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綠浪間,一條馳道延伸而去。遠遠的,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片刻間,馳道西方向處,奔來三乘馬騎,其後又迅速跟出五乘,再後面,又是五乘。
這些馬匹剽悍非常,顏色不一,多以黑色爲主,鬢毛飛動,四蹄如飛,晃眼間便奔出半里。爲首三人,年紀五十上下,一身商人打扮,頭束紫冠,腰間掛着玉飾,看似遠道行商之人。三人之後,是四男一女,年紀皆是二十出頭,穿扮普通,兩人背綁兵刃,怕是商賈所僱。再往後,一男子策馬而去,右手緊握繮繩,左手懷抱着一隻白狐,這白狐小巧溫馴,在男子懷中安分不瞧向前方。與男子同行的,是一女子。這女子着一淡紫色上衣,淺綠短裙,紫色長褲,一手提一長劍。
兩人之後,是三位男子,皆策馬揚鞭,兩人背綁長劍,顯得英氣不凡。馬鞭高高揚起,一路而去。只聽得一人道:“山青水綠,沃野千里;意氣風發,策馬揚鞭;如此快意人生,當真令人嚮往。”又一聲道:“一凡,這幾句你是從什麼書上背得?”衆人大笑一聲,先前那聲音道:“陳雲,背書那活,我正考慮有時間向你請教呢!”言下之意,即是陳雲好背。又一聲道:“你們兩個,真是不分伯仲吶!”兩人同時道:“少羽,你混蛋!”隨即大笑。
一行衆人說笑間,已行出十餘里,突然衆人勒馬,放慢腳程。馳道一旁,一片桃林紅燦燦掛滿桃子,個個嬌紅欲滴,讓人垂涎三尺。往前望去,三裡外有一門樓。爲首一人道:“前方有一小鎮,我們且前去休息片刻,吃個飯,補充些乾糧,再行趕路。”衆人齊道:“是!”
封少羽行至木風旁,掉轉馬頭道:“木風,你修爲雖高,但騎馬絕對比不過我。怎樣,我們比比,看誰先到鎮口。”林一凡、陳雲喜道:“算我一個。”木林森、吳夢道:“還有我!”木風道:“難得有如此閒情逸致,我只好奉陪到底了。好,我數到三,一起出發。”五人點頭稱好,各自排成一線,木風道:“預備,三!”話落,策馬而去。五人一愣,立時追去。只聽封少羽狂叫:“木風,你陰我....”其他四人皆大喊不公,木風朗聲道:“初入世,這就當是給你們的第一課吧。”哈哈一笑,已甩開五人一段距離。五人大呼“木風”,急追而去。
顧雨大喊一聲“木”,風字便嚥了下去。杜傑、王纔有、傅雷一凜,顯是明白了什麼。只聽杜傑道:“顧師妹,我們四人同門二十四年,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知你有心,切莫逆了自己心意。”顧雨一驚,瞧向三人,三人眼含關切,雖有不捨,更多的是信任與祝福。見顧雨茫然無語,杜傑道:“兩位師弟,不如我們也來比比?”王纔有道:“好,如此良機,確實難得。”傅雷道:“我奉陪!”顧雨一凜,會意三人之意,一笑道:“我們即同門二十四年,怎能少我?我也來!”四人對視一笑,杜傑“三”字落下,四人策馬而去。
爲首三人搖頭微笑,道爲道:“現在就我們三個了,咱們也學學他們年青人?”道修道:“使不得,我這一身老骨頭,可經受不起了。”道空道:“師兄過謙了。他們已經遠去,我們也跟上吧。”三人點頭,驅馬疾馳,向着馳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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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蒼山腳,正是一片蔥翠,一塊兩丈高的橢圓形石,陷入地底三尺有餘。石上刻着“點蒼御劍閣”五個大字,個個鐵劃銀鉤,蒼勁有力,再澆鑄以硃紅,顯得氣勢不凡,瞧來分外醒目。
山道上,一前一後下來兩個男子,各自背了一把長劍,從妝扮瞧來,當是這御劍閣弟子。兩人東張西望,神色頗爲慌張,時不時瞧向下山之路,眼中驚疑不定。
片刻後,兩人來到了巨石旁,一人瞧了眼巨石上硃紅蒼勁大字,神色一凜,突道:“六師兄,我們...我們這樣做...會不會...會不會...”說了兩聲“會不會”後,眼神一暗,眉頭大皺,似是爲難得緊。另一人嘴脣一抖,眼神突然一冷,道:“七師弟,你別自己嚇自己了,我們...我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一停,嘆息一聲,又道:“走吧,最多我們稍稍停留,立即回山,別人問起,便說一起修煉去了,不會有人懷疑我們私自下山的。”前一人道:“可是我們下山是爲了...”剛說到“了”字,後一人盯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別說了,小心隔牆有耳,我們走吧!”
兩人又行半里,回頭掃了一眼,方御起飛劍,向東北方向飛去。足有半時辰,已飛出百里,兩人先後落於一山前。這山竟邊奇特,山上林木稀少,盡是嶙峋怪石。或橫或豎,或圓或扁,右上佈滿窟窿,大小形狀不一,甚是奇特。山風一過,發出聲聲怪響,高低急緩,不盡相同。
前一人道:“這山可真是奇特之極!”後一人道:“這叫石鳴山,我們進去吧。”兩人循路進入,行得半時辰,山路深凹,兩旁石壁千仞,森然不已,頭頂一線天,煞是奇特。又入得半里,只覺陰氣森森,光線昏暗,偶聞得幾聲怪叫,讓人不寒而慄,循聲望去,只見蒼石幢幢,暗影如魅。前一人道:“這地方,當真陰邪得緊。”語氣低沉,隱隱顫抖,懼怕之意,溢於言表。後一人嚥了口唾液,道:“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的地方,當初收到飛鴿信息,只說山門東北百里,石鳴山。這裡,我也不曾來過!”
兩人前後張望,沿着石徑再入半里,涼風陣陣,少許霧氣漫延,更添了幽秘之色。兩人站定片刻,忽見一道紅影從頭掠過,快若閃電,眨眼而逝。兩人心中一顫,各自握向背後劍柄,鋥的一聲,各自挺劍轉身。
兩人轉身,不知何時,前面立着一人,長髮垂下,背對二人,辨不出男女。這人一身紅衣,鮮豔如血,在此暗谷中瞧來,很是刺眼。只聽前一人道:“你是什麼人?”語氣中卻含有驚懼,劍指紅衣人,一臉狐疑。後一人眉頭微皺,似是沉思,片刻道:“四師兄,是你嗎?”紅衣人大笑一聲,並不轉身,道:“六師弟、七師弟,六年不見,你們的膽子,似乎變小了!”說話錚錚有力,傲氣不已。
兩人一喜,收劍入鞘。原來這三人即是六年前與木風五人比鬥之人,當年,四師兄憤然離山,不想來了此處。這紅衣人轉過身,與六年前並無多少變化,只是額間多了一朵紅雲印跡,鮮豔如血,發出一陣血芒,瞬息隱而不見。兩人大驚失色,後一人道:“四師兄,你...你修煉了邪魔法訣。”這四師兄冷哼一聲,一揮袖袍,怒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我修煉的那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力量。”言語激憤,眼中噴出一股怒火,握着拳,捏得骨結脆響,又道:“我曾經說過,當我有朝一日,得以大成,就是我討債之時。曾經所有污辱過我的人,定要他們百倍償還。”握着的拳頭,突然擊出,一道紅芒疾射,十丈外一塊大石轟的一聲,化爲碎石粉末,飄散半空。
兩人驚呼一聲,這六師弟道:“四師兄,你...”神色驚歎,心中大震。四師兄道:“先不說這個,你們跟我來!”三人疾速而去,行了將近五里,進入了一個山洞之中。
這山洞十分之大,頂高二十餘丈,洞中平整,偶有石山堆疊,一些藤蔓生於石壁縫隙,攀爬在石壁上,撐滿了綠油油的葉子。
兩人驚歎一聲,一人道:“四師兄,六年來,你就獨自居於此處?”嘆一聲,又道:“自兩月前收到師兄你的飛鴿傳信,我們一直等着機會下山。直到昨日,掌門率衆人下山,前往參加六派會武,我們才得以趁機出山來此。”這四師兄一驚,道:“六派會武不是每年六月初八舉行嗎?今天才五月初六,爲何就前往。”前一人道:“具體細節,我們也不清楚。但他們並非御劍,而是騎馬。從點蒼山到九玄山,騎馬須半月有餘,途中稍加擔待,也逾一月了。”
四師兄“哦”了一聲,露出一抹邪惡的笑意,大笑道:“如此說來,御劍閣此時已是力量空虛了。”一停,眼中暴射出駭人的光芒,又道:“真是天賜良機吶。”
兩人聞言,立即大驚失聲,前一人道:“四師兄,你...你莫要亂來,山中還有道隱、道清坐陣呢。”四師兄咆哮道:“那兩個老東西,我會懼怕。”說時,眼現血色,又道:“給你們看樣東西!”
一手揮出,血色的光芒翻滾而去。一道晶亮的紅色光柱從天而降,露出一槓血紅四角旗。四師兄大吼一聲,手勢一擡,大旗飛昇而,一股血芒暴開,射出一股陰邪之氣,整個山洞宛若浸染在血池之中,煞是驚人,光芒實而不散,宛若有其靈性,突然間發出淒厲嘶吼,似是有千萬靈魂於其中,哀聲號叫,令人心底惡寒,驚恐之極。
兩人骸然之極,完全料不及,這四師兄竟然煉了這樣一件陰邪煞氣的法器。只聽四師兄道:“這叫毒血幡,我煉了四年,已經煉化了九千八百二十七個元神,等我煉到一萬個元神。哼,區區御劍閣,根本不在話下。”兩人驚恐不已,在聽四師兄說到九千八百二十七時,臉色驟變,又聽得一萬時,更是驚叫一聲,心膽俱寒。這四師兄又道:“兩位師弟,既然已經下山,就別回去了,留下來,我會讓你們短時間內修爲精進,傲視天下。”
見得毒血幡,兩人已然驚骸,聽到此處,更是心底冰涼。前一人道:“四師兄...我看...看...我們...我們...”說話時不敢去瞧,聲音顫抖,話不成句。後一人道:“四師兄,那樣不太好吧。”四師兄哼了一聲,冷道:“你們還要回那破山門?跟着我有什麼不好?”
前一人道:“背棄山門,會...會...”這四師兄嘴角一顫,突然出手,前一人驚叫一聲,被一道血芒吸扯而去,只聽四師兄道:“背-棄-山-門...”說時一字頓,四個字皆是從牙縫中擠將出來,激憤非常,怒視前一人,又道:“你這話,是在說我嗎?”
這前一人全身被血芒纏繞,宛若百蛇噬咬,口中厲聲不絕,痛苦非常,大叫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四師兄,我...我...”這後一人見此,早已肝膽俱裂,渾身顫抖,眼中骸然,哪裡還敢出聲。這四師兄一笑,怒道:“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馬上將成爲我第九千八百二十八個祭煉元神。”
後一人驚叫一聲,擡眼瞧去,只見前一人張口驚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全身被血芒吞噬,化作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那毒血幡血氣大漲,將光球攝入,山洞中傳來一聲淒厲慘叫,十分之恐怖。
這四師兄哈哈一笑,將毒血幡招回,轉身道:“老六,老七實在太過迂腐,你也看到了,可怨不得我。”後一人連聲道“是”,四師兄又道:“如此說來,老六是準備留下了?”後一人道:“當然!”聲音急促,彷彿一不小心,便會步了前一人的後塵。
這四師兄一聽,得意之極,大笑數聲,道:“很好,老六,從今以後,我們便如兄弟,共同創出一方霸業。”後一人道:“四師兄放心,日後小弟定當力效四師兄。”說話時,早已汗水涔涔。四師兄又是大笑,突道:“對了,以後還是不要再叫我四師兄了。”一停,閃過一抹寒光,又道:“這是一個恥辱的稱呼。”後一人一驚,唯唯喏喏道:“那...那如何稱呼...稱呼...”這四師兄一笑,轉身揹負,眼中閃過一絲神秘,道:“血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