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晚上亥時,下一個時辰就是午夜子時了。
剛纔那陣古怪的邪風吹來,九派弟子都坐不住了,紛紛升上半空,查探起形勢來。
“這風好古怪!似乎不是風,卻又讓人毛骨悚然。”古劍楠臉色古怪,似乎擔心什麼,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宇文南都哼哼地罵道:“這些妖魔鬼怪,就會搞這些邪門歪道的手段,面對面地打,我鐵定把它們撕了。”
那風着實古怪,說是風,卻又不見旗幡樹影飄動,也不見衣袂飛翩,只是讓人感覺到有風,卻不知從何處來,刮到何處去。這風也不傷人,卻如同暮歌一般令人心神壓抑。
風一起,人便能立刻感受到,彷彿全身各處都起了雞皮疙瘩一般,令人疑神疑鬼地四處窺視,卻發現不了任何情況。
查看半響,也沒弄清楚是什麼情況,這種詭異的時候,九派弟子也不再分兵兩處,全數聚集在前院的那個廣場上,死死地把守着後院。衆弟子盡皆盤膝而坐,閉目養神等待或許即將來臨的妖魔。
氣氛實在太壓抑,李靈犀起身準備回後院去看看那些可憐的平民。
後院裡所有的房屋都塞滿了人,還搭了不少簡陋的棚子,每個人都蓬頭垢面的,逃離掉殭屍之夜的他們並沒有露出笑顏,不少人家都少丁缺口不說,甚至還有一部分人僥倖地活了下來,屍毒雖然祛除了,但疼痛並沒有消失,滿後院都能聽到一聲聲痛到極處的呻吟。
“道長,你可要救救我們啊!”
“是啊,道長,二娃死得好慘,他爹也少了一條腿!”
“道長,只要你說一聲,我們一起和那些王八蛋拼了!”
“道長,您法力無邊,行行好,救救我家老爺吧……”
……
李靈犀苦笑連連,看着四周充滿希冀的眼神,那些崇拜中帶着渴求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自己哪裡是什麼法力無邊,但是要說到起死回生這等手段,自己是遠遠沒有的。一時間,他不禁感到羞恥,爲自己道行不高而羞恥,爲自己有負這些最善良的平民的期望而羞恥。奇遇連連,甚至連同門大師兄都能打敗,許多時候李靈犀也會認爲自己很厲害,天賦很高。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狗屁都不是,即便自己能打敗同門,打敗長老,打敗所有人,即便自己是十人敵、百人敵、千人敵、萬人敵,那又能怎麼樣呢?面對着這些最無辜的人,面對他們的生死悲苦的時候,他一樣是束手無策。讓別人失望是一回事,心中那股對生命,對無辜者的愧疚,讓他難安。
“總有一天,我會讓自己無愧於衆生!”或許這是一個遠大的奢望,不過此刻在李靈犀心中,這個奢望是那麼的強烈!
“爺爺,我想喝酒!給我點酒喝,好痛~”
這時一個聲音傳入李靈犀耳中,一個少年斷了一條腿,正在那裡苦苦忍受,忽然卻想起喝酒,也許他認爲喝酒能夠讓疼痛麻木吧。
李靈犀一愣,或許有個辦法可以試一試。
拿出福袋中那壇酒,離別時,接天台那位前輩最後送的一罈酒,這壇酒似乎別他以前喝過的酒都要好,靈氣逼人不說,還真能讓人一醉忘憂。
“鄉親們,我這裡有點好酒,也許可以爲你療傷壓驚,大家都排好隊,來領一點兒。”李靈犀微一沉吟,一巴掌拍開酒罈的泥封,本來隔着泥封都能聞到的靈氣和酒香,現在卻是更濃了。那接天台的前輩在酒之一道上怕是登堂入室了。李靈犀抱起酒罈子,也不讓人打下手,直接倒入難民們飲水的大水缸裡,攪拌了一下就開始發起酒來。
“好酒,好酒,好酒~”那剛纔要喝酒止痛的少年,第一個接過酒碗,仰口一氣便幹了,一股滋潤如乳般順着喉嚨流下去,瞬時全身的疼痛彷彿去了大半,剛纔還在汩汩冒血的斷腿,居然止了血,而且只是一點疼痛了。
“靈犀兒,你在做什麼?”葉秋蟬也看到了李靈犀,好奇地問道。
“我給這些鄉親們派些酒喝,壓壓驚,止止痛。”
“我來幫你!”
兩人這就忙活起來,一大缸酒也越來越少,終於在兩人都感覺到手有些酸的時候,酒派完了,每個鄉鄰都分到了酒喝,雖然有的只是一兩口,有傷止痛,無傷壓驚。這壇酒真的極妙,雖遠稱不上靈藥,但壓驚止痛卻是奇效。
李靈犀看着香汗淋漓的葉秋蟬,拉着她順勢坐在臺階上,痛快地道:“秋蟬,辛苦你了。”
“靈犀兒,我沒有你和爹爹的那般神奇本事,能幫到鄉親們,已經讓我很高興了。”葉秋蟬確實累了,微微靠在李靈犀肩上。“靈犀兒,你在想什麼?”
李靈犀微眯着眼,喃喃道:“他們,應該活下去!”
……
“靈犀。”
李靈犀派完了酒,送葉秋蟬回去後,剛要回前院去,卻是看到震雲子鬼鬼祟祟地走過來,拉了自己就朝一處偏屋裡去。
“震雲子師兄,怎麼了?”李靈犀疑道。
震雲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外面的那邪風,你怎麼看?”
那邪風是有古怪,修道之人都知道,但究竟是什麼,李靈犀也確實不知道:“這個,小弟不知,難道師兄知曉?”
李靈犀也和震雲子待了幾天了,甚至剛來醉仙鎮就知道他的存在,現在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就知道他又在動什麼心思了。兩人雖然性格差異極大,但是患難之交也有好處,而且震雲子除了想打月華長空舞的注意外,不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他都不是一個壞人。至少他沒想過殺人搶貨,栽贓奪寶這些事。
“實不相瞞,靈犀,你我也算是患難之交,我就實話實說了。”震雲子是極爲看好這個清源派的無名小弟子的,對他也還不錯,說道:“十年前,我在漠北的一處沙漠小鎮裡,發現過類似的情況。當時那風也是極爲古怪,後來我才發現了這風是何來歷!”
“你知道來歷?那你怎麼不說出來?”
“別急,你聽我說。”震雲子小聲道:“後來我發現,那根本不是風,而是怨氣。那小鎮本來有不下五千多人的人口,卻在一夜間被一個來歷不明的邪派爲了作法,斬殺乾淨,而且個個都是割頭放血,形同乾屍一般。那些屍首死前全部被符篆封住七竅,連魂魄都逃不出來。一個鎮子五千多人,那是何等的怨氣,怨氣成風,吹到人身上,自然是陰森恐怖。”
“你是說?”李靈犀瞳孔不由放大,能搞得這樣天怒人怨,那血棺教究竟想做什麼?究竟做了什麼?
“有人要做法了,肯定是血棺教那個老東西。”震雲子肯定地說道,“而且從這怨氣成風來看,此邪法必定陰毒無比,防不勝防。”
“那師兄的意思是?”
“邪法之下,必有人死,以血光破邪力。反正肯定會有人要送死,你我到時好生看護彼此,有你我嫪笏三人同氣同守,先死的定然不是我們。”
李靈犀問道:“當年漠北的時候,那羣邪人在煉什麼邪法?”
“不知道,我只是遠遠地看到一條猶如水牛大的貂妖,將那五千餘人的屍體盡數生吞,連魂魄也沒有放過。那貂來去無蹤,若無兩三人同時全心全意地防備,定然難逃。我當年若不是有門中長老處借來的古傳隱身符,定然也難逃一劫。”震雲子解釋道。
李靈犀道:“到時候一定提醒大家好好守備。”
“沒用的,在真正的邪法面前,這些九派弟子無一不是紙糊的,他們不死,便死你我。”
……
九九煉魂血陣中,血霊遠遠跪下,恭迎血祖登臺作法。
“都準備好了嗎?”血祖道。
“回稟老祖,一百個陰童已經全數放血,以血爲墨,作法所需的墨汁已經準備妥當。”法臺很大,東面掛滿了孩童的屍體,正是那些被封閉七竅,割頭放血的陰童。
“嗯!”血祖滿意道,隨即撩開衣襬,露出一個皮囊,呵斥道:“貂兒!”
話音剛落,那皮囊一鼓脹,隨即便見一隻雪白色的貂兒竄出皮囊,猶如一道閃電忽閃忽逝的,瞬間便竄到那百個陰童屍體前,一搖身,便化作水牛大小,張口一吸,猶如鯨吞般便將那百個陰童盡數吸入腹中。
李靈犀和震雲子二人回到前院的時候,那邪風吹得更加厲害了,甚至隱隱有讓人站不穩的感覺。
李靈犀大聲道:“這邪風怕是死靈的怨氣,大家今晚一定要小心戒備任何的異常情況。”
這話果然沒起什麼用,大家都知道有異常,也沒放在心上。
子時剛到~
“起壇作法!”
一聲陰陽道服的血祖登上法臺,望着醉仙谷方向,尜尜大笑。
血霊更是長聲道:“老祖親自出馬,醉仙谷定然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