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葉軒博沒事,葉知秋嚴命此事不得外傳。隨後再次領朱英泰四人進入密室,從牆壁中取出自迷魂谷中得到的那個水晶球和那把劍柄。朱英泰四人瞪大了眼睛,仔細端詳這兩件奇器。
那球如普通蘋果一樣大小,在燭光下發出奕奕光彩。它比一般水晶球多了一個精緻的底座,水晶內部亦多了幾絲淡藍色的血管樣的細紋。
相比而言,那劍柄倒是奇特了許多。這不似古代的青銅器,也不像現在的鐵器,當然更不是江湖傳聞的玄鐵器具。它,一面黑色水晶質地,另一面則遍身奇異的灰色花紋,一面中間有三個嵌入鑽石的菱形凹槽,即便在這燃着幾隻蠟燭的密室,依然迸射出亮麗的光芒,這絕非簡單的反射,更像是它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能源,是他自己在發光。
朱英泰道:“熄滅蠟燭。”幾人將蠟燭吹滅,密室頓時暗了下來。只這三點紅色依然亮如鮮血,以至於將它旁邊的水晶球映成殷紅的顏色。
重新點燃蠟燭,謝遷悠悠嘆道:“看這表面的花紋,與我中原決然是兩種文化。在我們這裡無論是寫實主義的還是浪漫主義的,都不會是這般樣子。再看這劍柄端口,沒有凹槽,只是一道水晶樣的嵌線。我想這是一把完整的寶劍,只是歷史久遠,自身未能補給足夠的能量,故而發揮不出他的戰鬥力。”
此言一出,衆人大驚。朱英泰道:“老謝說這話可有根據?”
謝遷對天文地理頗有研究,道:“我若說這地球是一個圓球,你們可信?”
衆人齊道:“當然不信。因爲誰都知道天圓地方。”
謝遷嘆一口氣道:“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何況聽他人傳說呢。既然大家不信,我也無話可說,我沒有證據,只是推理而已。”
朱英泰笑道:“老謝就是這點不好,太過固執,太愛幻想。沒有證據就沒有發言權嘛。”
謝遷道:“當古人茹毛飲血之時,可否想到今日的美酒佳餚呢。”
朱英泰眉頭微皺道,對劉健道:“來來來,老劉也發表一下看法。”
劉健仔細摸了一下劍身,習慣性的摸着他下巴磕上刺一樣的鬍鬚,忽然用力,一根堅硬的鬍鬚捏在手中。
其餘四人大喜,知道他又有主意了。只聽他道:“我們既然無法斷定它的功用,就反過來驗證老謝的猜想吧。”
朱英泰道:“你如何驗證。”
謝遷也是迷惑的望着他。
劉健道:“如果正如老謝所說,那麼肯定有一個辦法將能量注入它的體內,使他發揮作用。在這個世界,一切的能量來源是太陽。我想姑且一試,用陽光照射,如果有異動,便證明老謝是對的。”
朱英泰道:“那要是沒反應呢。”
劉健道:“當然也不能說明老謝就錯了。有些事,對與錯是時間說了算的。”
朱英泰呵呵一笑,道:“葉堡主可同意老劉的做法。”
葉知秋道:“只要不損害這物件,不泄露其所蹤。我沒有意見。”
朱英泰道:“好,明日若天好,我們便試上一試。哦,還有這水晶球,臘月十五還有幾天,但願屆時圓月當空。”
說來也是奇怪,一連十天,竟是日夜陰鬱,太陽無光,月色暗淡。眼看新年將至,朱英泰只好暫且放下這兩件稀罕物事,準備返回京城。
臨行,葉知秋準備了許多東武特產,挑了兩名得力的小廝隨朱英泰等人同去北京。
其時易雲天還在堡上,直到將正德送走,葉知秋這才喘口氣,找到易雲天仔細問老父親的一些情況。易雲天道:“了了師祖德高望重,這幾年來閉門藏經閣,連無形師父都難見他一面。寺中僧衆猜測了了師祖成佛之日不遠矣。”
葉知秋只道父親中年出家,不過是想修成長生之正果。易雲天如此說來,也不稀奇。然後商量這兩件罕物的歸屬。最後兩人均不願擔待,葉知秋道:“如此便報告無形師兄。將此二物交給朝廷,我們保留知悉這兩件東西功用的權利。你看可好?”
易雲天做了十年和尚,經歷了幾次生死拼殺,這身外之物倒是看得輕了,道:“誰愛要誰要吧,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這命卻只有這麼一條,我還想活個百八十歲的。堡主,你做主吧。”
葉知秋雖如此說,但想到劉健和謝遷的話,這心裡卻是如何也安靜不下來。
第二天,萬里無雲,陽光明媚。
葉知秋從密室捧出那柄斷劍。確定四下無人,將那有鑽石顆粒的一面朝向太陽光,半天卻沒有絲毫反應,他嘆一口氣,復又將那黑水晶面朝向陽光。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葉知秋感到這劍柄輕輕在抖動,像生命之初嬰兒微弱的脈動。葉知秋大喜,再看那劍柄封口的水晶嵌線,微微地閃着硃紅的光芒。
他沉浸其中,絲毫沒有發覺假山的深處,一雙眼睛目睹了剛纔發生的一切。
時間慢慢過去,那劍僅僅如此而已,再沒有驚喜出現。葉知秋無奈,收好斷劍,放回密室。
轉眼已到臘月三十,葉家堡上上下下一片忙碌,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一羣小廝們貼門聯的貼門聯,殺豬的殺豬,宰羊的宰羊,沉浸在一片祥和安樂的節日氣氛當中。
“少爺,對聯不夠了。大小姐、二小姐讓我過來向少爺討兩幅。”丫鬟冬梅跑進“淺草院”上氣不接下氣地嚷道。
“大姐的字比我要好過許多,卻如何讓我來寫?”葉軒博笑着問道。
“嗨,大小姐都寫了一上午了,手都酸了。”冬梅回道。
“還缺幾幅?”
“兩幅,是參諸閣和一江秋的。”
“哦。參諸閣?有這樣一處所在麼?”葉軒博奇道。
“咯咯咯”,不待那冬梅回答,一串清脆的笑聲先飄了進來,卻是葉丹葉蘭兩位小姐。
“兩位姐姐,莫非是來給我出難題了?”葉軒博走上前,兩手舉起,葉丹葉蘭分別伸出一隻芊芊玉手,“啪啪”兩聲清脆的響聲在四手之間迸發——這時他們獨創的見面禮節。
“呵呵”,葉蘭笑道:“這參諸閣可不是我們的小秀才親自取得名字麼?如今卻又如何忘了?”葉丹也抿着嘴笑。
“大姐連你也笑我。”葉軒博嗔道。葉丹右手輕輕做了一個夾菜的動作。
葉軒博猛然醒悟:去年秋天,葉軒博讀書累了,夜裡暗中找了幾個小廝到漢王河岸邊逮河蟹,之後撿了七八隻大個帶黃的帶回廚房,用鍋蒸了,又在餐桌上擺了一盆菊花的盆景。然後偷偷約來兩位姐姐,牽着她們的手安排她們在餐桌旁坐定了,這纔將熱氣騰騰的朱蟹連同籠屜一起呈在她們的面前。兄妹三人每人一隻大蟹,就着香茗,大快朵頤,看看彼此那吃相,差點笑破了肚皮。葉蘭笑道:“虧你想得出來。看這盆黃花之景,似是雅興,只是這亂吃大嚼,卻是俗不可耐。”葉丹無法說話,伸出大拇指朝葉軒博小腦袋一指,抿着嘴笑。幾隻蠟臺漸漸耗盡,葉蘭道:“把蟹當飯,人生幾何。此地也應有個名稱,方對得起今夜。大姐小弟,你們說呢?”葉丹也拍手贊成。葉軒博笑道:“便叫‘餐箸閣’如何?”葉丹葉蘭伸大拇指一致通過。
葉蘭道:“可想起來了。我們卻都念念不忘,都盼着弟弟什麼時候再籌備一次呢。”葉軒博怕那小廝等急,便道:“我先將這一江秋的對聯寫了,兩位姐姐稍侯。”
提起羊毫,蘸足煙墨,兔起鶻落,一揮而就。交與冬梅道:“那參諸閣的就免了,把一江秋的拿去吧。”
等那小廝下去,葉軒博道:“兩位姐姐在家好生等待,我隨父親迎家堂回來後,一起去珠玉湖燃放煙花。”葉蘭道:“哪來的爆竹?那定是你私自藏起來的,不怕爹爹打你屁股?”
葉軒博答道:“爹爹只怕我不讀書,似這等事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說着握住葉丹的右手,嬉笑道:“聽說寫了大半天的門聯,大姐的手都酸了。讓我來給大姐拿捏一下吧。”
葉丹口不能言,抽出手來,輕輕拍了一下葉軒博的腦袋。葉蘭笑道:“大姐篤信程朱理學呢,如何會讓你捏來捏去的。來,給二姐捶捶背吧,這忙年忙年,連背都板了。”
葉軒博走過去,在葉蘭背後踱來踱去,道:“這身厚重裘皮,如何能夠捶背?”
葉蘭瞪了他一眼,將白色的狐狸裘皮大氅脫了下來。
葉軒博在葉蘭背後衝葉丹擠下眼睛,忽的如猢猻一樣在葉蘭腋下撓了幾把。葉蘭絲毫沒有防備,幾乎笑癱在地。轉過身來,一雙纖纖玉手向葉軒博腕上擒去,口中嚷道:“壞東西,竟敢暗算姐姐。”
葉丹則在一旁拍手直跳。淺草院一時鬧得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