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雅頌跟着江望回了家,明顯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不悅。
她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是並不願自己挑明。
有些事情遲早要說開,可她不願意當挑事的那個人。
最先挑事的便是江望了。他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乾紅,像是喝涼白開一樣給自己灌了進去,緩緩說道:“我記得,我很清楚的跟你解釋過,我沒有搶連奕的東西。大家都是各憑本事,我贏了他,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我搶了他?”
連雅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靜說道:“我是人,有七情六慾,也有主觀認識。那本該是我大哥的東西,被你用不光彩的手段,輕鬆就得手了,我當然覺得你是在搶。”
江望隨即沉默了很久。
這間公寓裡有一座專門用來供連雅頌喝酒的竹編吧檯。因爲懷孕的原因,連雅頌很久不用了,上面擺了不少雜物。
江望此時就站在這個吧檯前,一杯又一杯的給自己灌着紅色液體。
連雅頌並未上前阻止,反而是從酒櫥裡拿出了另一瓶白色的酒。
“我家裡唯一的中國烈酒。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總之是一位東北朋友送來的。你如果想喝醉,喝這個會比較好。”
江望湊到細長的瓶子前面,深深呼吸一口,就笑了起來:“我看上的女人,果然很別緻。我還以爲你走過來,是想服軟然後勸我別喝了呢!看來,我這招苦肉計,現在對你完全不起作用了,是吧?”
連雅頌輕輕含着下巴點頭,道:“你用過的苦肉計太多了,我現在看你,就像是在看放羊的孩子。你說話講道理,我可以相信。但是苦肉計,別想再在我身上發揮作用了!你要喝,就喝烈的;你要不想喝,那就跟我好好談談吧!”
江望冷笑一聲,將手裡的紅酒瓶子推到了一邊,道:“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已經沒什麼可談的了。你剛纔也說了,你就要靠着主觀判斷來看待這件事情,你就非要覺得連奕是朵白蓮花,而我是個奸佞小人,那我還能跟你談什麼?”
連雅頌仰着下巴,看着他,說道:“談談你什麼時候幫我大哥東山再起。他今天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已經是失意到了極致!我不可能看着我親大哥變成這樣還坐視不理的!江望,你將心比心一下,如果今天又瞎又窮的人,換成是程天致,你會希望我們連家束手旁觀嗎?”
江望斜看了她一眼,冷聲道:“別拿天致和連奕相提並論,那不一樣!”
“在我眼裡就是一樣的!”連雅頌啪的一聲拍上去白酒瓶子,“都是我們的親人,都是我們不想失去的人,都是我們想保護的人!這三點是一樣的,這就夠了!”
江望猛地從她手裡奪過酒瓶,連酒杯都沒用,直接對着瓶子吹了起來。
一口氣吹下去三分之一,他的喉管頓時着火了。
他眸子都像是燒紅了,看向連雅頌的時候,眼光帶紅,似是要吃人。
連雅頌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子,順便條件反射一般,擡手護住了肚子。
江望冷冷笑道:“你倒是聰明,知道拿孩子威脅我!小雅,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在這種事情上對你妥協!你在我眼裡,雖然是個笨女人,但並不是個是非不分的女人。你雖然笨,但是和你講道理,你都能理解我。我覺得這纔是真正的你。拿着孩子來要挾自家男人,那是蠢貨潑婦纔會乾的事情!我只給你一次這樣的機會,下不爲例!”
他說完這番話,眼圈變得更紅了。
還沒等連雅頌有所反應,他就又往自己口中猛灌了幾口酒,然後在連雅頌驚訝的目光中,狠狠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唔……咳咳!”連雅頌睜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同時猛烈的咳嗽起來。
她根本不敢相信,江望剛纔粗魯野蠻的咬住她的嘴脣,是想往她口中送一口烈酒!
她已經很久沒碰過酒了,此時猛然被這樣高度數的酒精一嗆,咳嗽頓時抑制不住了,她猛地喘息起來,像是整個肺都在顫抖。
江望冷眼看着她,神色和語調都是冰冷的。
他就這麼看着她在他懷裡咳嗽着,顫抖着,卻不給她一絲一毫的安慰。
等到連雅頌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他的大手才挪到她的肚子上。
感受着連雅頌些微的顫動,江望陰沉着臉色,說道:“這是給你的小懲罰。我希望以後你和孩子,都是跟我一條線的。別再跟我談什麼你的主觀意志,我是你丈夫,愛人,伴侶,你的那些主觀意志,就該是向着我的!你再這麼維護連奕,我不確定我會不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情來!”
他一說話就是強烈的酒精味道,連雅頌口中和他是一樣的味道,鼻間也被他這樣的氣息充盈了,整個人就快窒息了。
等到江望鬆開她的時候,她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的往下掉了。
她連抽噎的時間都沒有,就那麼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淚水,不一會兒就溼了整張臉。
江望微微嘆息,從吧檯上好不容易找到紙抽,然後就一下又一下地幫她擦起了眼淚。
連雅頌的大腦慢慢放鬆下來,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意識了。
剛纔的江望太過可怕,她甚至從他眸子裡讀出了“同歸於盡”這樣的四個字。
他該是多在乎自己對連奕的維護?連雅頌不敢往深想。
她內心深處甚至泛起了更爲恐怖的想法——江望已經瘋了,他的佔有慾,他的唯我獨尊,他的長久壓抑,已經讓他潛在的陰暗人格全面爆發了。
他容不得連雅頌對他有半分的抵抗,有半分的不順從。哪怕是在她最爲在乎的親人身上,她也不能投入過多關注,更加不能爲了連奕而違抗他!
想到這裡,連雅頌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那種對於江望的陌生感,再次浮現在她心頭……
江望這一晚上最終沒能留下來,也許是聽着她低聲的抽泣覺得心煩,也許是覺得兩個人就算共處一室也免不了吵架,總之他喝了很多酒,然後叫了司機過來,把他接走了。
接去哪裡,連雅頌問都沒問。
她一個人在孤零零的公寓裡睡下,合上眼簾之前,她甚至有些擔憂的想道,江望就不怕她半夜出什麼事嗎?
她一個孕婦,一個人在這樣大的公寓裡睡一晚上,萬一肚子痛了,肚子餓了,晚上夢遊了……真要出了什麼事,她找誰去求救呢?
很顯然,喝醉了的江望,沒有考慮這些。
她在迷糊之中睡去,同樣也在迷糊之中醒來。
她以爲周圍吵鬧的是鬧鐘鈴聲,還下意識的摸向牀頭,想要按下去鬧鈴。
然而尋了半天也沒摸到鐵質的硬物,意識這才甦醒——這幾天一直是江望在照顧她,每天早上都是江望來叫醒她,她哪裡還再設置過鬧鐘了?
忍着頭痛,扶着腰坐了起來,這才聽出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連雅頌覺得身子有些沉,就慢慢的挪了過去,這才從衣兜裡掏出手機。
打來電話的是程天致。
剛一接聽,程天致那標準的撒嬌般哭腔就傳來了:“嫂子!你醒來了沒?你……你過來一趟吧!我跟我哥在警察局呢!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付了,我保釋他,他也不出來,非說要在裡面呆三天才罷休!”
連雅頌眼皮猛地一跳,連忙問道:“出什麼事兒了?你們兩個怎麼會在警察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