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來製作妖傀的神血，總有個來源吧？”賀靈川左右看了看，距離最近的客人還在外頭吃飯聊天，沒人注意這裡，“我不問你出處，我只要一點點神骨，一點點就好！”
“我沒那種東西！”董銳轉身要走，被賀靈川一把揪住：
“這可是緊急救命用的！”
“救誰的命？”
“我的啊。”賀靈川指了指自己鼻子，“我眼下就有一趟鬼門關要走。要是過不去，我在靈虛城的計劃就要泡湯，你的妖傀也別想延壽了。”
因果鏈條就是這麼簡單。
董銳猶豫了一下。
就這一下，讓賀靈川看到了希望。他也是隨口問起，不料一下就問到了正主兒。
咋能這麼幸運呢？真是神骨項鍊保佑啊！
他向董銳一伸手：“拿來，快！”
“這是訛詐！”幾次三番都鬥不過這人，董銳只得乖乖放棄抵抗，從儲物囊裡取出一隻水晶小瓶。
瓶裡全是透明液體，浸着一小截黑色物質，大概是尾指那麼長。
“不敢，不敢。”骨頭上竟然還附帶組織，新鮮！賀靈川喜上眉梢，伸手去接。
這應該就是刑龍柱。外觀上的簡化改變，可能是因爲他提供的材料太少，大方壺自己進行了補充，用上了一些陳年邊角料？
可它不清楚，賀靈川的第一目標根本不是蛛妖遺蛻。
賀靈川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才喝兩口，忽然聽鏡子啊了一聲：“喂喂，你快看吶！”
其實兩人都明白，十萬兩銀子換一截神骨，說起來還是賀靈川佔盡了便宜。
賀靈川緊閉門窗，再放個結界，這才從懷中取出小瓶，端詳那一小塊天神遺骨。
兩人在街口別過，各自返程。
“這些黑色的，是外頭附着的皮肉……”董銳沒好氣道，“你見過神骨嗎，就敢來質疑我！”
酈清歌會意，揮退其他人。
……
但他偏要說得豪氣干雲：“我要是想退，在芝田鄉就會退出。”如果他還是黑水城大少，大概早就腳底抹油溜了。不過現在麼，“來都來了，不見識一番，怎麼對得起過去幾個月的辛勞？”
實在人哪董兄。
啊，發生了什麼事？
“咦，也、也可以！”松陽府對神器都很不錯吶。
彌天曾經說過，她製造的“某些”刑龍柱沾染了大方壺的氣息，頭一次使用就會引起天神關注。
賀靈川搖頭：“非也，我又有一件要事相托。”
他在貝迦認得的人，實在太少了。
但他又趕時間。
賀靈川想也不想，數出十萬兩銀票遞給他：“拿去。”
兩人激醒。
酈清歌一怔：“就這樣？”
酈清歌披着大氅，好像正要出門，見到他還有些奇怪：“出了什麼事？可有人來找你麻煩？”
它的好奇心比貓還強。
董銳拿出來的貨色，看起來比西芰王宮古城裡的還要好，光這一點，已經值當！
於是賀靈川將瓶子湊近項鍊，嗖地一聲，連瓶帶骨都不見了。
這位松陽府主，在靈虛城辦事還是那麼給力。
他一轉頭，卻見桌上除了神骨項鍊以外，居然還多出一樣東西：
中指長的管子。
賀大少笑眯眯：“行了，貨銀兩訖。”
“費這麼大力氣才搞到一小塊神骨，我們沒有第二次試錯的機會。”他解下項鍊放到桌上，一字一句道，“你可別嘴饞，給我把刑龍柱做出來！如果缺什麼材料，我再去搞！”
這手感，賀靈川一拿起來就知道是具羅樹枝！
它直徑在兩公分左右，並不是個標準圓柱體，頂部依舊蹲一個獸首雕像，但造型和賀靈川在盤龍城裡見到的又不一樣，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品種。
該交代給誰呢？
所以一刻多鐘後，賀靈川又來到了松陽府。
酈清歌倒是好脾氣，全無半點不耐煩：“洗耳恭聽。”
那麼他可以理解爲，在眼下這種危機四伏的關頭，自己製造出來的刑龍柱，“必定”沾染了大方壺的氣息，那麼它的首秀位置就要很講究。
“年贊禮。”董銳道，“年贊禮好像回靈虛城辦事，順便養病。”
賀靈川不敢按動圓鈕，而是找了個盛禮物的錦絨匣子，將它完全固定好，避免因爲顛簸震動而誤觸按鈕。
鏡子哀嚎一聲：“你作死之前，我能不能先換個主人？”
賀靈川左右看了看。
也即是說，酈清歌遣人過來告訴他，在白沙矍一而再、再而三羞辱過仲孫謀的赤鄢特使“賀驍”，抵達靈虛城的消息已經開始向外傳播。
但賀靈川已經一把搶過瓶子，快得董銳都反應不及，手上就空了。
酈清歌點頭：“去過，我本想在那裡開個分舵。它在貝迦西北部，盛產鐵鋁，與須羅妖國接壤，須羅國就從它那裡進口粗鐵。”
邯水大戰，年贊禮是敵方首腦人物。當時洪承略借給年贊禮綠意瓶，讓他水淹鳶國大軍，結果他自己的潯州軍也沒能倖免，傷亡慘重。
“對，就這樣，也不會危害到任何人事。”賀靈川正色道，“但有一點千萬注意：在抵達萬戈森林之前，匣子絕不能開，這東西也絕不可碰觸！”
……
酈清歌端詳這個陌生的物件：“然後會發生什麼事？”
董銳回到住處，那兩個護衛還趴在矮桌上呼呼大睡。他就去缸裡舀了盆水，嘩啦一聲潑在他們臉上。
減配沒關係，效果別打折就行。
“這是啥？”賀靈川見過神骨，“不該像骨頭或者金屬嗎？”
“嗷！”鏡子趕緊轉移話題，“您用十萬兩銀子換回來的神骨，打算作什麼用？”
這是他和酈清歌約定的暗號。
大概它也知道，現在不是挑三揀四做美工的時候。
神骨是有錢就能隨便買到的東西麼？
更重要的是，賀靈川需求的是活性猶存的神骨。
“十萬兩銀子。”董銳的口氣就好像在說十兩、十五兩，而不是足足一億個大錢，“我最近研究點東西，手頭太緊，花不起材料錢了。”
那可真是厚厚一摞，董銳飛快收入儲物囊。看這小子拿出十萬大銀眼都不眨一下，董銳有點後悔自己開價低了。
同時，項鍊也不發熱了。
賀靈川抱着匣子發呆半天，很無奈地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別的選擇。
賀靈川呼出一口氣，正色道：“多謝提醒。”隨手扔一錠碎銀到桌面，“這頓我請。”
“你倆待在這裡，就是爲了吃酒睡覺嗎？”董銳沉着臉，“白香榍沒有了，去給我買！”
轉移天神的注意力，降低它們對他的興趣，是賀靈川存活下來的關鍵。
神骨雖然稀有，但他一時間也沒找到用處，不如換成現錢買材料。
他付出多大努力才走到這一步？終於有機會近距離觀察貝迦的權力結構，現在退縮就是前功盡棄。
“苴國的萬戈沼澤、萬戈森林，最近接連出現不少怪事，當地官署帶人去查，卻越發撲朔。”賀靈川打開匣子，指着刑龍柱道，“我想請爵爺派一個信得過的人，將這東西帶到萬戈森林附近去，再按下這個鈕。”
哎？刑龍柱的生產是這麼高效的嗎？
其實與其說是管子，不如說它更像一截光禿禿的樹枝，因爲外表佈滿了木紋的皸裂。
賀靈川對着鏡面狠狠一彈。
他賺錢也不容易，但現在不是惜金的時候。董銳只要錢，那是最好不過。
賀靈川也痛快：“說吧，拿什麼換？”
瓶子一出現，神骨項鍊就發熱了。可見董銳拿出來的多半是真貨，沒誆他。
“風平浪靜、一切照常。讓他一晚上多按幾次，第二天一早就可以離開了，最好不要回靈虛城來。”
董銳卻抓着瓶子往後一縮：“不能白給！”
樹枝中段嵌着一片透明琉璃，能看出裡面是空的，邊上還有一個圓按鈕，材質非金非玉，纔像賀靈川見過的神骨。
賀靈川這才取出匣子，置於桌面：“爵爺可曾去過苴國？”
十萬兩銀子入手，董銳心情大好，還附贈一個消息：““對了，你有個仇人好像也在靈虛城。”
“哪個？”賀靈川很奇怪，自己認得的人不多啊，怎麼好像仇敵滿天下的樣子？
神骨項鍊熱度不減。
那廂賀靈川直至夕陽西斜才返回金葵客棧，在櫃檯前一問，不久前有人來找過“李君一”，還留了個口訊，說事情辦好了。
神骨項鍊也同時發熱。
懷裡的攝魂鏡對他道：“喂，你要是想開了，現在就可以離開靈虛城，一兩個月後就可以離開貝迦。等風頭過後，你再回來找那個什麼遺蛻。”
爲什麼要說“又”呢？唉！
“松陽府主怎麼樣？”
“舉手之勞而已。”酈清歌沉吟，“這事兒對你來說，很重要麼？”
賀靈川肅容：“性命攸關。”
“好，那就包在我身上。正好我有幾個手下要去須羅國，我讓他們明早出發。”酈清歌取了火漆出來，當場給匣子打上封印，“但從這裡趕去萬戈沼澤，最快也要二十多天。你等得了吧？”
要怪就怪貝迦國的疆域太廣，想走出這個大帝國可不容易。
賀靈川苦笑：“等不了也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