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一道黑影從石林深處閃出,鬼魅般站在了石定峰身後。
他低頭拜道:“九爺!”
“查得如何?”
“回九爺,屬下已經查到,除了我們,甘泉村果然還有另外一路魔修勢力,屬下本來抓到一人,可惜此人寧願服毒自盡,也不肯說出自家主子的名號。”那黑影說完擡頭,赫然是一個臉頰瘦削的俊美青年,裹着薄薄的黑羽披風,行事幹練,彷彿爲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伸手往乾坤袋一拍,一具渾身黑的屍體便自袋中滾落而出。
“屍體保存着,日後還有用處。”石定峰淡淡瞟了一眼。
“是。”青年依言收回屍體,簡單做了一下防腐處理。
半晌,方聽九爺再開口,“吳行,我找到她了。”
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平靜,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吳行卻感受得到,這句話裡無盡的苦澀和極致的喜悅。九爺性子冷硬,很少外露感情,便是此刻,他也極力剋制着自己,好像生怕被人知道他的軟肋。旁人也許不懂,但吳行卻懂得,九爺每每提到夫人時,心情是何等的複雜。
吳行不善言辭,縱使心中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不過一句,“恭喜九爺!”但望着九爺孤獨的背影,想到過去五年,九爺爲了洪寧襄所做的一切,不免心潮起伏。
五年前,洪寧襄殞命於魔界北冰域雪隱城,九爺現她的元神被柳青冥收走,便將她的肉身帶回,封印在魔宗冰宮之中。隨後爲了找到洪寧襄的元神,九爺到處追查柳青冥的下落,甚至打點了緊鄰魔界的十幾個修界聯盟的長老,請他們派人守住各大傳送廣場,嚴禁魔界修士出入,還了重賞捉拿柳青冥。
然而,動用了一切人力物力,九爺足足追查了五年,依舊無果。
因數萬年前的仙魔大戰,整個大修界破碎爲三千小修界。每個修界之間,靠傳送陣或者空明界域連通。修士進出各個修界,一般通過傳送陣,很少有人會走空明界域,因爲界域裡充斥了大量的空間裂縫和空間亂流,稍不留心便會喪命。只有邪派或者魔界修士,爲了躲開修界聯盟的盤查,纔會冒險強行從空明界域偷偷潛入其他修界。
兩個月前,就在九爺幾乎絕望之時,有線人來報,說是現有一魔修從太平修界,通過空明界域,強行闖入了逍遙修界,其人形跡可疑,很可能就是魔宗少主柳青冥。九爺順着這條線索,立刻帶吳行來到了逍遙修界,沒想到柳青冥多次易容,非常狡猾,很難查到確切的行蹤。
直到半個月前,他們從修界聯盟一位長老那裡打聽到,甘泉宮的一位掌事王朝陽在甘泉村現了一名魔修,極有可能就是柳青冥,他們方纔趕到此地從王朝陽口中,打聽到了一些重要線索。
原來前不久,王朝陽爲了招一批新弟子,在甘泉村舉行了一場測試,有個名叫田湘兒的小丫頭資質最好,本來被選上了,但因爲家裡有個傻子弟弟,需要她照顧,最後不得不放棄了進甘泉宮的機會。
王朝陽覺得可惜便派出一名弟子來勸田湘兒,但這名弟子竟然在半路上被一神秘人滅殺,王朝陽勃然大怒,什麼人竟敢壞他的事?當即又派了六名弟子捉拿此人,定要報復一番,誰料人沒抓到,這六名弟子也都被滅殺。
王朝陽察覺事態嚴重,又擔心得罪什麼厲害人物,便停止了追殺,而是派人暗中查探神秘人的來歷,後來通過種種線索,意外查出這神秘人竟是兩個月前,從太平修界偷溜進來的那個魔界修士,又查到此人曾在逍遙修界多個凡人村落裡徘徊、逗留,時而戴着骷髏面具,時而化成普通人,擅長毒功,形跡可疑。
九爺順着這條線索,再綜合各路線人的彙報,方纔確定那神秘人便是柳青冥。
王朝陽並不知柳青冥爲何要打田湘兒的主意,只以爲柳青冥是想找一個資質不錯的傳人,但他和九爺在得到這個消息後,就猜到,柳青冥的真正目的——爲洪寧襄的元神找一個合適的肉身!
之後,九爺便帶着他在甘泉村落腳,準備尋到機會,殺了柳青冥,奪回洪寧襄的元神。沒想到,不知何故甘泉村又來了另外一路魔修勢力,竟似乎也在追查柳青冥。爲免被人捷足先登,九爺便命他查出這路魔修的背後主子,而九爺則獨自一人追蹤柳青冥。
可恨那路魔修口風非常緊,他竟是毫無進展,今日懷着忐忑的心情前來和九爺碰頭,本以爲九爺聽了消息定會心情更差,意外的是,九爺似乎心情不錯,因爲找了五年,九爺終於找到夫人了!
——雖然九爺還沒有給洪寧襄正妻的名分,但是洪寧襄爲他生下了石鳴少爺,卻是不爭的事實!何況這五年來,九爺對洪寧襄又如此情深意重,他身邊好友、下屬凡是知情者,早就在心裡默認了洪寧襄就是九爺的夫人。
吳行正想得出神,忽聽九爺開口道,“那路魔修定是爲了魔子而來。”
“魔子?”吳行一愣,“傳聞柳青冥用十萬魔魂,祭煉體內魔嬰,九爺說的可是這個?”
石定峰點頭,“今日我便是被魔子的力量吸引,才趕到對面那座山崖的。甘泉村的人都說田湘兒失蹤了好多天,可能是外出採藥出了什麼事,我今日去了那座山崖後就知道,真的田湘兒恐怕已經摔下懸崖死了,而柳青冥趁着這個機會,用田湘兒的身體復活了洪寧襄,不但如此,他還把魔子轉移到了襄兒體內。”
“這個殺千刀的!待我今夜便去滅了他。”
“莫衝動。”石定峰低喝,“要殺他我今日就動手了,何須你多事。如果這路魔修真的是衝着魔子來的,不出意外,今晚他們必定有所行動,你繼續盯着他們,我也會暗中跟着柳青冥,絕不讓那些人傷害到襄兒。”
“九爺,恕屬下多嘴,柳青冥活到今日,已經是他走了大運,既然我們已經找到夫人,爲何不趕快殺了他,以除後患?”
石定峰眸光一沉,“殺了他,固然痛快,但我須得考慮襄兒的感受。今日柳青冥爲了保護田湘兒和她的弟弟,和那羣鷲妖鬥法,實力明顯大不如前,甚至修爲還倒退了,我想這定是爲了復活襄兒付出的代價,也算是對他的懲罰了。但他給了襄兒第二次生命,不管他懷着怎樣的目的,在襄兒心裡,已經是重要的人,我若貿然殺了他,豈不讓襄兒怨恨一輩子?”
“不會的!”吳行微微一怔,“夫人以前待九爺那般情深,她怎會——”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洪寧襄……她失憶了,根本不記得我。”石定峰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聲音因爲失控而抖,“吳行,你想想,柳青冥那麼恨我奪走了他的一切,又嫉妒我和襄兒之間的感情,你覺得他可能讓襄兒帶着以前的記憶復活嗎?”
吳行啞口無言。
石定峰緩緩吐出一口氣,“今日我有意試探了一番,和田湘兒說了兩句話,果然如我所料,柳青冥用秘法封印了襄兒的記憶!否則,襄兒看到我時,怎會沒有一點反應,就好像看一個陌生人。但我知道,她的確是襄兒,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那個襄兒。”
吳行氣憤難平,“柳青冥卑鄙無恥,以爲這樣就可以把您和夫人分開?我看他是做夢!九爺,您準備何時行動?屬下已經等不及想動手了。”
“等我摸清了柳青冥下一步行動再說。”石定峰氣息稍定,“我來找襄兒,不是爲了和她再一次錯過,又怎能爲了一時痛快被她記恨,再次失去她?至於柳青冥的性命,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收割。”
……
回到甘泉村,柳青冥並沒有直接帶田湘兒回家,而是找了一家醫館先讓醫師給田園治傷,接着又到村中坊市處理掉乾坤袋中的妖丹、藥材,足足換回了滿滿三個儲物袋的靈石和一個儲物袋的銀子,方纔回到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