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離開檀樹林的時候，李雲帆派陳皓和王萍到榮家去了一趟，同去的還有孟書記。此行的目的是借用另外一隻鋼筆。
陳皓的記憶力是很強的，榮子豪的鋼筆和案發現場的鋼筆一模一樣，確實是英雄牌鋼筆。
在回村公所的山路上，李子榮和史可染對吳二爹的重大發現展開了一次比較溫和的爭執：
“榮子豪經常和陶曼在松樹林約會，會不會是榮子豪殺害了陶曼，然後選擇了投河自盡？”
“李子榮，你的根據和理由是什麼？”史可染疑惑不解。
“畫家，你想想看，陶曼會心甘情願地嫁給榮子豪嗎？她很快就要回大上海，她之所以接近榮子豪，很可能就是想通過他和榮副主任套近乎，然後請他幫忙弄到招工指標。”李子榮的理由似乎很有道理，“還有一個根據，榮子豪溺水身亡的情形特別像自殺，否則，他爲什麼連一點掙扎的痕跡都沒有呢？”李子榮說得也是實情。
“那陶曼的屍體是怎麼跑到榮子豪的棺材裡面去的呢？總不會是榮子豪的魂魄把陶曼背到自己的棺材裡面去的吧？”史可染的話中有一點陶侃的味道。
“這也比較好解釋，答案應該在榮老太太的身上。”
“在榮老太太的身上？此話怎講？”
“你不覺得榮老太太的一些做法非常怪異嗎？她爲什麼要在銀手鐲上做文章呢？爲了一對銀手鐲，她竟然去找鮑老二，走車家過去的專用水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在榮家，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不會是榮老太太一個人。”
“爲什麼？”
“單憑榮老太太一人之力，是無法把陶曼的屍體弄到榮子豪的棺材裡面去的。”
李子榮開始沉默。
“我總覺得這個案子不簡單，要不然，榮主任擺在什麼位置上呢？”史可染大概是覺得，在“69——11。12”案中，榮主任應該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我們費了這麼大的勁才找到這個榮主任，我看他的戲碼不會只有這麼一點點。”
同志們回到村公所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請柏寒燕辨認鋼筆。
柏寒燕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陶曼的鋼筆，她常用這支鋼筆寫日記，我也用過這支筆。”
除此以外，柏寒燕還提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細節：“陶曼在失蹤的時候，上身穿的是一件黃軍裝，一共有三個口袋，這支鋼筆就插在左邊這個小口袋裡面。”柏寒燕指了指自己的左胸。這個細節正好和陶曼在藏屍現場的體位相吻合。
生活是很公道的，該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他就會毫不保留的展現在我們的眼前。思想的觸角一定會穿透歲月的塵埃。魚在水面下，雨在雲層中，只要我們的刑偵人員的思想的觸角能伸展到水面下和雲層中，就不愁找不到魚和雨的行蹤。
同志們剛坐下來不久，二墩子走了進來，他和往常不一樣，顯得很拘謹，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二墩子，你有事嗎？”孟書記道。
二墩子看了看李雲帆和同志們。
“葛師傅，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來，坐下來說。”李雲帆把二墩子拉到爐子跟前坐下。
同志們都圍了過來，陳皓掏出了香菸。
二墩子接過香菸，就着木炭火把香菸點着了：“先前——你們回來的時候，我就想說了，看你們匆匆忙忙地要到黑紮營去，就打住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是，先前在船上，我聽你們提到了榮主任。”
“不錯。”
“陶曼招工的事是不是找的他？”
“不錯，就是榮副主任幫的忙，我們已經找縣知青安置辦的朱主任覈實過了，是榮主任帶陶曼去見朱主任的。”
“我說怎麼不對箍呢。”
“怎麼不對箍？”
“有一次，時間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榮副主任和陶曼坐我的船，上船的時候，榮耀祖先把自行車停在岸上，要扶陶曼上船，陶曼沒有理會她。上船以後，陶曼就往船頭走，她背對着船尾，榮主任扶着自行車站在船尾。下船的時候，是船尾先靠的岸，榮副主任上岸之後，推着自行車站在岸上，要是在往常，他上岸以後就走了。可那天，他好像在等陶曼，陶曼上岸之後繞過榮耀祖，榮耀祖推着車子走到陶曼的跟前，好像還和陶曼說了幾句話，陶曼一扭頭，朝南迴黑河村去了，榮耀祖愣了一會，朝西回黑紮營去了。我當時就覺得怪怪的。今天早上，你們在船上提到榮主任，我突然想到了這件事，其實，我早該想到這件事情了。”
“葛師傅，你能想起具體的時間嗎？”
“具體時間？我記不得了。”
“你可以說一個大概的時間。”
“大概時間？這我能記得，應該是在——李隊長，你告訴我，陶曼是哪一年——哪一年請榮耀祖幫忙的？”
“是一九六八年，時間是夏末秋初。”
“那就對了，就是這個時候。當時，陶曼穿着一件粉紅色的的確良襯衫，很薄，能看見裡面的衣服，我們山裡的女孩子可不那麼穿。當時船上有幾個姑娘媳婦，她們對陶曼的衣服指指點點的。”
“不對啊！”卞一鳴道。
“有什麼問題嗎？”陳皓望着卞一鳴。
“陶曼不是請榮主任幫忙嗎？那她就應該笑臉相對啊！爲什麼不理不睬、視同路人呢？”
“卞一鳴，這很可能和陶曼的離奇失蹤有關係。”
“很奇怪啊！”
“卞一鳴，你想說什麼？”
“李隊長，吳二爹看到榮子豪和一個神秘女孩子在松樹林約會，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個神秘女孩就是陶曼；無獨有偶，曹大年和夏太太看到榮主任和佟海棠在松樹林裡面行苟且之事。這該不會是一種偶然的巧合吧。”
“是啊！這兩者之間……”王萍只說了一半話，“榮子豪和陶曼談戀愛的事情爲什麼要瞞着大家，甚至連自己家的人都要瞞着呢？”。
“陶曼的屍體怎麼會跑到檀樹林裡面去的呢？”史可染道。
“李隊長，我們應該找榮主任好好談一談。”李子榮道。
“是時候了，這個榮主任該出場了。”
李雲帆始終沉默不語，陳皓知道李雲帆在想什麼，他在期待劉局長和鄭峰迴來。雖然榮主任的疑點越來越大，但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榮副主任。這一步棋要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