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麓發現江獨善偷偷逃跑, 已經是一天以後的事情,本來一向溫和的他,臉上都增添了幾分不悅。
江言照特意前來給表弟請罪:“掌事, 你也知江見不是沒分寸的人, 此次偷跑出去, 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們可以讓他回來, 聽完之後再責罰。”
“即便有原因, 也不能一聲不吭的就走掉!”
江麓擰着眉毛:“這一次仙山危難,既有皇家施壓,還有兩大魔頭要對付, 若被各派掌事知道,難保沒人嚼我們的舌根, 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形象, 莫不是又要崩塌了?”
江言照不說話了, 他也沒話好說。
江倚生接着道:“你可有辦法聯絡到他?”
“沒有。”
江麓拿出法器春秋卷紋筆,想要知道江獨善的去向。不一會兒便顯露出幾個字, 駐顏世家。
“他去那裡作甚?”
沒有人知道,而卷紋筆也並不能給出人心中所想之事。
江言照對江獨善離開的事略感生氣,方遊倒是一直給好友講話:“興許阿見是有什麼急事呢,他還能揹着我們逃命不成?
“這個節骨眼了還會有什麼事?
“哎?好像也是。”
江帆多說了一句:“前日我好像看見他與崑崙那位道友一起的。”
“哪位?”方遊豎起耳朵,“是不是趙煜?”
“嗯, 是他。”
“那肯定是他拐走阿見的!”
楊陌捏他:“別胡說三道。”
“本來就是事實!”
方客天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這位道友……是不是有些奇怪?”
想起往日的種種, 趙煜一開始給人的感覺是搞笑的, 後來就是神秘的, 尤其是江見昏迷的那兩年, 連製藥世家都沒把握讓他醒過來,而這位道友卻做到了, 是否有些神奇了?
“六師兄,你指什麼?指他性子?簡直就是怪到骨子裡了。”
在場也就只有方遊腦子跟不上,其他人其實心中也有一點感覺,只是沒有說出來。這一次他帶着江獨善孤身前往駐顏世家,目的到底是爲什麼呢?
而在長生堡的趙煜,當夜才把要來這裡的目的告訴江獨善。
“要提升修爲,除了修煉,其實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吸食靈力。”
江獨善彷彿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吸食?你想跟我一樣修煉禁忌之術?是不是瘋了?!”
“誰說吸食靈力就一定是壞事?而且你的跟我不一樣,你是沒有靈根逆天修行,而這種屬於正當的。”
“那具體是怎麼回事?”
“知道阮離嗎?”
“大宗的驕傲,九年修成仙師,我一直有所聞。”
“對,這其中的秘密,鮮爲人知。”
趙煜慢慢的道來。
阮離,京城人士,未修仙前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公子,後來爲出人頭地,苦讀十年參加科舉,卻因錢數不夠供納而落榜,歸家途中被大宗祖師發現,自此成就了一段佳話。
當年他入仙山時,也還是平凡之人,沒有人注意,後來因爲只用了九年時間修煉成仙師纔得到敬仰。之所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成爲一名真正的修仙者,對外是說天賦異稟,難得的修仙人才。對內他人不得知的,是因爲他在暗中吸食靈力的緣故,這種法子不會危害任何人任何生靈,唯一的害處,便會折損壽命。
“折損壽命?會折損多少?”
江獨善問。
“沒人知道會折損多少,只有當你限期將至的時候纔會知曉。”
“那你說他吸食靈力,是如何吸食的?用百泉映月?”
“百泉映月只是其中一種東西。見見你知道嗎?阮離之所以能成功修煉這種吸食之法,是因爲背後有東西在幫他。”
東西?
“之所以說是東西,是因爲他不是人,是……”
趙煜做了個脣語,江獨善讀出了鬼魂二字,不知怎麼的就打了個冷顫。
“哈哈哈。”
對面發出一聲爆笑,惹得江獨善直接撲上去踹人。
“你這個老仙!”
“哈哈,別打別打,我這不是轉換一下氣氛,你好有精神繼續聽下去嘛。”
趙煜腦袋上頂着個大包繼續講下去。
幫阮離的那個人,據說是一隻妖怪,是一棵樹妖,一次因緣被他救起,之後就對這位仙者忠心不離,而樹妖的來處,就是駐顏世家,他是世家宗室的子孫。
“一隻妖怪?來自駐顏世家?”
江獨善聽得疑惑了,四大世家,怎會容許妖怪存活?
“你可能還不瞭解,駐顏世家允許妖怪加入。”
啥?!
這麼荒唐?
“但是收的妖怪都是小年歲的,還沒有學壞的那種,大徹大惡的當然不要。並且長生堡是允許他們通婚的,經過長時間的繁衍,宗室子孫也有妖類的血統。我聽聞阮離的吸食之法,靠的就是這隻樹妖的幫忙。因爲他是駐顏世家宗室的人,所以拿到百泉映月是最容易的事,其餘還需要製藥世家的珏蘇丸和崑崙五寶中的燭光燈,三者缺一不可,必須同時修煉,方能有效果,然而剩下的這兩樣並不是那麼好湊齊的,那隻樹妖卻能輕鬆的借到了。”
江獨善摸下巴,珏蘇丸是製藥世家所有,駐顏世家與他交好,總不難弄,而百泉映月不在話下,剩下的就是燭光燈,這可是崑崙的五寶之一,九君從不展露給外人看。
“莫不是聞人君?”
“對啦!”趙煜拍拍手掌,“樹妖是聞人的侄孫,加上幫助的是我修仙世家子弟,他本就不大反對。後來怕長孫君有所顧忌,便親自向我開口,我權衡利弊,還是將燭光燈借與他。阮離有天命,有仙緣,他註定會成爲一個神話,所以當時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這種吸食之法雖然不是邪道,但是總歸不是正途,我與聞人便有意隱瞞此事。”
“你倒是想,可也沒能力,珏蘇丸是什麼?那就相當於駐顏世家的百泉映月,百年方有一顆形成!”
江獨善調侃他幾句,不經意又想起自己的那件事,問道:“上一世我也曾危害生靈吸食靈根,難道那種禁/術就是參照了阮離的吸食之法?”
“這個不得知了,或許是有這個可能。”
趙煜說的是真話,此刻的他再也不敢對這個人有任何的隱瞞。
江獨善多日以來第一次認真的直視這個問題,“你當初知道我就是誰的吧?爲何我逆天而爲的時候,你沒有出現?”
如果自己真的是東陽,那褚仙爲什麼坐視不管?
“我即便是仙者,卻也不能逆天改命!”
趙煜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會逃開似的。
“你那一世,註定是個平凡之輩,如果不入仙家之門,你應該會順其自然的過完你那一生。然而世事總不是你我所料,《斷章》從中作梗,目的也就是爲了讓你修煉他所編制出來的禁/術,好讓你從此都離不開它。”
江獨善沉默。
趙煜有些擔心的問:“我沒救你,確是有錯,但自那以後,我都有盡力彌補,你信我嗎?”
“信你?”
江獨善睨了他一眼,“我沒有東陽的記憶,這裡,裝的都是身爲江獨善的記憶。”
他指了指腦袋,趙煜頓時沮喪無比。
“見見……”
“別見了。”
江獨善扯他兩頰,“幫我拿下那本書,給我報仇就好。”
“真的?”
“煮的。”
“哎呀。”
趙煜不管不顧的抱上去,從前不敢太逾越,如今只怕太生疏。
江獨善眨眨眼,兩隻手默默放在他腰上。
“見見喲……”
兩人黏糊完,繼續講阮離的故事。
“當時湊齊這三樣東西,阮離通過吸食他們的靈力,修爲就蹭蹭蹭的往上漲,僅用別人從不敢想的九年時間,成爲了一代仙師。再後來他就隱匿了蹤跡,就連聞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
天下那麼大,總有歸途,只是不希望別人找到而已。
“那我們要怎麼拿到這三樣東西?百泉映月可能有機會,崑崙燭光燈不在話下,那珏蘇丸怎麼辦?”
“到時候在想辦法。我主要是想要找到阮離,畢竟吸食之法只有他用過。”
“連聞人君都不知道他去哪裡,我們怎麼樣找?”
趙煜沉思了一下:“他會不會……就在駐顏世家?”
江獨善問:“何出此言?”
“還記得昨日見到的阮顏之嗎?他身上有着仙者之氣,只是很淡,尋常人看不出來。”
“你懷疑他就是阮離?”
“應該就是他無誤。”
趙煜拉着他到了窗邊,指着對面那棵開的正好的梅花樹說道:“那房子裡面的,也是一隻樹妖。”
“就一句這兩點,你就覺得阮顏之是阮離?這沒有說服力。”
“真假與否,到時我一試便知。”
趙煜已經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辦法。
“不用試了。”
有人推門而入,是一身紫衣的阮顏之。
趙煜眉目一挑,暗中微笑。
阮顏之還是溫謙的笑了笑:“多年不見,褚仙,想不到你我都改了模樣。”
“你那張臉,怎麼回事?”
“好看嗎?”阮顏之摸了摸,“求了好久,才得來的。”
現在的阮離已經修煉了駐顏術,所以面貌比一千多年前俊俏的多,故人也根本認不出他來了。
“這麼多年,你一直在這裡?”
趙煜問。
阮顏之點點頭,“很久以前是他守着我,現在該是我對他不離不棄了。”
“溫弦?”
“他原名不叫這個,可是醒來之後就只記得這兩個字,於是也就屬於他的名字了。”
阮顏之找了張凳子坐下來,趙煜泡好茶,三人對飲。
“我有茶,你準備好你的故事了沒?”
“不學吸食之法了?”
“這事暫且不議,我比較想聽你修煉成仙師以後的事。”
“那有點長呢。”
阮顏之啜了一口,細細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