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明白,在這種人心惶惶之時,信心比什麼都重要。只要老百姓不亂,總能想到法子。要是老百姓亂了套,就徹底完蛋拉稀了。”
小船上,徐渭淡淡笑道:
“再說,不是剛抄了三千石大米嗎?狗大戶又捐了兩千三百石,堅持個十天八沒問題,別那麼緊張嘛。”
“哎,我不是擔心公子那邊不順利,買不到糧食嗎?”吳承恩憂心忡忡道:“十天八天一眨眼就過去了。”
“你這就純屬鹹吃蘿蔔淡操心了。”徐文長哈哈大笑道:“咱們趙公子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有錢。”吳承恩老老實實答道。
“有錢還能買不到糧食嗎?”徐文長哂笑道:“有錢你甚至可以讓人給你做成大米飯送過來,無非就是貴一點嘛。”
“那倒是,公子要是宣佈,五兩銀子一石米。估計全蘇鬆的米商都能給他送米,別說商會了,官府都攔不住。”吳承恩點點頭。
“那不就結了?反正逼急了眼,他來一招乾坤一擲,什麼都解決了。”徐渭便拍了拍吳承恩的肩膀道:“老吳,明天我就去南山寺了,希望回來時能看到下一章。”
“呵呵,看吧……”吳承恩心說,我還一個字沒寫呢。
“哦對了,‘劉秀賺城’是我編的。”見作家又要敷衍自己,徐渭小小報復一下。
“呃……”吳承恩聞言,險些要掐死這胖子。
作家都是考據狂,昨晚他翻了整整一宿的書啊。結果還是沒找到典出何處……
原來他孃的是編的,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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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徐渭和吳承恩寄予厚望的趙公子,昨日便乘船順婁江而下,只半個時辰便到了三十里外的太倉州。
“怪不得蘇州繁華,這四通八達的河道,堪比高速公路啊。”如此便利的交通運輸條件,讓趙公子不勝感慨。
“公子又說讓人聽不懂的話了。”巧巧笑着蹦出艙來。這次公子主動帶她出來,滿分。
“那就說句你聽得懂的。在這裡賣煤藕,肯定比在北京還賺。”趙公子便笑道。
“可惜江南不產煤啊。”馬湘蘭也跟着出來,與巧巧共撐一柄油紙傘。
兩人穿着同樣的淡黃色大袖衫,只是款式略有不同。鵝頸修長的馬秘書穿豎領對襟,小巧玲瓏的巧廚娘穿圓領對襟,恰到好處,十分得體。
跟馬秘書處久了,巧巧姑娘衣品提高很快的。
‘其實是有的,而且近在咫尺。’趙公子暗暗苦笑一聲,可惜老爹被髮落到崑山,本公子也只能望而興嘆了。
正感嘆間,忽聽岸上有鞭炮齊鳴,鼓聲大作,巧巧奇怪問道:“誰家娶媳婦嗎?”
“是迎接公子的。”馬湘蘭說着,湊在悄悄耳邊掩口偷笑道:“不要一聽放鞭就心癢。”
“又瞎說。”巧巧姑娘擰一把馬秘書,小聲道:“以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馬姐姐拿去了?”
“有嗎?”馬湘蘭笑笑,心說那是因爲我現在有了家啊。
這時趙公子纔看見,華叔陽、於慎思和金學曾三個弟子,還有紫鬍子的王如龍,正在碼頭上朝自己使勁揮手。
他不禁奇怪的回頭看一眼馬秘書,見她也沒戴眼鏡。“小眼神不錯啊?”
“我是少花眼。”馬秘書小聲解釋道。
“這樣啊,那真是用眼過度了。”趙昊點點頭,便轉過頭去,朝岸上笑着揮手。
客船一停穩,三名弟子立馬上船給趙昊磕頭。
“好好,都起來吧。”趙公子揹着手含笑道。
三人起身後,這才一起扶着師父小心下船。然後華叔陽向師父介紹起,前來迎接的太倉諸王。
呃,準確說是太倉諸位姓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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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倉是姓王的天下,十分富貴風流,被姓王的佔去了八九分。
太倉姓王的又分兩支,一支是住在牌樓的琅琊王氏。另一支是住在州橋的太原王氏。
牌樓王家出身煊赫,世代高官顯貴,又極其注重名聲,在太倉州的地位相當於顧家之於崑山。
但放在蘇州,乃至大明朝看,顧家就望塵莫及了。
州橋王家則要遜色許多,但就是他喵的有錢。幾代人積累下來,五十年前就坐穩了太倉首富的位子。
有道是缺啥補啥,自此王家子弟一代代刻苦讀書,終於祖墳冒青煙,蹦出了花間提壺王大廚……哦不,會元榜眼王錫爵。
造化弄人,牌樓王家卻走了背字。王世貞的老爹、薊遼總督王忬,因爲惡了嚴嵩被陷害入獄,慘遭棄市。牌樓王家一下子跌落雲端,再不復之前高高在上。
此消彼長間,兩家地位漸漸相當,卻沒有發生俗套的爭鬥。
因爲王錫爵老爹王夢祥,和王世貞都極會審時度勢,兩家竟越走越近,最後甚至連了宗……
兩家確實系出同源,可那得上溯到先秦啊!
跟這兩家一比,趙昊和趙錦那簡直就是親生的兄弟呀。
不過那又如何呢?關係是處出來的,親情不夠,多處處就濃了。
加之王世貞兄弟給王忬平反時,王夢祥慷慨解囊,成爲他們堅實的經濟後盾。
甚至連王世貞的平反奏章,都是王錫爵幫忙修改,然後遞上去的。
於是這些年,兩家已經親如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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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
趙昊聽華叔陽介紹,前來迎接自己的有王錫爵王鼎爵的老爹,太倉首富王夢祥,以及王錫爵的一幫叔叔大爺堂兄弟。
還有王世貞的弟弟王世懋,堂弟王世德、王世業、王世聞、王世望……等等等,直接把他淹沒在了王的海洋裡。
簡直是傾巢而出,齊迎趙公子啊。
這份過於隆重的待遇,讓趙公子受寵若驚之餘,心裡不禁暗暗打鼓,他們到底圖什麼啊?
趙昊面上卻絲毫不露半點心思,在弟子引見下,十分客氣的與王們見禮。
然後他便自動忽略掉其餘的王,眼裡只剩下王夢祥和王世懋了。
“老伯父折殺晚輩了,貿然到訪,何勞親迎?”趙昊再次跟王夢祥客氣起來。
“哎,博士叫什麼伯父?”王夢祥不比趙立本年輕幾歲,樣子就是老了以後的王錫爵,但沒有大廚那股愣勁兒。圓滑的像婁江口鵝卵石。
“你是我家老二的師父,咱們當以平輩相交。”
說着王老頭攏須大笑道:“往後你管老朽叫哥哥,老朽管你叫賢弟!”
趙昊這個汗啊,忙擺手笑道:“那不合適,晚輩與元馭兄兄弟相稱,已經佔了好大便宜,怎能再漲一輩?”
“哦,是嗎?”王夢祥一陣唏噓,似乎有些遺憾不能跟趙公子稱兄道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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