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雪也想來家裡玩的事情江莫沒提。
先看看雲若憐過來妹妹是什麼反應,如果沒什麼大礙再說,如果妹妹精神受到刺激……就反悔,以自己和柳千雪的好感度,想必她還是能理解的。
兩人又聯機打了一會兒遊戲,把菜譜關卡打到了五十多關卡住了。
五十關往後對彼此配合要求比較高,江莫和江舞之間的配合就很感人,別說兄妹之間的心有靈犀了,反而像是冤家世仇,互相做對方的豬隊友,把菜燒成各種不可描述。
卡關卡的頭疼,江莫想換一款無雙割草遊戲放鬆一下精神,但江舞並不喜歡打打殺殺的遊戲,便回房間睡覺去了。
獨佔遊戲機的江莫精神一振,玩了個爽。
……
次日。
江莫把妹妹同意相談的事情轉告了雲若憐,順便約定了時間,三天之後。
這三天他依然讓替身代替自己讀書,自己尋找感嘆號。
直到時間到,江莫親自帶雲若憐回家。
“江莫哥,你希望江舞走出家門參與社會活動嗎?”路上,雲若憐如此問道。
“我不知道。”
江莫自己都不願意參與社會活動,又怎麼會希望妹妹這樣,但自己與妹妹畢竟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不過。
認真思考的話,如果江舞打心底的願意走出這一步,說明她也在走出自閉,從這一點上來看,自己於情於理應當希望。
只是。
凡事都有兩面性,光看到好的一面看不到壞的一面不是江莫的性格,甚至,他習慣凡是隻考慮最壞的情況。
一番複雜的內心想法,總結成了我不知道四個字。
“到了。”江莫說道。
“好大的房子……”雲若憐進了獨棟別墅,有些羨慕。
敲了敲門。
打開後,是坐在輪椅上,帶着面具,精心打扮過的江舞。
雲若憐看了看江舞的腿和臉,呆了呆,有些恍然,有些複雜,說道:“好久不見,江舞。”
“好久不見。”江舞語氣平淡。
……
江莫待在客廳,擡頭看了一眼樓上書房的位置,兩女談話沒捎上他,只能在這乾等。
不過,這本就是江舞自己的選擇,他只需要知道結果。
而此刻的書房。
“江舞,沒想到你變成了現在這樣。”雲若憐毫不掩飾的說道。
“然後呢。”
“我想請你作爲顧問,加入我的隊伍一起拿下這次的朱䴉獎,你的藝術天分在同齡人裡無人能及,有你指導的話,我們一定能成功。”
“我拒絕,你可以回去了。”江舞語氣平淡,莫得感情。
“哦~”雲若憐嘴角翹起,笑容諷刺,站了起來,“爲什麼不答應呢,這對你來說很有好處,如果是我,我無論如何也會答應下來。”
“你又不是我,拿到朱䴉獎的只能是你,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榮譽主要歸我,畢竟我纔是主導者,但你也有一份功勞,不好嗎?”
“不好!”江舞有些煩躁起來,“我今天只想當面拒絕你而已,別說了,出去。”
雲若憐卻是進一步,雙手撐在輪椅的扶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江舞。
兩人捱得很近。
彼此的眼神清晰展現在對方的眼底。
“江舞,我其實很羨慕你哥,甚至開始喜歡他了。”
“哼,品味真差!”
“知道爲什麼嗎?我可能沒給你講過我的事情,你也不會在意一個永遠居於你之下的手下敗將的感情生活,不過很抱歉,今天我不得不說。”
雲若憐說道:“這份喜歡來自於同病相憐,他的出色與優秀你明白嗎?”
江舞冷哼:“建議你去醫院看看眼睛。”
“他只是把自己的光芒隱藏了而已,你這種人又怎麼能看得見呢,我來和你說說我的觀察結果吧……”雲若憐把自己長時間以來對江莫的觀察講了出來。
刻意隱藏自己的才能,低調不出風頭的行事風格,等等。
江舞聽完後,有些難以置信,卻生起氣來,如果哥哥真的原來很厲害的話,她只會更討厭對方,她無法理解哥哥爲什麼要選擇這麼消極的生活方式,爲什麼要如此不求上進。
“可惜,江莫哥的優秀大概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關我什麼事,你要表白去找本人好嗎?”
“不是表白哦,也關你有事。”搖頭否定,雲若憐忽然問道:“你知不知道阿爾茨海默病。”
不等江舞回答,她自己說了下去,“阿爾茨海默病俗稱老年癡呆,是至今爲止困擾醫學界,困擾整個人類的絕症之一,我奶奶就是老年癡呆的患者。”
“那時候我的家庭雖然普通,但各方面還算不算差,直到奶奶犯了老年癡呆,家就變了,記得五年前,一款阿爾茲海默藥物上市的時候,奶奶的幾個孩子不惜傾家蕩產也要買來,但我爺爺不同意奶奶接受治療,太貴了,醫藥費會拖垮大家的家庭。”
“當時大家沒想那麼多,我爸不顧自己剛化療結束的身體,追着新聞給我奶奶買藥,一天沒買到藥連覺都睡不好。”
“因爲這個事情,爸爸媽媽吵架吵了好多次。”
“這期間,我爸爸和幾個兄弟姐妹之間也漸漸生出間隙,我還記得姑姑過年的時候,以有沒有出錢買藥來表示有沒有作爲大家身爲兒女的孝心。”
“出錢的多,少,早,晚,都有扯不清的說法。”
“因爲一個藥,我們家牛鬼蛇神亂舞,陰謀陽謀齊出,人間大戲呢。”
“結果這藥並沒有什麼屁用,我奶奶至今還是那個樣子,我的家被拖垮了,姑姑叔叔的家庭也不堪重負,彼此之間視如仇寇。”
雲若憐意味深長的看着江舞,說道:“不可治癒的傷病是親情殺手,慢慢消耗至親之人的耐心。”
不知不覺,江舞緊緊的握着裙角,身軀微微顫抖着。
“江舞,你哥照顧你多久了,半年吧,江莫哥真的是極好的人,他願意付出自己的全部,以你爲生命的主要,這還只是半年,你才十六歲,還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五十年,六十年。”
“總有一天他會煩你的。”雲若憐湊在她的耳邊:“在你熟睡的時候,他站在牀前問,你爲什麼還沒有死。”
說這句話的時候,雲若憐回想起了過去。
過去,一個對她特別重要的資格賽,正好與江舞進行最終決戰。
然而,因爲家庭貧困,她無法獲得資源上的幫助,最終以微弱劣勢慘遭落選,只能眼睜睜看着江舞拿到了自己無比重視的東西。
那晚她淋雨回到家時,失心瘋的對父親叫了一句“奶奶爲什麼還不去死”,父親揚起了巴掌,卻遲遲沒落下來。
她擡頭看去,父親的眼神,有驚怒,有悲哀,也有……認同。
……
江舞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但云若憐的話卻反覆的在腦海中迴響。
我和江莫哥同病相憐,你知道你哥的優秀嗎?但很可惜江莫哥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因爲你正在成爲他的累贅……
往日裡,江莫溫和而又小心的微笑,忽然變得猙獰起來,似在說:你爲什麼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