊握住那隻溫暖的女性特有的小手,一刻也不願放開。道:“梅祖?我怎麼從未聽過。”
東方芝珠嘻嘻一笑,道:“像這種三教九流的書籍,你又如何讀得。梅祖,故名思議,梅類之始祖,生長於東夷不毛之地,樹高五十丈餘。花暗香,怡人。如果真是這種樹,那麼這香氣應該無毒。
葉軒博恭維道:“表姐博學,弟不如也。”
東方芝珠嗔道:“少來,我可不是讓人哄着長大的。”
二人四目相對,嘻嘻一笑。
忽然“簌簌簌”一陣怪響,黑暗中有一物從一棵梅祖樹上疾馳而下。二人仔細一看,不僅魂飛魄散,竟是一條水桶粗的巨大蟒蛇,一雙燈籠大的眼睛閃着幽幽的綠光,使得整個世界陰森恐怖,黑夜中看不清那大蟒面部,估計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兩人“哎呀”一聲,抱在一起。
那大蟒卻不立即攻擊,前身立在二人面前,如同一座小山,又像是一個魁梧的獵戶,嘴角略帶一絲獰笑,打量着眼前這兩個弱小的獵物。
葉軒博忽然一把將東方芝珠推到身後,挺直身子直面那巨蟒。“你”,東方芝珠心頭一熱,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這一刻,出奇的靜。
葉軒博的腦海裡更是清淨如一片淨土,沒有風,沒有雨,更沒有陽光——這是捨去世間繁華的心靈世界。他是個好男兒,當然無所畏死,但他卻不願就這樣默默死去。他的身後,是他愛的人,是他想永生永世呵護的人。於是那片淨土有了風,有了雨,有了電閃雷鳴,有了陽光,有了風雨過後的彩虹。
只那一刻,他的體溫突然上升,眼中噴着火,就在巨蟒張開巨口撲向他們之前,他一個箭步上前,雙臂緊緊地箍住巨蟒的七寸,用頭頂住巨蟒張開的下頜。巨蟒大怒,尾部像鐵鞭一樣,向葉軒博抽去。
東方芝珠尖叫一聲,衝了上去,就在她撲在葉軒博背上的一瞬間,蛇尾向她猛擊過來。
猶如一片隨風飄落的秋葉,無聲無息,她嘴角露一抹淡淡的笑意,靜靜地飄向了遠方。時間似乎被凝滯,葉軒博絕望地望着那漸漸消逝的影子,心臟停止了跳動,熱血卻已沸騰。
“當——”,似黃鐘大呂,葉軒博心底一顫,有一個灰色的影子立在心靈的風雨之中,腦袋奇大無比,佝僂着瘦長的軀體,看不清什麼樣貌,嬰孩般地哭叫,像野獸一樣充斥着他內心的每一寸空間。
兇殘。嗜血。戾氣。
一股強大的能量注入他的奇經八脈,衝擊着他的五臟六腑,片刻從他瘦弱的身軀內迸出。葉軒博強忍着體內的劇痛,十指狠狠地抓進蟒蛇體表鱗片的肉中。原本寂靜的黑夜頓時電閃雷鳴,那巨蟒有些暈,一時鬧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更想象不到它面前這弱小生命體內一股龐大的能量磅礴而出,將天地靈氣聚集一處,一個個能量漩渦隨即產生,狂風幾乎將閃電扯斷。那巨蟒再無心留戀它的獵物,轉身想逃,卻已不能,一陣抽筋的刺痛使它忍不住滿地翻滾。葉軒博的手指死死摳進巨蟒的肌體內,無論它如何翻騰,再也不肯撒手。他隨着大蟒瘋狂的身軀上下飛騰,一會兒飛到空中,一會兒摔落在地,幸好地上鋪着一層厚厚的爛樹葉子,葉軒博纔不至於被巨蟒沉重的身軀壓扁。狂風閃電漸漸變弱,大蟒的精元風捲殘雲般被這弱小的人類吸個精光。
最後,巨蟒軟綿綿地堆在地上。
一切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