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高聳的山峰上, 徒步走着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大手拉小手,看上去像是相處和睦的倆父子。
小孩問:“阿爹, 還是喜歡抱抱。”
他伸出另外一隻手, 眼神有些委屈。
大人搖了搖頭, 道:“難得出來, 平日裡在林中我慣着你, 如今出來了,你自是不能再偷懶。”
“可是這兩條東西好不聽使喚喔,還不如我的尾巴好用。而且明明才走了一下子, 我魚尾那裡就好痛。”
大人無奈,便蹲下身來, 給他揉了揉小腿, 道:“你再不學走路, 我怕你以後都不會走路了。”
“爲什麼要學會走路呀?我用尾巴飛着的時候也很好吶。”
“走的遠,才能看的多。”
小孩搖頭, 表示不懂。
“總歸是有用的。來,我們繼續,離那座山還有好遠的呢。”
“好吧!”
小孩跺跺小腳,跟着他的阿爹重新出發。
崑崙仙山上,趙煜正跟着紀雲合下山採藥, 突然腳步一頓, 往南邊看去, 露出個笑容。
紀雲合立即一掌拍向他, 差些沒把趙煜給打下河去。
“大師兄, 好端端的你打我做什麼?”
紀雲合無奈:“好端端的你傻笑什麼?我還以爲你背這花叢中的異香給迷住了,便想及時把你拉回來。”
“崑崙長大的人, 何懼異香?又不是沒聞過。”
“凡事都有例外麼。”
趙煜笑道:“不久倒真會有個例外。”
紀雲合彈了他一腦瓜,道:“什麼例外。”
趙煜笑的隱晦。
午時一過,崑崙山下走來的那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
小孩又問道:“阿爹,已經到了嗎?”
大人點點頭:“好多年沒出來,差點迷了路。”
“阿爹,這裡的陽光好像更舒服,身上好暖好暖。”
大人把他抱起來,發現小孩身上竟然有一種淡淡的紅橙光散發出來,臉上手上都隱隱現着鱗片。
“仙境之地,還是挺麻煩的”
“阿爹,我好像……哎呀,尾巴好像要露出來啦。”
大人伸手放在他的腦袋上,手指泛出紫光。好一會兒,小孩身上的鱗片又隱藏回血肉裡面,身上也恢復了正常。
“阿爹好厲害。”
大人抱着他,輕鬆地就跨進了崑崙的結界裡面。守門的弟子一看,先是愣了好久,要知道這山下的結界可是由九君設下的,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那麼輕易就進來了!?
他們立即使出長仙訣來阻擋他們。
小孩探出頭:“咦,這個金色的是什麼東西?”
他用手一抓,那長仙訣居然像風沙一樣,散了去。
守門弟子大驚!
大人看了他們一眼,隨後繼續往前走。
守門弟子急的大喊道:“閣下是誰?爲何闖我崑崙仙境?”
大人沒說話,小孩就答道:“我們是從林子裡來的,來找叔叔玩。”
叔叔?
“就是阿爹的朋友。”
大人自語了一句,隨後站直身體,半鞠躬,道:“在下岐休,來找老友,煩請通傳一聲。”
對於這突然轉變語氣,守門弟子仍是沒敢動。
岐休見他們無動於衷,變了臉色,伸出手,將他們憑空提了起來。
“哎哎,幹什麼呢?”
結界外又進來兩人,一人舉着一棵草就朝他衝過來,大聲嚷嚷。
岐休挑挑眉,手一收,那幾個守門弟子就掉了下來,屁股摔了一大跤,疼的齜牙咧嘴的。
趙煜搖頭說道:“這裡可是崑崙,你還想動手不成?”
“不曾,只是他們不知分寸,我便不想有分寸了。”
“你一個老妖怪還和年輕人那麼計較?”趙煜拍拍他的肩膀,“專門出來找我的?”
紀雲合問:“什麼人?”
“老朋友,岐休。”
小孩拉拉岐休的袖子,委屈的道:“阿爹,我好渴,這裡有水潭嗎?”
趙煜點點頭:“來,我抱你去。”
“不要。”
錦鯉崽剛出林子,除了自家老爹和幾位叔叔以外,不敢隨便靠近陌生人。
“我又不是壞人,你還害怕我把你拿去紅燒了不成?”
錦鯉崽聽完之後抓着岐休的袖子兩眼淚汪汪:“阿爹,這個人知道我是一條魚哩。”
“你嚇唬他作甚?”
趙煜尷尬:“我這不是講了個冷笑胡嗎?”
逗了好久,才終於讓錦鯉崽放心下來,乖乖的走下阿爹懷抱,趙煜拉着錦鯉崽又返回了山下,紀雲合覺得這事不是很對勁,於是就告訴了自己師尊。
聞人君正照料着他種在院子裡的花,如今是嚴寒天氣,唯有幾株梅花開的燦爛,他便給它們修修枝椏,順便剪下一些好看的帶到長孫君房裡面去。
聽完紀雲合的話,聞人君擡起頭來,道:“你看着那人很不尋常?”
“似乎……他並不是人,弟子沒有感受到他身上有任何的氣息,聽師弟說他是什麼老妖怪。”
聞人君把手中的剪刀遞給他,轉身去找長孫君。
錦鯉崽跳入水中,白白的小腿立即變成了一條紅橙色的魚尾巴,遊起來可漂亮了。
“阿爹,這裡的水好舒服呢,比咱們林子裡的要舒服多啦!”
岐休讓他小心着些,,隨後就和趙煜坐到了岸邊,給他講這次來的緣由。
“你又要擴大枚攸林?”趙煜摸下巴,記得上次進林子他已經快找不到山洞方向了,要再擴大,估計自己都會迷路。
“我想招些東西回來,只有兩個人,有些寂寥。”
趙煜笑他:“你在那裡住了快有一千年了吧?寂寥?之前怎麼沒聽你對我發這種牢騷?”
“據說養孩子不能讓他太孤單,不然日後有麻煩。”
“這話你聽誰說的?”
“書上看到。”
“你有藏着養孩子的書?”
岐休挑眉,不行?
趙煜擺擺手:“枚攸林是你自己的,與我何干?你若喜歡,就是把我抓回去那也未嘗不可。”
“沒興趣。”
“……”
岐休繼續道:“多年前我曾答應等小孩滿月之後就來找你們,不過那是他還尚未能化出雙腿,於是見面之期就拖延至今,那幾個人現在在哪裡?你叫他們出來,我便不上去了。”
“你說見見他們啊?在東陵西鏡呢,我送一道長仙訣過去,明日他們便可以過來了。”
岐休點點頭,見他長仙訣是十八字的,便抓住他的手探了探脈。
“我身體沒什麼大礙。”
“比起之前的,這具身體的資質差的離譜。”
趙煜拍拍他的手,笑道:“離譜也未必不是好事,以前不知道不能感受的事,如今全都能體會了,挺有意思的。”
“你果真變了。”
“人活兩世,哪有不變之理?”
岐休說不過他,便不再開口了。
九君從崑崙山上下來,齊齊用長仙訣攻向岐休的背部!然而岐休的反應也快,一下子就揮出一道紫色的靈力,將那道長仙訣生生的打散,掀起一陣灰塵,好久才消去,對面的仙君臉色變得十分不好。
趙煜趕緊打圓場:“師尊師尊,他並非妖魔邪物,莫要動手。”
長孫君皺緊眉頭:“你身爲崑崙弟子,如何能與妖怪爲友?”
趙煜嘆氣,肯定是岐休擾亂崑崙的事令九君不開心了。
岐休卻是心平氣和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道:“百年已過,之前恩怨,無需在後輩面前提及。”
鍾離君怒道:“若是不想決一死戰,你便速速滾出崑崙山去!”
這時剛遊玩一圈的錦鯉崽從水裡探出頭來,笑着喊了一聲阿爹,看到那麼多人拿圍着他,小孩立即衝了上來護在他爹面前,瞪起眼珠問道:“不許你們欺負我阿爹!”
万俟君喝了一口酒,擺手道:“你們幾個也別那麼兇,人家都有兒子了,不會在鬧事了。”
鍾離君瞪他:“不要丟人現眼!”
“你又不準本座講實話?”
“你哪句不是渾話?”
“莫吵。”長孫君斥令了他們一聲,然後對岐休說道:“不知閣下此次前來崑崙有何貴幹?”
錦鯉崽先一步答道:“我們是來找阿爹的朋友的。”
万俟君抓住錦鯉的尾巴,“啊,好有福氣的小鬼。”
岐休氣惱的將兒子搶回來抱着,好像有要大打出手的架勢,趙煜趕忙拉住他的手,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鍾離君兩眉緊蹙的道:“你真識得這老妖怪?”
“額……點頭之交。”趙煜給岐休使眼色,示意不要鬧事,岐休這才收回了手,哄着錦鯉崽。
見他如此,九君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收回了長仙訣,赫連君一把拉過趙煜,帶着他好好的走一走。長孫君則是吩咐着鍾離君將岐休帶上山去,好生安置,不可半點馬虎。
鍾離君不太願意,但是又不能不照吩咐去做,便只有板着一張臉色,不再多說半句。
趙煜問距離開的越來越大的赫連君:“師尊要和弟子說什麼?”
赫連君止步沉默了許久,纔開口問道:“數百年前,岐休爲了搶奪崑崙五寶,曾在山上大開殺戒,數以千計的弟子葬身這山下,此仇一直是長孫君的執念。如今他再度前來,亦不知又會鬧出怎樣的風雲來。本座不知長孫君剛纔如何會讓步,但是本座想知,你是如何認識這老妖怪的?”
趙煜張了張嘴,赫連君轉身,冷着眼色說道:“本座不聽假話。”
一向以溫和來待人的仙君,此時神情冷肅,教人不敢輕語。
趙煜無奈的聳聳肩膀,道:“我想此事也是瞞不了師尊了。”
他從胸口掏出一直佩戴着的一條頸繩,上面串着一顆珠子,像是一滴血,紅的耀眼。用雙手捂住,長仙訣立即從他手中流出,一道又一道,很快就將他們圈圍在內。
赫連君霎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