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世家修生養息了好些年才慢慢的恢復了軌跡, 雖然受創,但大抵是世家之首,因此也不會損耗多少的光華。反倒是除妖師, 自那次事情之後被天下人皆知, 從此一落千丈, 既不受宮廷待見, 也不受百姓可憐, 總之是漸漸隱匿在江湖之中,沒多少人會提起。
江獨善本該像趙煜所說專心修煉,但是他心中還有放不下的一個人, 那便是上一世所結識的邱仲愷。
天下的百姓四散流離,其中也有他的責任, 皇帝便拿他問罪, 處以鞭刑, 棄之荒郊野外。那是的邱仲愷已經沒有了生存的念頭,他活了數百年, 還是沒將那人留住。
江獨善還算救得及時,找了一處閒置的竹屋,稍稍收拾,把他安置在裡面。
直到三日過去,他才睜開了眼睛, 正好是一個放晴的天, 陽光照進來, 暖着他的身子, 從窗外看去, 看見一個背影在生火熬藥,似乎有點熟悉。
“咳咳。”
傷口處的痛楚讓他稍微一動彈就如針扎一般, 五臟也像扭曲到一起,劇烈的咳嗽起來。
江獨善在外頭聽見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進來,道:“你全身基本沒一處好的地方,暫時不要下牀。”
邱仲愷盯着他看,想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人會救自己,他本不想多活。
“等你把身體養好,我會告訴你一件事,一件關於江獨善的事。”
當他說出這三個名字的時候,邱仲愷的眼睛明顯收縮,他甚至抓緊了江獨善的手臂,彷彿想要告訴他那三個字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於是此後的十多天,兩人雖然沒有交談,但是邱仲愷卻是極爲的配合他的治療,傷口治癒的速度很快,基本可以下來活動了。
江獨善也不逾越,只擔起他的起居飲食,沒有與他有過多的交談。
直到第十五天的天明,邱仲愷在江獨善生火的時候走上前去,問道:“現在能跟我說了?”
“你很在意他的事?”
邱仲愷露出一種江獨善讀不懂的神情,道:“我進駐顏世家,就是爲了有一天在看到他。我們相遇的時候,都還是少年的模樣,苟活這麼久,親人都入了土,他是我唯一的牽掛。”
江獨善突然間就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迴應他,他從未想過會有一人記掛自己這麼久,畢竟上一世他們的交集並不多。
“他之前做的事情縱使不對,那也不是他的錯,你們大宗要是想要找個出氣的,那便找我吧,跟獨善沒有任何關係。”
江獨善聽後搖搖頭:“你又不是他,如何能找你?”
“我會告訴掌事和九君,事情都是我做的。”
這個來自大漠的男子,是甘心情願爲江獨善當下所有的罪與罰。
“九君自能明斷事理,哪裡能找一個不相干的人頂替罪名。”
邱仲愷聽他這麼一說就急了,抓緊他的手腕:“請你務必幫我!”
兩人以這麼個動作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江獨善開口道:“幫與不幫,都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獨善將最後的事情改了一下告訴他,在邱仲愷聽到那個人再不會活過來的時候,全身都僵住了。接着,就是一陣的嚎啕大哭,用他最純粹的方式,去懷念一個故友的再次離開。
柴火燃盡,哭聲漸止。
“我……我本以爲……他這一次能好好活,即時……有違天命,我也幫他承受,但是……”
他哭完怒氣也就來了,朝着對面的人就是一拳,可那不過是軟綿之力,江獨善隨時接的住,他又不忍心傷了邱仲愷,只得放了他。
“既然他已經不在了,你還救我做什麼,做什麼!”
他說着就去拿江獨善放在地上的劍,幸好那劍的主人反應也不慢,一掌打在他手上,把東西奪了過來。
邱仲愷咆哮:“你幹什麼!你攔着我幹什麼!”
江獨善點了他的穴道,“你情緒失控了,我讓你暫時安靜下來。”
邱仲愷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江獨善將滅了的火重新升起,然後指着說道:“你看,無論多麼的濃烈,終究還是會化作一團白灰,差別都只在時間上而已。”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只是想告訴你,天底下沒有什麼執念是解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解兩次!”
邱仲愷無力地垂下臉。
“話說至此,其餘的我想你也明白。從今天起,把他記在心裡吧!”
江獨善起身,端了一碗粥放在他旁邊:“這地方是安全的,不會有人打擾,你且好生修養,我們後會有期。”
他乘上飛劍,長身而立,高骨還帶着他特意迴轉了一下,那光芒中,江獨善面貌清晰可見,邱仲愷稍微一擡眼,彷彿是錯覺一般,彷若經年,那個少年仙人。
他急的迅速伸手,想要抓住,但江獨善並不給他機會,駕馭着高骨轉身就走。
這執念,不可再多連。
而後的年月裡,邱仲愷總算放下,他因爲了無牽掛,便在這山林中隱居起來,把時間都放在了武學術法之上,最終也有一番成就,有了屬於他自己的門派,在江湖中名聲大作。
只是在偶爾閒暇的日子裡,回憶一經流轉,還是會想起他與那人少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