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昱見他們二人的神色與眼色均有些異樣,便讓白正初附耳過來,低聲耳語了幾句,他點了點頭。
“於大人,”秦昱在於洪面前來回踱着步,“我倒是覺得有些好奇,那些僕從到底在離開於府之後去了哪兒,一夜之間遣散所有僕從,只留管家一人,而管家又在那不久之後因病回鄉,於府上下乾乾淨淨,連住過留下的痕跡都難以尋見。”
白正初坐在一旁開卷記錄着,時不時地看一眼牢門的方向。
坐在凳上的於洪有些心虛道:“本、本官不想讓他們在於府遇到危險,便讓他們各回各家了,既然人都走了,我自然會打掃一番,不留下他們的東西也是怕有念想。”
“真是如此?”秦昱走到水桶旁,手指輕輕撥了撥煉蠱之人耳旁的髮絲,“我倒是有個猜想,不知於大人覺不覺得我說的有那麼些道理。”
煉蠱之人直盯着不敢與他正視的於洪,白正初眼珠子來回瞟了瞟他們二人,微微揚了揚嘴角,看來很快就要結案了。
“你……你且說來。”
於洪見他如此便也只好順着他往下走,於是秦昱便繼續往下說道:“於大人府上曾有家僕接二連三失蹤,身爲縣令,卻怎麼也查不到人到底是怎麼憑空消失的,因爲其他家丁並未瞧見他們從府中離開,那便只有兩種可能,一、最近邪祟鬧得兇,被邪祟‘吃’了去,連骨頭都沒剩下,甚至連聲慘叫都不曾有人聽見;二、那就是人還在府中,被藏了起來。”
“……”
秦昱輕笑一聲:“於大人,你不說話,那我便當是猜對了。”
“下官不過是聽聞秦大人斷案如神,想聽聽完罷了,不想打斷大人,大人請繼續。”
“多謝於大人褒獎,”秦昱繼續說道,“邪祟一事,想必於大人也知道了,我夫人是唐院主的妹妹,自然對這些東西也頗有研究,託李大人之子李元的‘好心’,替你去府上探查過了,並未有邪祟出沒過的痕跡。那麼,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人,還在府中。”
白正初又看了看牢門方向,像是在等什麼人,便又低下頭記着案宗。
“夫人在府中探查之時,發現了於府竟有密室,奈何密室太黑,她腳滑摔暈了過去,直到我與她遇見時,我們二人均是在你的墳冢之中。墳冢之大,遠不止地面上那點,機關在外側,裡面密不透風,若不是夫人急中生智用爆破符將墳冢炸開,恐怕我們二人早已給你殉葬了。”
“秦大人有何證據說這些都是下官做的?”
面對於洪的問題,秦昱自然做好了對應之策,接過白正初手中帶鞋印的紙:“你大概忘了,那地方是一片孤墳,所以屍體到處可見,有屍體便會有磷火,那一陣雪化了,白磷遇水便不會化作鬼火,卻能在熱的時候燒起來。我夫人炸開墳冢之時,你留在墳冢中的腳印便燒了起來,便留下了這腳印。我們校對了一番,與你於府密室裡留下的兩對腳印中的其中一對符合。”
白正初對門外的獄卒招了招手,獄卒走了進來,他悄聲耳語了幾句後,獄卒離開了牢房。
“我自己的墳冢,我自己還不能去了不成?”
見他仍要狡辯,秦昱收起鞋印繼續往下說:“當然能去,但就是因爲你進去了,還將腳印留在了那兩具屍體旁,所以我纔敢確認,只是不知這腳印是你於大人的,還是……”他轉頭看向水桶中的煉蠱之人,“這位煉蠱‘大師’的。”
於洪心虛地將腳往裡收了收,煉蠱之人見狀咬得嘴裡的木塞“咯吱”響。
“大人,大人,屍體在外候着了。”獄卒用帕子蒙了口鼻匆匆走來,頷首抱拳行禮道。
“擡進來吧。”
秦昱與白正初也紛紛用帕子捂住了口鼻,於洪就要起身躲開,卻被秦昱按了回去。
三具屍體被擡了進來,擺放在於洪與煉蠱之人之間,另外還有此前被雲夫人驅走蠱蟲後留下的那四具身首分離的屍骨。
隨後跟進來的是仵作,向秦昱與白正初行了禮後,走到了屍體之間,先掀開了墳冢之中搬出的三具屍體身上的白布。
“這三具屍體,都是從於大人的墳冢之中帶出來的,一具已經只剩白骨,但從身長和身形還有留下的髮髻來看,是個姑娘,骨頭看着比較年輕,約摸二十五六,另兩具還未完全腐化,一具是男子一具是女子,男子看着有二十上下,女子只有十六七歲。”
白正初嘆了口氣:“和於府憑空消失的三人剛好對上。”
秦昱蹙着眉閉上了雙眼:“說說死因。”
“是,”仵作用柳葉刀劃開了一處隆起的皮膚,裡面的蠱蟲屍體掉了出來,白正初捂着口鼻就朝着牢門外去了,“這兩具屍體身上都有一樣的蠱蟲,我去問過我在宮裡當差的師父,他說這蠱能以人肉人血爲食,直至吃空皮肉後進入腦髓……”
“嘔……”門外傳來了白正初的嘔吐聲。
秦昱示意仵作繼續往下說,仵作點了點頭:“它會產下子蠱,子蠱將佔領身體的五臟六腑,最後被蠱主吃掉,煉好的蠱主便能用在活人或是死人身上,變成……人肉兵器。”
“人肉兵器……”秦昱攥緊了拳,不死之身的唐之若是被這蠱附了身,武功上乘又會法術的她便會是最好最強的“兵器”,“你繼續往下說。”
於是仵作又掀開了另外四具屍骨上的白布,看到身首異處慘不忍睹的屍骨,還未等仵作開口,於洪便“撲通”一聲跪在了秦昱面前。
“看來於大人有話說?”
白正初聞聲擦着嘴忍着乾嘔回到牢房裡,提起筆等着於洪招供,於洪卻猶豫着沒有開口,只是一臉悲痛地看着那些屍體。
秦昱冷笑一聲,徑直走到水桶旁,用力拍了一下水桶,桶中冰冷刺骨的水飛濺了出來,他咬牙切齒地對水桶中的煉蠱之人低吼道:“他們都是有爹有娘有家人的人!你作爲父母官於心何忍!!!”
除了跪在地上的於洪,和秦昱、白正初之外的人,都沒能反應過來,看了看於洪和木桶的方向。
“大人?於大人在這兒……”仵作指了指跪着的於洪小聲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