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仙師當日,江獨善受到了全派上下的敬仰,大宗多年不出仙師,今日□□有能人,自是風光無限。
江獨善一輩子也難以忘記,那種憑藉邪術修得的正果,是何等的榮耀,何等令人自豪!
他做了一件天下人不知亦不敢爲的事,足以此生無憾!
然而這種感慨只延續了三日。
猶記當時的他準備雲遊,找尋同輩及新的目標,卻還沒來得及踏出房門,就被同門一併攔了下來。
江獨善還以爲他們是過來討教心法,就擺手說道:“前幾日講的夠多了,你們莫要偷懶,還是自己努力修煉去吧!我不得閒了。”
“呸!”
“……”
江獨善頓時一陣惱火,剛想教訓一下不擇言的人,卻見江麓江倚生從外走了進來。
“掌事?”
“跪下!”
“?”
“我叫你跪下!”
江麓聲音極大,江獨善是頭一次見他生這麼大的氣,畢竟有恩,他還是照做了。
“你的修煉,究竟如何得來?”
江獨善對答如流:“自是從心法而來!”
“心法何物?”
“大宗聖物!”
“即是聖,你如何能玷污它!”
“……”
江獨善心下一驚,莫不是。。
“啪!”
一向溫和待人的大掌事,狠狠地甩了江獨善個響亮的巴掌!
“你枉爲仙師!”
江麓從紫金綢裡掏出一個東西,此物通體漆黑,被火紅的術法控制着,呈現出一種詭麗的模樣。
“這……”
“若不是有人發現,你還當真敢以仙師之名雲遊不成!”
江獨善慌亂的摸了摸自己的包袱,心下一涼,居然被人掉包了都沒有發現!
“說!”江倚生用劍指着他,“此物從何處得來!”
江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忍住了手的顫抖。“掌事,即使我用邪術,卻能修成正果,這也有錯?”
“仙家之法,大宗之名,這些你都忘了!?”
江麓怒目圓睜,顯然真的被氣得不輕。
江獨善倔強的擡頭:“我本無錯!”
江麓聽到此言,立即使出心法朝着江獨善打了一掌,用了十成的力道,把他打的口吐鮮血。
“我今日便替祖師處決了你!”
江麓拉上江倚生,兩人齊齊出劍。
江獨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緊接着腦子一陣眩暈,此時的神志突然變得模糊,他看着執劍的掌事,以及房間外都是穿着清一色道服的弟子,心中怨念四起,對着門口就咆哮了一聲,想要震懾他們好先離開。
“站住!”
江麓逐漸冷靜下來,拿着劍對着他喊道:“在我們清理門戶之前,你還有一次辯解的機會!”
平日裡的江獨善是派中的能人者,修習心法可以一年之內升至兩階,如今又是仙師,實屬不易!江麓和江倚生如何都沒想到他竟然會壞了大宗的規矩,而且還是最爲嚴重的一條!
他想聽一聽其中的緣由!!
江獨善捂着自己的頭,不想跟他們多說,就想着立馬出去,有些靠的近的弟子立即抽劍攔住他,誰知被他一掌給拍出幾丈之外,當即倒在地上狂吐鮮血。衆弟子紛紛被激怒,全部都衝上去對付這個魔人!
被逼無奈,江獨善使出心法,卻發現招術居然是禁語!他身上露出修煉時有過的魔氣,額上血印凸顯,這一異象驚動了大宗上下的全部掌事!
葉臻擰着眉毛:“怎麼回事?!”
“我大宗如何能有魔物在場!”
“那是何等人?”
“□□!□□仙師?!”
“!!!”
江麓來不及解釋,江獨善趕緊踏上房檐,往山下的地方飛去。
其他掌事亦是在對着□□掌事咆哮:“如此大逆不道之徒,你等如何不動手!”
葉臻揮手:“全派子弟,隨我而行!”
那一天,幾萬名大宗弟子和百名掌事中圍攻江獨善,剛修成仙師的他根基並不穩,好在有禁語在手才得以逃離出來,但是身上也受了嚴重的劍傷,幾乎掉去半條命。
逃至西山之地,有一古墓洞穴,江獨善暫時在那安了身。
看着自己掌心盤延着的黑色紋路,江獨善不怒反笑,口中喃喃自語:“既然成不了至上仙師,他便自成魔師,獨自走那不同尋常的路,也能成就不凡!”
可是東陵西鏡的各個掌事門主怎麼可能放過他,他們怎麼能容忍千百年來一直以正道自居的大宗弟子竟獨自偷學禁術!不出幾日他們便找了過來,揚言定要打得這逆門弟子魂飛魄散!
江獨善心知自己雙拳難敵四手,於是用禁語招來了許許多多的妖魔鬼怪,甚至有些不幸的尋常百姓都淪作爲他的手下,進而成魔成妖。
那些個月裡,當真是天下大亂,百姓也被擾的不得安生。
有個村子有那麼一段對話:“天下大變啦,朝廷也管不着啦,我們還不趕緊逃命去!”
“逃到哪裡去?哪裡還有安生的地方?”
“找了就會有,難道要和其他村的一樣變成妖怪嗎?”
“唉,修仙修仙,也不知那些修仙道士修的是哪門子的仙路!”
“管不着的管不着的,還是趕緊……”
話未說完,一個火球從天而降,村莊被毀,百姓成爲妖怪奴僕,萬家燈火從此不再明亮。
爲了除滅這些作亂的妖魔,東陵西鏡請了崑崙的仙君共同聯手,他們帶着幾千名弟子前來除魔,整個西山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御劍而行的道士和騰空而立的素袍弟子,翩翩衣袂連飛,場面極爲的壯觀。
江獨善還在山洞裡沒有出來,他不知是自己哪裡出了問題,本已立下成魔的誓言,但是他內心還是牴觸自己這幅模樣暴露在那麼多的同門面前。
只是外面的妖怪根本抵擋不了崑崙的九君,紛紛被日/的煙消雲散,一片狼藉。
□□兩位掌事提着劍闖了進來。
雙方沉默了良久,江獨善率先開口說道:“掌事……”
江倚生斥住他:“自那日起你便不再是□□子弟!!”
江獨善默,也無話可說!
他捂住腦袋,瞳孔轉變爲紅色,整個人眼下如妖魅一般,直直的看着他們。接着毫不猶豫的就抽出高骨劍,禁語在他的劍上佈滿了強大的力量,將這兩位掌事打的頻頻後退!
江獨善嘶吼着道:“我欲成仙,天不成我。我欲成魔,仙說無果!這世間,是誰給你們這樣的權力!我爲何就不能做我想做之事?”
“你逆天而行,自是爲天地不容?”
“何爲順天而行?清心寡慾?墨守成規?哼,當真是一個笑話!”
“你如今便是個笑話!”
江獨善依稀記得,江麓在那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裡的溫和氣概,全身散發着的都是一些肅殺之氣。
他們對決了許久,江獨善處在上風,兩位掌事已是滿身血跡,將要被他的高骨劍刺穿之時,九君及時趕來。他們五人齊齊施法,威力聚滿了整座洞穴,纔將江獨善身上的禁術悉數消去,入骨三分的疼痛,致使他獠牙盡斷,術法盡失!
最後還是江麓果斷,一劍殺了這個邪魔大患,連江倚生都始料未及。
長孫君看了看這個只剩下滿身黑氣的人,指着他頭上的血印說道:“此是禁術之印,我們不能將他棄之在此,否則難保他不會尋得機會脫離□□重生,要找一個地方把他鎖住。”
江麓疲倦的靠着江倚生,有些無力地說道:“但憑仙君吩咐。”
此事也被傳了出去,成爲大宗以及□□最大的詬病,永無消除之日。
江獨善雖說肉身已死,但是他的魂體的確還在,在崑崙水天地牢關押的時候,他又見到了《斷章》一書。奇怪的是,這本書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識並且能和江獨善對話。
“仙家負你兩世,我不願你再受苦了,東陽,你可信我?等我有了人形,必然替你報仇。”
江獨善本就已死,腦子裡有很多東西都成了空白,他不知他喚作是誰的名姓,只知道自己心中有恨,恨不得將那些無理並且滿嘴空頭語的人統統滅之!
然而不等他開口答應,崑崙九君已經給他的死軀下了術法,讓他經歷那終生難忘抽骨分離之痛!
七七四十九天,如煉獄般折磨。
此後他也不知自己在天地間做了多久的孤魂野鬼,只記得在那看似短暫的黑夜裡,他看過百鬼夜行,受過鬼魅襲擊,更嘗過無主無體的虛渺之意,即便是看到破曉天際,也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的光明。無體魂靈竟能生生的感受到那刺骨寒意,帶着血淚,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