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愕然地看着他,眼中的淚水終於流下了。
“你說謊,你是在騙我,我都看出來了。”唐芯一邊搖頭,一邊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這樣說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攥着白慘慘的牀單,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哭泣讓聲音顫抖不成音。
樊景洲卻偏開了頭,眼裡佈滿了駭人的陰沉。
強忍下苦痛,他重新找回自己冷酷的聲音,“你沒錯,錯的人是我,當初就不該把你帶進這一場紛爭,現在你自由了。”
“我會讓莫弋鋒安排好你們母女三人以後的……”
“閉嘴,你閉嘴!不要再說了,我不會答應你的!我不會離開你!”唐芯艱難地撐着牀起身,她猛地俯身過去,用脣堵住他的脣,用盡自己在他身上學會的技巧取悅他。
她的淚水沾到了他的臉上,讓樊景洲也嚐到了她淚水中的苦澀味,可是這樣的苦比起他心中的苦,連萬分之一都不及。
漸漸的,三個多月的節制讓他有了迴應。唐芯的淚眼之中冒出幾分得意,她揚起一個比笑更難看的笑容,“你看,你還是想我的……樊景洲你別說謊了。”
“要是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都沒有反應,我還算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嗎?”樊景洲的臉色一下間就恢復了冷靜,“任何女人對我這麼熱情我都會有反應,你不是唯一的一個。”
你不是……唯一的一個……
不再是唯一了,原來你已經不再是唯一了。
唐芯連連倒退着腳步,呼吸急促,茫然地看着牀上的男人,感覺自己忽然不認識這個男人了。
“不是的,我們還在一起不是嗎?爲什麼你會突然這麼說?”
樊景洲撇開頭,“你走吧,不要再糾纏我。”
“不是的,一定是你在說謊,你明明那麼愛我,我也那麼愛你……”唐芯朝他衝過去,死死地拽住他的衣領,強迫他看進自己的雙眼,“你都打算跟我求婚了,難道你忘記了?”
“你這樣很難看,好聚好散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不要再這樣說了!”
“你不走也無所謂,反正我會當你不存在。”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把刀子在她的身上插出傷口,唐芯像是發了狂一樣慘叫一聲,衝出了病房。
衝出去的時候,還把拿着熱水回來的席希兒撞到了。
“喂!”
席希兒差點就被潑了一身,轉頭一看,唐芯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幹什麼啊?神經病!”
席希兒走到病房外面,卻發現門打開着,她看到樊景洲還在很專注地看着手上的平板電腦,神色沉穩冷峻,平靜得讓席希兒根本無法猜到他們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剛纔唐芯……”
“她不會再來了。”樊景洲很快地打斷她的話。
席希兒偷偷地勾起嘴角,“不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沒有了興趣而已。”
明知有更深的理由,但席希兒還是沒有追問下去。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又站在一個有利的位置上了。
可是隔日,誰也沒有想到,唐芯還是拿着早餐來了。
這個時候席希兒還沒有來,樊景洲剛由莫弋鋒扶着從衛生間出來,他已經能
下地了。
看見她再出現,樊景洲的心也停滯了一下。
高興又不高興,矛盾得像是陷入了冰與火的地獄。
但唐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將早餐拿到牀上桌,等到樊景洲躺回牀上的時候,還是笑着親手喂他,“吃吧,我熬了兩個小時的,裡面還有肉末,這裡還有肉包,莫先生,你也來吃吧。”
熬了兩個小時?現在才七點多而已,那不就是五點前就醒來了嗎?
“謝謝小姐。”莫弋鋒隨便拿了一個包子就離開了。
樊景洲接受她的服侍,但立場依舊堅定,“你做再多,我也不會動心的。”
“可是什麼都不做,那就什麼都不可能發生的吧?”唐芯抽出紙巾,擦拭他的嘴角,“就算你的心是石頭,我也要試試看。”
“真傻啊。”樊景洲突然搖頭道。
“我是傻,但我只是不願意放棄而已。”唐芯倔強地道,把肉包掰開兩半,放到他的嘴邊。
餡料冒着熱氣,很香,樊景洲咬了一大口,明明很喜歡,嘴上依然道,“真難吃,一點都比不上李姨做的。”
“我會跟李姨學習的。”
“要是你喜歡做菜,可以去到國外學高級料理,我可以幫你開一間餐廳。”
“我只喜歡中餐,我覺得中餐是世界上最好吃最高級的東西。”
樊景洲忽然扯出一個笑容,“你看,我跟你完全沒有共通點,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我就把你拉進我的世界,或者是我闖進去你的世界。”唐芯直接被手上的肉包塞進他的嘴巴里,“你你不能憑着這點就否定我,還是吃東西吧,別說話了。”
樊景洲突然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幾秒鐘之後,莫弋鋒走了進來,“少爺,有什麼事嗎?”
“把她給我趕出去。”
“什麼?”莫弋鋒一向的冰山表情在聽到樊景洲的話之後,崩裂出了震撼。他不確定地看着樊景洲,“少爺,你說的她是指……”
“就是她。”樊景洲沒有看唐芯,只是盯着莫弋鋒,“守着醫院不要讓她進來,有人幫她的話,不止開除,帶去刑堂領罰。”
“可是這是小姐……”
“莫弋鋒,你是在違抗我的命令?”他的話語漸漸流出冷意。
“別爲難他們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從這個窗戶看下去,一定能看到我。”唐芯並沒有樊景洲想象中的悲傷和憤怒,反而是出奇的冷靜,她知道這一場戰役必定是持久戰。
她果然到了樓下,在草地上的長椅靜靜地坐着,大腿上攤開着一本書。
白天有陽光還好些,一到晚上,春寒料峭,唐芯只能縮着身子抱作一團。餘靖行偷偷給她送去一件厚厚的衣服和一個發熱的暖手寶,勸她回去。
唐芯卻反而擔心他會不會被樊景洲懲罰。
“不就是被打幾棍嘛,別看我穿衣很瘦,實際上我很有肉的!”
“謝謝你,但是還是不要了。”唐芯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他,“我要回去了,明天準備給他準備早餐,你能下來拿嗎?”
“當然可以啊!”
第二天,她還是一樣坐在原處,小小的清癯的身體沐浴在陽光之中。
餘靖行把她的早餐帶上去,樊景洲看了一眼,就讓莫弋鋒
把餘靖行揍一頓。
揍餘靖行這個瘋子,向來是莫弋鋒很樂意做的事情,可是這一次他卻怎麼也下不了手。
最後,餘靖行還是被強迫帶去了刑堂,捱了幾鞭子。
“少爺爲什麼突然那麼狠心?”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餘靖行無奈地按住火辣辣的屁股,“不過好像是從救人的那天起,少爺他就感覺怪怪的。”
“怪怪的?”莫弋鋒不解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釋。
餘靖行去搖頭,“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第三天,當唐芯再來的時候,發現昨日的早餐被扔在了椅子上,她把今天的早餐放在一旁,等着餘靖來拿。
可是餘靖行沒有下來。
第四天、第五天……連續一個星期了,
她的臉上只是劃過傷心,沒有哭也沒有鬧,收拾乾淨後,就繼續坐在椅子上,打開屬於艾麗斯的那一本詩集。
一次又一次地默唸着,用父母的愛來消磨自己的孤獨感。
老天不知道是感動還是殘忍,初夏的第一場暴雨,竟然在今天降下來。
唐芯馬上把詩集收集揹包裡,用身體保護揹包,自己反倒被大雨淋了個透,卻始終不敢離開長椅半步,渾身哆哆嗦嗦。
席希兒走過窗邊,無意中瞥了一眼窗戶,忽然笑着道,“坐在下面的人到底是誰啊,下大雨了也不走。”
手上的咖啡驀地一晃,樊景洲穩了穩聲音,“沒有走?”
“是啊,就跟個傻子一樣,噢,雨又變大了,還在打雷呢……”
席希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樊景洲衝出了病房。
不是還很在乎嗎?席希兒的目光驟然變得冷淡,抿了一口咖啡,繼續站在窗邊看好戲。
樊景洲把開始發起高燒的唐芯抱進醫院裡。
一聽到還在迷迷糊糊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心中的堅強去再也無法維持。
他牢牢地抱着她,任誰怎麼勸也不願意鬆開手。
他這麼做只是想讓她過得更好,而不是任她傻傻的傷害自己。
“爲什麼不走?爲什麼不走?”
一直冰冷的手忽然覆上他的臉,樊景洲低頭,發現唐芯竟然睜開了眼看着自己。
“因爲我知道你會來啊……傻瓜,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樊景洲知道現在的她意識不清醒,索性狠心地對她搖搖頭,“不對,這只是你的夢境而已,樊景洲還呆在樓上的病房裡和席希兒喝咖啡,他並沒有下來。”
唐芯的雙眼突然瞪大了,“你說謊,你就是樊景洲,你來了,你來看我了,你就是真的!”
外面的雨聲變得聒噪,昏暗的雨景中一道閃電突地劃破了雨景。
霎時間的巨光讓樊景洲的身影變得像是透明瞭一樣。
唐芯失神地看着他,一動不動。
“你生病了,好好休息吧。”樊景洲將她放到牀上,唐芯卻抓住他的手機不放,“不要離開好不好?不要走……”
“我當然要走,我只是你夢境中的人物而已。”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樊景洲強行將她的手鬆開,“別再糾纏了,對自己好一點。”
然後,樊景洲便離開了。
門外,站着不知所措的手下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