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聲炸雷,轟動着北海的耳膜,將他完全轟懵在那裡。
“是潔麗?”
無力地垂下手,他一時間如一棵被打蔫了的茄子。
“是的,是潔麗,她不讓我告訴你,用死來逼我沉默,不過是不想讓你難過。她甚至懷了你的孩子,卻獨自離去,潔麗已經休學了!”
她吼出來,將所有的事實擺在眼前。
北海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足有一刻鐘沒有說話。而後,茫然而不確定地問:“你說她還懷了……我的……孩子?”
“是的。”
思緒漸漸清晰,她知道自己違背了承諾,卻一點兒也不後悔。
但願這一切還不是太晚!
“你沒有騙我?”
搖頭,不語,她捂上了嘴,爲潔麗而深深難過。
“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彷彿從天外傳來,浮動在空氣裡,顫抖而無力。
“因爲她不讓我說,如果我說,她就會死在我面前。”
“爲什麼……”
“因爲她愛你。”
北海瘋了一樣狂吼着離去,再顧不得安慰她。溫爾雅閃爍着淚花,心裡卻覺得鬆了一絲。
……
北海從第二天起就離開了學校,有人說他請了假,去美國旅遊,只有她知道,他是去找潔麗了。
溫爾雅從宿舍裡搬了出來,因爲北沉要求她每日都要回去。
“做我的女人就要敬業,絕對不能在跟我的時候還要向別人拋媚眼!”
這是他的理由,所以現在,她上下學都有專人跟着,有專人接送。
這樣也好,因爲布朗的事情,她幾乎臭了名聲,學校裡所有的人都認定她是一個爲了錢可以不擇手段的女人,一個低劣下流的詐欺犯。
除了必要的課程,她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閱覽室裡,藉着看書忘記一切的不愉快。
而放學後,她便會呆在冷清的房子裡,爲自己做上點好吃的,繼續看書,直到北沉出現。
他並不是每晚都回來,有時一連好幾天看不到影子,有時深夜她睡着了纔會到家,而不論多晚回來,他都會將睡夢中的她驚醒,而後是無止無盡的索取。
刻意地不讓她看報紙,也未曾提到過跟布朗道歉的事情,她以爲此事已經過去。
一個人坐在客廳裡,靜靜地看書,門口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才六點,他就回來了?
打開的門後露出了北沉的臉,他掃一眼在她的身上,甩過一句話來。“馬上穿戴整齊,我們去見布朗先生。”
“是去跟他道歉嗎?”
他沒有說話,鑽入浴室用嘩嘩的水聲做爲回答。
默默地收好書本,她按照他的話,換上了得體的衣服。
滿意地點點頭,溫爾雅的穿着正式,也不會太過嚴肅。白色的裙裝將她裝點得水靈剔透,如一枚珍珠,總讓人移不開眼睛。
“爲什麼穿這麼漂亮,你以爲是去勾引男人嗎?”
他忽然生起氣來,甩出了刻薄的話語。
“那……”
這是他送給她的衣服裡面最樸素的一套,原以爲他會嫌太土,沒想到,竟然覺得太過招搖。
“換上你平常的衣服!”
他命令,溫爾雅迅速趕回房間,將牛仔褲和T恤拉了出來,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外面罩一件紫色的外套,將窈窕的身材遮掩。
對方只在衣服上點了一下,率先走了出去。
華貴的酒店,裝點講究的包間,滿桌山珍海味,還沒有人,顯然他們來早了。
十幾分鍾後,布朗在市長的親自陪同下到來。布朗的鼻頭翹得高高的,撇了一眼溫爾雅,坐到了她的對面。“你是來道歉的?”
點點頭,北沉今晚叫她來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不接受!”他十分囂張,甚至站了起來,“我說過了,是公開道歉,公開,你們明白嗎?”
“這……”
溫爾雅擔心地欲要站起,北沉按下了她的身體。
悠然地翹起二郎腿,並未將布朗看在眼裡。
“布朗先生,很遺憾地告訴你,我爲了還女朋友的清白,特意去走訪了事發地點,還遇到了當時的目擊證人,以及捉你進派出所的村民治安隊負責人。”
“那……又怎麼樣?”
布朗的臉色變了變。
“他們提供了很多對你極爲不利的證據,如果我的女朋友提起訴訟,您將會很難堪,而一旦此事真相被媒體知道,也會損及你的名譽的。據我所知,貴公司正在商討總裁更換事宜,顯然此事對您極爲不利。”
“北沉弟,你……”
市長的臉都綠了,尷尬地責怪起北沉來。
當事人卻不爲所動,依舊我行我素。
“布朗先生可以考慮一下,登報澄清,這只是你和我的女朋友開的一個玩笑,或者這只是因爲中西文化差異導致的一場誤會。”
“你……威脅我!”
布朗的臉色很不好看,第一次被人逼着做事,他十分不甘。
“當然。”北沉從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之前簽定的合約,如果布朗先生覺得沒有必要,我宣佈無條件解約。”
將合約丟在桌上,他拉起了溫爾雅。“布朗先生的決定我希望在報紙上看到,再見!”
“北沉!”
市長跟着跑了出來,哎呀呀地叫個不停。“北沉弟呀北沉弟,你這樣做都不考慮後果的嗎?萬一他真的解除合同,那我市的招商引資豈不要大受損失?”
“放心吧,他不會的。”
他竟十分篤定。
市長半信半疑,他已經走到了座駕面前。“市長只需今晚給他找兩個女人消消火,他一定會按我們的要求做的。如果沒有,我也會保證,不會讓我市的經濟及招商工作受到任何影響。”
沒想到北沉會爲自己洗清冤屈,溫爾雅感動不已。坐上車,她低聲道:“謝謝。”
對方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啓動了車子。
倒是嘴角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似在嘲諷什麼。
北海在失蹤的第七天終於出現,停身在閱覽室她所坐的位置前,高大得似一截樹樁,投下長長的陰影。
“聽說你在這裡,我們可以聊聊嗎?”
他看起來平靜極了,沒有了往日的陽光,極爲深沉。
“嗯。”
點點頭,她跟着他走了出去。
落坐在陽光下,三月初的天氣有了絲溫暖,北海額頭略長的婦絲有陽光的映襯下,反射出淡黃的光暈,照得他如惆悵的詩人般。
目光落在遠方,雙手交握,他連嘆息都沒有,安靜得像一座雕塑。
“潔麗找到了嗎?”
站在他的身側,看着他問。
搖搖頭,他微微展露出笑意,帶着無奈。
“沒有,倒是碰到了杜冰冰。”
與其說是碰到的,不如說是杜冰冰主動找到了他。
他去美國的消息通過他的母親傳到了杜冰冰的耳中。
“哦。”輕應一聲,她心虛起來。
“她說了一些事。”擡頭看向她的臉,表情依舊平淡,“她說你和我哥早就在一起了,是嗎?”
害怕的事情終於來了。像隱藏很久的醜疤被人突然揭開,她除了尷尬便是內疚與羞恥。臉紅通通的,燙如火烤一般。
北海沒有追問,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對不起。”
她壓低聲音,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
“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
北海大度地搖頭。
“倒是杜冰冰,她讓我帶話給你,她還會再回來的,絕對不會讓你搶走我哥。”
“哦。”
不知道如何應答,她們之間本就不存在爭搶。杜冰冰一廂情願了。
“她是個很強勢的女孩,想要得到的東西一定要拿到手,所以你要小心了。”
“謝謝。”她低着頭,像做錯了事一般,“你……爲什麼不生氣……我一直都沒有跟你說……”
還是搖頭,在短短的幾天裡,他深沉得如同另外一個人。
望着遠方,沉入記憶中。
“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哥喜歡一個女孩子。”
“他……”並不喜歡她,可是這個重要嗎?都跟北海沒有關係,不是嗎?
“你知道嗎?”北海沒有在意她的表情,也未聽她猶豫下未能講完的話,繼續着自己的回憶,“哥從小就很疼我,只要是我喜歡的,他一定會讓給我。”
嘆一口氣。
“這一次,他沒有將你讓給我,說明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爾雅,祝福你們。”
抿嘴點點頭,他站了起來,走遠,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被北海的大度深深地感動着,一時間在眼裡涌滿了淚水。
新的報導出街,嚴嫣一路從校外跑到閱覽室,上氣不接下氣,卻興奮異常,根本顧不得室內保持安靜的提示牌,放大了聲音。“爾雅,爾雅,好消息,好消息,終於給你平反啦。”
所有的人都擡起頭來望向這邊,含着不滿。
方纔覺得不妥,她捂緊了嘴巴。溫爾雅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才用極細的聲音問道:“怎麼啦?什麼事這麼詐詐驚驚的?”
“你看啦!”
遞過報紙,上面是新一期的關於她和布朗事情的報導。原來對於她的不實指正皆已改正,正如北沉所要求的那般,布朗將此事解釋爲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導致的誤會。
“她是個純潔的女孩,不知道隨意地脫掉外套對我有多大的影響,更不知道在西方,這是示愛的暗示。此次事件對溫小姐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與打擊,在此我表示歉意。”
這是記者記錄的布朗的原話。
“怎麼樣?沒想到,這個該死的黃毛鬼還有公正的一面呢。”
拉開脣角,她勉強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