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疑惑着，卻並未將這番思緒透露在臉上，只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噢？那可真是太好了！兩位姑娘夙願得償，想必一定是很開心了！也是我們爺宅心仁厚，兩位姑娘可都是有福的人。
她這話倒也存了試探，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夠舍下榮華富貴去享受平淡的。
瑞蘭和瑞香卻毫無特殊的表情，反倒笑得開心，連連點頭道：“可不是麼！我們姐妹私下裡說起來的時候，也是慶幸不已呢！”
孫氏看了看她們，倒似乎真是一副歡喜的模樣，不由微微扯了扯嘴角，垂下了眼簾。
宮裡來的女人可不能小覷，在那種環境中生存下來的人，誰不是人精？不過這究竟不關她的事，都是昭煜炵、裴馨兒她們決定的事情，瑞蘭和瑞香即使心中不滿也不會牽扯到自己身上，她便也沒有過多深究。
只是她們這會兒到自己這兒來，究竟是有什麼事？該不會還以爲自己有那個本事影響到昭煜炵的決定，讓自己給她們說情吧？
她愈發地警醒起來。
誰料瑞蘭和瑞香卻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是不痛不癢地東拉西扯跟她說了一堆廢話，喝了一杯茶之後就起身告辭了。
見她們乾脆利落地告辭，孫氏倒是有些茫然了，一時間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下意識地就挽留道：“兩位姑娘難得來一次，爲何不多做一會兒再走？”
說出口後卻又立刻察覺不對——這兩人來意詭異，走了不是正好麼？自己挽留個什麼勁兒？！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後悔，便聽瑞蘭笑道：“多謝孫姨奶奶的招待，不過我們姐妹還要去跟李姨奶奶告別呢，就不多打攪了。”
孫氏一聽，倒也沒想太多。之前李氏跟她們之間還是有些交情的，跟她們打過不少交道，這會兒她們要走了，會想要去告別一番也是人之常情。況且以她們的交情，顯然這告別的時間要比在自己這兒久得多，如此一來，想要早點離開這兒、去到那兒也就不奇怪了。
想通了這點，她倒也鬆了口氣。她們早走早好，於是她便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擱你們的時間了，二位姑娘請自便吧。回頭兩位出府的時候，我再去爲你們送行。”
瑞蘭一邊笑着說着“這怎麼好呢”，一邊告辭了孫氏，離開了她的院子，向着李氏的院子走去。
既然是打着告別的招牌出來的，單去孫氏那裡卻不去李氏那裡終究是個破綻，無論如何說不過去，所以是一定要真的去一趟的。
只是到了李氏的院子裡，雖然下人們同樣熱情地將她們迎了進去，然而等丫鬟一上完茶，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以後，屋裡的氣氛就頓時冷了下來，李氏的笑容收了回去，瑞蘭的臉上也漠無表情，雙方都拿着茶盞一口一口小啄着，誰也不說話了。
瑞香有些惴惴地看了她們兩個一眼，便低下頭也自顧自喝茶去了，不敢在這種情形下說什麼廢話。
三個人就這麼沉默地喝着茶，似乎要從茶裡面喝出一朵花來一樣認真。而紅鴛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低着頭一言不發，彷彿這間屋子裡就根本沒這個人似的。
就這樣過了大約有一個時辰的工夫，茶水都不知添過了幾趟，早已沒有茶味了，瑞蘭才放下了茶碗，定定地看着李氏，淡淡地說道：“李姨奶奶，咱們姐妹都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希望你也要遵守承諾，幫我們姐妹留下來纔是。李姨奶奶是個聰明人，想來不會做出過河拆橋這種事情來的對不對？”
李氏也放下茶碗，抿了抿嘴，看了她一眼道：“那是自然。我們現在既然是結盟的關係，瑞蘭姑娘還是給我們一點兒起碼的信心纔對，若是你不相信我，那從一開始就不要做這件事情就好了。”
瑞蘭被她氣得一咬牙，恨恨地說道：“現在我們都已經做了，也算是上了這條賊船了，你現在來說這些有什麼意思？不過，我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卻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李姨奶奶若是真的愚蠢到過河拆橋的地步也無妨，一旦我們出了什麼事，李姨奶奶也別想脫清干係，您若是不信的話，大可親身一試便知。”
李氏的眼神一冷，死死地盯住了瑞蘭，瑞蘭也毫不示弱地跟她對視着，分毫不讓。
許久，才見李氏收回了眼神，淡淡地說道：“我說了，既是合作，就要拿出點兒信任來，否則還不如不做。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做那食言的事情，你們放心好了。”
瑞蘭這才冷冷一笑，眼神中帶着幾分高傲和滿足，站起身來道：“如此最好，李姨奶奶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拔出蘿蔔帶出泥的道理。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姐妹也該告辭了，李姨奶奶還請多多保重，我們先走了。”
她一向自恃自己宮裡人的身份，又有太后在背後撐腰，一律是不怎麼看得起將軍府中的小妾們的。就連執掌家務的裴馨兒都不被她放在眼裡了，更何況是個不得寵的李氏？若不是她們兩人在這府中毫無根基，又怎會跟李氏這樣的人合作？李氏能夠囂張的也就這個時候了，等她在昭煜炵身邊尋到了自個兒的位置，到時候一定要給這個女人好看！
瑞香則並沒有她這麼多想法，走出李氏的院子以後，不禁便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後的院子，不無擔心地問道：“瑞蘭……你這樣跟李姨奶奶說話，不要緊麼？她畢竟是這個府裡的半個主子，萬一惹惱了她……”
瑞蘭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對她的厭惡又多了幾分，愈發地看不起這個畏首畏尾的女人，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瞎擔心個什麼勁兒？李氏算得了什麼？等我們在這個家裡站穩腳跟，這個女人也是遲早要清理掉的。況且我們乃是太后娘娘親賜的人，有她老人家在，誰還敢對我們不敬？你也太過小心謹慎了！”
她費了好大力氣，纔沒直接罵出一句“膽小無用”來。
瑞香不由低下了頭，眼底閃過一絲陰霾，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這次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施施然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裡。說是道別，她們也就只能見見姨娘之類的人物了，像老夫人、昭夫人那樣身份高貴的人，她們還沒有資格晉見，自然也就說不上告不告別的。
卻說裴馨兒回到了屋子裡以後，略坐了半晌，便將瑞娘叫來，將瑞蘭和瑞香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說道：“你親自去找找，跟城裡的媒婆之類好好問問，有沒有什麼家世清白、家境也不錯的人家，便是商賈之家也無妨，那兩位畢竟是從宮裡那種富貴錦繡的地方出來的，總要讓她們今後衣食無憂才行，頁面的辜負了爺的一片好心。”
瑞娘聽了，不由就是一愣，看了看她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姨奶奶，您真的要將那兩位嫁出去？！”
上次她聽了之後還以爲裴馨兒是在說笑或是試探些什麼。
裴馨兒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地說道：“這還有假？”
她沒事開這種玩笑做什麼？
瑞娘頓時有些糾結了，也有些擔心，便又問道：“可是……姨奶奶，她們畢竟是太后賞賜下來的人，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瑞娘她們畢竟是下人，弄不清楚如今朝堂和後宮的風向，也不知道太后如今的近況，會有這樣的擔心也十分正常。
裴馨兒便笑了笑道：“這是爺的決定，並不是我要這麼做的，不必擔心。他既然下了這樣的命令，就必定是有着萬全的準備的，我們只管照做就是，實在不需要顧慮太多。”
瑞娘一聽，倒也是這個理兒，便不再多說，應聲出門去了。
裴馨兒安排好了這些事，才稍微鬆了口氣。然而不知爲何，她的心中卻總是有股不安的感覺，總是感到要出事似的，不由輕輕撫住胸口，撫住了那明顯跳得快過尋常的心臟，臉上有些凝重。
不過左想右想，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什麼好擔心的，瑞蘭和瑞香表現得很是正常，看上去也確實是一副看開了的模樣。而她在她們面前也一直很小心，沒有身體上的接觸，也沒吃過她們的任何東西，應當是不會中任何陷阱纔對。
想到這兒，她又長長吁了口氣，覺得自己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休息了一陣，她正要去跨院兒看看孩子們，卻見蓮兒進來稟報道：“姨奶奶，李姨奶奶過來了，想要見您。”
她的身形不由一頓，猶豫了一下。
李氏這會兒來，是要幹嘛？
不過她倒也沒有直接回絕，想了想便道：“請她進來吧。”
蓮兒應了一聲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見李氏嫋嫋婷婷走了進來，微微一福，笑了笑說道：“見過裴姐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