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五十五分,李雲帆他們回到了派出所。
劉局長、鄭峰和同志們聽完了李雲帆的彙報以後,羣情激奮,是抓捕兇人的時候了,李雲帆和陸所長決定立即前往秦家塘,和李子榮等人會合。
陳皓和李維國還沒有回來,他們在裁縫鋪沒有找到唐小鳳,到梅林村去了。
李雲帆和陸所長大步流星,直奔渡口。
六叔公預感到今天可能要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從天不亮到現在,公安局的同志頻繁光顧他的渡口,先是李雲帆和陸所長他們過河,接着是李子榮過河,然後是陳皓和李維國過河,現在,李雲帆和陸所長又要去秦家塘。但六叔公什麼都沒有問。
李雲帆和陸所長趕到秦家塘的時候,時間是十一點三十分。社員們就要收工了。
秦老大家的院門開着,花二姐正在院子裡面鏟鍋灰——她坐在一個小板凳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說失魂落魄更準確一些。
李雲帆從秦老大家院門口走過去的時候,花二姐向外面掃了一眼,然後快步跑到院門口,看着李雲帆進了秦祥雲家,等她扭過頭來的時候,正好和陸所長照了一個面,陸所長的突然出現,把花二姐嚇得不輕。她手裡面的鍋鏟子不由自主地掉落在石頭門檻上,發出“咣噹咣噹”的響聲。她大概也感覺到了一種不尋常的氣氛,同志們的頻繁進出一定是觸動了她那根敏感的神經。所謂“做賊心虛”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她微笑着拾起鍋鏟子:“陸所長,你怎麼又來了,瞧你忙的,快進屋坐坐。”一句話就泄『露』了天機,陸所長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凌晨四點多鐘,花二姐分明是在告訴陸所長,她當時一定躲在某一個黑暗的角落裡,密切地注視着同志們的動向。但她怎麼都不會想到,一張天羅地網正在等着她。
“大嫂,今天沒下地啊!”李雲帆和陸所長在路上商量好了,李雲帆先行一步,去通知李子榮他們,陸所長故意滯後,去和花二姐說話,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陸所長,二貴的案子,你們查得怎麼樣了?”這是花二姐第一次主動關心並詢問案子。
“差不多了——快了——就要水落石出了——是鬼總要現出原形來的。”陸所長微笑着道。
“快了——那就好——那就好。”花二姐的聲音有些顫抖,上眼皮跳得很厲害。她好像從陸所長的話中聽出了什麼。
陸所長清楚地聽到,秦老二家堂屋的門響了一下,接着院門也響了一下,李雲帆從院子裡面走了出來,右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面,小王和另外兩個民警跟在後面,就是沒有李子榮的影子。
“大嫂,請跟我們走一趟吧!”李雲帆走到花二姐跟前突然停住了腳步。其他人迅速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把花二姐堵在了院門口。
她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這時候,李子榮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像一堵牆一樣擋住了她的退路。李子榮是從秦老二家的香樟樹上跳到秦老大家的院子裡的。
說時遲,那時快,李雲帆從口袋裡面掏出手銬,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銬“咔嚓”一聲銬在了花二姐的右手上。花二姐手上的鍋鏟子再次掉落在地。
李子榮抓住了花二姐的左手,將手銬銬了上去。
花二姐二目呆滯,面如死灰,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小王和另外一位民警,一左一右,一人一隻胳膊,押着她向村口走去,她低着頭,向自家的院子投去最後一瞥——應該是最後一瞥——她自己應該能意識到這一點。
李雲帆轉身向秦祥雲夫『婦』擺了一下手,頭也不回地朝村口走去,陸所長看到,秦祥雲的母親正在抹眼淚,這位老人心裡面所要承載的東西,可能要比秦祥雲和劉慧蘭夫妻倆多得多。無論是大貴和二貴的死,還是花二姐的被捕,畢竟都是家門之不幸啊!
秦老大家院門口發生的事情,驚動了村子裡面的狗,它們藉此機會來了個大合唱,它們的叫聲,招來了老人和孩子,事情的發生非常短暫,村子裡面的老人和孩子的反應卻如此的迅速。秦老大家的院門口一下子聚集了很多人。
有一些人人站在自家的院門前或者菜地裡目送着同志們的背影,小孩子們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他們跟在花二姐的後面,一直跟到村口,才被他們的爺爺『奶』『奶』叫回了家。
此時,正是生產隊收工的時間,年輕一點的後生拼命狂奔,慌不擇路,一眨眼的功夫,同志們的周圍就彙集了幾十個人。人們跟在隊伍的後面,朝渡口走去。
隊伍路過前馬村和後馬村的時候,道路兩旁沾滿了人。有些人的手上捧着碗,有些人的手上拿着一塊玉米餅。
渡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六叔公的船停在岸邊,一羣人圍着他,在議論着什麼。人們一時間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大家交頭接耳,神情嚴肅,感慨不已。
人羣自動讓開一條路來,每個都想目睹一下花二姐的尊容——她此時此刻的尊容,但花二姐沒有滿足人們這個要求,她低垂着腦袋,頭髮完全擋住了她的臉。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嶄新的紅段子棉襖,應該是剛做的。
河裡面有幾條船,划船的人將船停在岸邊。
河兩岸本來準備過河的人都沒有過河的意思。
六叔公跳上船,用船篙抵住船頭,船尾緊緊地靠在河岸邊。
李雲帆讓李子榮和陸所長將花二姐押上船,花二姐的腳下像灌滿了鉛,腳步顯得異常的沉重,整個身子像木偶一樣左右搖擺。如果不是李子榮和陸所長架着她,她很可能會一頭栽進玉帶河中。或許,她已經停止了自己的思想,她不想再左右和控制自己這副臭皮囊了。忙了半天,這副臭皮囊裡面竟然沒有比別人多裝一點東西。到頭來,連這副臭皮囊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話說+*小說 *wwW.*class12/得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這就話雖然有那麼一點“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思想,但其中還是有一點人生哲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