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里太福山道,兩旁山寨林立,大小數十股盜匪盤踞。
凜冽寒風中,金刀鏢局的車隊,在崎嶇的山路上,已經艱難跋涉了三天,沒有碰到一股強盜。
車隊中瀰漫着壓抑的氣氛,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
蕭紫陽十二歲跟着雷大鏢頭走鏢,這條太福山道來回走了不下百趟,對這條路,他和這山中的老匪一樣熟悉。
從來沒有人在太福山道中跋涉三天,卻連一股盜匪都沒有碰到!
昨日,在大家還在爲自己的好運而高興時,蕭紫陽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因爲他只是一個趟子手。
今天,異常的平靜終於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不安。
蕭紫陽登上了車隊中最高的一輛貨車,蹲伏在貨箱上,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鏢頭李虎有些不滿的看了擅自行動的蕭紫陽一眼,但最終沒有說什麼。
趟子手和車把式們,看着背後揹着兩柄一般人雙手都使不動的斬馬刀,高踞在貨車上的蕭紫陽,緊繃的臉龐都微微一鬆,似乎看到了靠山一般。
就在大家心絃都要崩斷時,在車隊的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因爲恐懼而走音的尖厲嚎叫。
應着這聲尖嚎,車隊頓時混亂起來,車把式們顧不上還在前行的大車,紛紛跳下,雙手抱頭蹲伏在地上。
趟子手門有的拔刀在手,向着前方毫無意義的大喊着,有的則閃身蹲伏在大車後,甚至有那膽小的竟然拔腿亂跑。
這些趟子手們都是常年走鏢的老手,按說不該如此不堪,但這兩天的情況太過詭異,誰也沒有碰到過,大家心絃繃得太緊,此時突聞慘嚎,竟然如同炸營般亂了起來。
三個鏢師都是老手,留下一人收攏混亂的趟子手,另外一人在李虎的帶領下向着車隊前方奔去。
在那聲淒厲尖嚎響起的同時,蕭紫陽便一個側翻下了車,如離弦之箭越過兩個鏢頭,向前方奔去。
看着閃電般超過自己的蕭紫陽,李虎眉頭輕皺,微微放慢了腳步。
蕭紫陽一把拉開那個兩手抱頭死命的尖嚎的趟子手,終於看見了那個讓這老鏢客如此恐懼的東西,同時覺得心臟似乎被人猛然捏了一把。
身後跟上來的李虎兩人,見前方並未發生打鬥,加緊了步伐,趕了上來。
兩人越過了蕭紫陽,定睛看去。這一看之下,頓時毛骨悚然!李虎驚叫一聲,向後猛退半步。另一位鏢師更是不堪,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出現在三人視線中的竟然是一隻粉紅色的骷髏!
這具粉紅色的骷髏,位於山路上的一道彎道之後,被山路邊突出的山岩擋着,因而,當三人能夠看見時,已經距離他們不過丈許遠。也難怪那探路的趟子手會被嚇成那樣。
這具骷髏之所以會呈粉紅色,是它上面蒙了一層薄薄的肉糜!
驚駭過後,定下神來的蕭紫陽上前細細查看起來。
細看之下,他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背心升起。
這具骷髏太詭異了!
這是一具完整的骷髏,全身上下沒有一塊骨頭散落。但血肉卻不知去蹤。在骷髏周圍看不見一絲血跡。
更奇怪的是,骷髏身上還穿着衣服。除了身體兩側有些破損,這身衣服還算整齊。
蕭紫陽上前兩步,輕輕拉開衣服,裡面也是血肉盡喪,只剩掛着肉糜骨骼。
突然,蕭紫陽的手猛然一抖,僵住了身體,汗毛在一瞬間炸了起來。
他在這具骷髏的肋骨上,看見了一排排清晰地齒印!那齒印看上去十分熟悉,就像他以前啃肉骨頭時留下的齒痕!
這……這分明是人的齒痕!不!不對!這不是人的齒痕,因爲它比人的齒痕小了一倍。就像……就像……小孩的齒痕!
已經小心的湊上前來的李虎兩人,順着蕭紫陽的視線也看見了這幾排齒痕。有了和蕭紫陽同樣的想法。
“咯,咯,咯,咯!”一陣牙齒碰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蕭紫陽不鄙視他們,因爲他也在緊緊的咬着牙關。
李虎吃吃的問道:“會不會是猴子啃的?”
蕭紫陽說道:“猴子不會吃人,就算吃,也不會啃的這麼幹淨……也絕不會在吃完人後,還保持着衣服的整潔!”蕭紫陽的喉嚨乾澀難言,他不敢相信這聲音是自己發出的。
蕭紫陽感到更加恐懼。
他強忍着心中的害怕,耐心翻看這具骷髏的衣服。
李虎兩人按捺着逃離的慾望,看着蕭紫陽翻看着這具粉紅骷髏。
等了半天,李虎有些焦急的問道:“紫陽,可看出了什麼?”
蕭紫陽站了起來,目光仍死死地盯着腳下的骷髏,聲音有些空洞:“他應該是附近某個山寨中的山賊,在山寨中地位不低,從骷髏上肉質的新鮮程度來看,這人死了應該不超過一天。”
李虎聞言又看了那骷髏兩眼,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蕭紫陽轉身說道:“此人身上穿的這件衣服料子極好,做工也很精細,卻骯髒不堪,能把這麼好的衣服穿成這幅德行,除了山賊還能是什麼人?”
李虎又問道:“你又怎麼看出他在山寨中地位不低?就算他穿的衣服工料奢華,也許只是他好運,劫到了有錢人罷了。”
蕭紫陽道:“就算這人是山賊,要把衣服穿成這幅德行,恐怕也要一段不短的時日,你看,這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破損,但茬口全都是嶄新的。而且在袖口,肩頭,等部位也不見磨損的痕跡。別人不知道,總以爲山賊就是大塊吃肉,大秤分金,李鏢頭總不會不知道,其實做山賊並沒有那麼風光;相反,風吹日曬,穿山鑽林,築牆修寨,只不過是苦熬日子的可憐人罷了。若是此人不是山寨中的頭目,身上的衣服怎麼可能這麼完好?”
說道這裡,蕭紫陽伸腳將地上的骷髏翻了過去,將脊背露了出來。李虎兩人這纔看見,在此人的身後揹着一個刀鞘,刀鞘中的刀已經不知去向。蕭紫陽指着刀鞘道:“能以鯊魚皮做鞘的刀,定然不是普通的刀,能用上這樣一柄好刀的人,自然不會是普通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