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家別墅出來,聶楓徑直往江都城西區趕去,正如華夏如今貧富差距差別很大一樣,江都這座臨海的現代大都市,同樣也是貧富懸殊,涌現出兩極分化的現象。
本來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城西區還是江都的中心繁華地帶,但是自八十年代以後,因爲國家政策的影響,另外在加上海上交通的開放,城東區很快崛起,逐漸取代了城西區,市中心也開始往城東區轉移。
很自然的城西區就逐漸落後下去,繼而變成了貧民居住的地方,因爲這裡老房子林立,基礎設施並不齊全,整片區域看起來就非常凌亂破舊。
聶楓按照手上的地址,很快來到一條巷尾的貧民樓,找到樓層門牌號之後,他毫不猶豫,伸手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裡面才發出響聲,開門的是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婦女,她眼珠子很小,看到聶楓,眼裡帶着一種小老百姓的警惕。
“你找誰?”中年婦女開口,雖然人看起來非常的瘦小,但說的卻是一口標準的帝都口音,整個兒給人的感覺,也並沒有尋常老百姓的狹隘侷促。
聶楓頓時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他笑了笑後道:“白萬軍在家嗎,我來找他。”
中年婦女怔了好一會兒,整個人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忙道:“你莫不就是……就是萬軍經常提起的那位救命恩人,聶楓?”
聶楓神色如常,道:“我是聶楓。”
中年婦女立即道:“啊你真就是聶楓,來快請進,快請進來!”
說着她忙不迭的招呼聶楓進屋,臉上盡是熱情之色。
聶楓也沒有扭捏,跟着走了進去,順便問道:“我想,你應該就是萬軍的夫人,白嫂子了吧?”
白夫人笑着說道:“是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就叫我嫂子吧,來坐吧……”
只是說到這裡,她整個人忽然變得尷尬了起來,雖然叫聶楓坐,可是屋裡卻是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貧民房本來空間就非常狹小,再加上這屋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看起來着實凌亂,幾乎沒有半點家的溫馨。
白夫人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家裡有點亂,還請你不要見笑。”
聶楓擺手道:“嫂子說這樣的話,就見外了,況且我也不是那樣的人,對了白大哥去哪兒了?”
白夫人道:“他去拉活去了,哦對了我這就立即給他打電話,叫他回來。”
說着白夫人立即打了電話,那邊的白萬軍聽到聶楓竟然到家裡來,整個人差點激動驚訝到失神。
“我這就回去,我這就立即回去!”電話那邊的白萬軍連忙說道,語氣充滿了一種激動與敬畏,甚至於還有點不知所措。
聶楓卻是皺了皺眉,道:“他去拉活兒?我不是要他去給李瀟瀟當保鏢兼司機麼,他自己怎麼又去拉活了?”
白夫人已聽出了聶楓話裡的不滿,其實也不難怪聶楓會不滿,原本他是吩咐白萬軍去做李瀟瀟的司機助理,順便讓他保護好李瀟瀟,可眼下李瀟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竟然私自跑出去拉活!
聶楓挑了挑眉,再次道:“白萬軍他,到底是去拉什麼活?”
白夫人想了想,還是說道:“是到外面做出租車司機去了。”
聶楓哼道:“怎麼他還做起出租車來了,難道他每月從李瀟瀟那裡領到的一萬塊錢工資,還不足以支撐你們的生活麼?還需要私自去拉活?”
在離開江都前往帝都大學的時候,考慮到白萬軍這個退役特種兵的家庭情況,除了李瀟瀟之前給了白萬軍五十萬作爲醫治老婆的費用之外,聶楓還可以吩咐,叫李瀟瀟每個月再給他一萬塊的工資。
雖然聶楓並不在乎金錢,可是他知道,這是個錢的時代,一分錢難倒壯漢的事情早已屢見不鮮,所以對於白萬軍這個特種兵,他不想讓李瀟瀟虧待了這個曾經輝煌的特種兵。
只是令聶楓想不到的是,白萬軍竟然辜負了他的囑託!
白夫人想了很久,整個人顯得有些尷尬不安,最後還是說道:“聶兄弟,有句話,不知道我這個婦道人家,該不該說。”
聶楓道:“說,有什麼想說的,嫂子你儘管說就是。”
白夫人沉吟一會,說道:“其實李瀟瀟李老闆那邊每個月給的一萬塊錢工資,我們並沒有收。”
聶楓蹙了蹙眉,道:“爲什麼?”
白夫人笑了笑,說道:“其實不是我們不想,而是我們不能收,我那時候重病住院,雖然並不太知道整件事情,但有一點我卻是知道的,要不是李瀟瀟小姐慷慨助人,一口氣拿出五十萬給我們做醫藥費,很可能現在,我已經早就一命嗚呼了。”
“我和白軍並不是不懂知恩圖報的人,瀟瀟小姐如此幫助我們,要是我們每個月還收她的錢,那就真是豬狗不如了。”
說着說着,這位善良淳樸的中年婦女,竟然忍不住掉下眼淚來了。
看到她這般模樣,聶楓反倒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也就是這個時候,白萬軍突然推開了門,滿臉激動的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情了?”白萬軍進來,感覺到屋裡的氣氛不對,趕忙問道。
與之前相比,白萬軍顯然比之前有精神得多了,聶楓記得很清楚,在醫院那時候,這個落魄的特種兵,看起來簡直就和乞丐差不多。
雖然現在他的身上,已沒有特種兵那種剛健凌厲,或多或少的沾染了塵世纏身的倦容,但骨子裡的那抹剛強與威猛,卻始終是引而不發的。
白夫人抹掉眼淚,連忙說道:“沒什麼事情,我只是見到這位一直未曾謀面的救命恩人,一時激動,忍不住有些激動。”
白萬軍雖然是個粗人,但他並不迂腐,當下揮了揮手,道:“你先去做飯吧,聶兄弟想必還沒有吃午飯,等會咱們請他留下來吃飯。”
白夫人點點頭,很是明事理的轉身走進了廚房,作爲一個賢惠的妻子,她當然知道,倆個大男人在談事情的時候,她不宜摻和。
白萬軍找個地方坐下來,說道:“真想不到,聶兄弟你竟然親自上門,讓我實在是……實在是。”
他支支吾吾說了很久,仍舊是不知要說什麼,對於他這個平日緘默少言的粗漢子來說,客套的話卻是一點也不擅長的。
聶楓擺手,打斷他的話,立即問道:“白萬軍,你告訴我,今天怎麼不去李瀟瀟那邊?”
儘管白萬軍並不清楚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已感覺到了什麼異常,當下笑着說道:“哦是這樣,今日難得國慶放假,集團那邊也不上班,李老闆說她想在家裡休息,於是就給我放假,我正想着今天有空,於是就……”
“於是你就想着到外面開出租車拉活賺錢?”聶楓陡然說道。
白萬軍愣了好一會兒,有些不安的道:“楓哥,難道……我做錯什麼了嗎?”
聶楓瞪了他一眼,突然喝道:“你沒有做錯什麼,你只是迂腐,你是蠢。蠢得像頭驢!”
被聶楓如此劈頭蓋臉的喝罵,白萬軍微低着頭,並不敢出言反駁,甚至就連臉上,也沒有絲毫的不滿,至始至終,他臉上仍舊是充滿着恭敬與敬畏,一種對於聶楓的虔誠崇拜。
裡屋廚房的白夫人,這時候雖然在忙着做菜,可還是豎起耳朵,靜靜的聽着客廳裡的一切。
聶楓指着他,罵道:“白萬軍,你回答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哪裡迂腐?”
白萬軍怔在那裡,想了很久,終於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楓哥,我錯了。”
“你錯在了哪裡?”聶楓盯着他道。
白萬軍道:“我不該拒絕李瀟瀟每個月給我的那一萬塊工資!”
“爲什麼不該拒絕?”聶楓的聲音仍舊是直破人心。
白萬軍的頭埋得更低了,說道:“如果我不拒絕李老闆的工資,每天我也就不要分心到外面去拉活,這樣就能全心全意的保護李老闆,或許這樣,她很可能就不會出事了。”
聶楓看起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咬牙道:“看來你還沒有蠢到家!”
白萬軍不說話了,他已羞愧的說不出話來,本來他是不想受李瀟瀟太多的恩惠,可如今聶楓的一番話,卻是讓他幡然醒悟,他真的是做錯了。
其實每個月一萬塊錢的工資,或許在白萬軍夫婦眼裡很重要,但是在聶楓的眼裡,李瀟瀟的安危纔是重中之重。
聶楓突然一屁股坐下來,說道:“白萬軍,今天我之所以這麼生氣,還遠不僅如此,你倒是知道什麼原因麼?”
白萬軍恭恭敬敬的道:“我想不出來,楓哥你有什麼要發問的,儘管說。”
聶楓白了他一眼,喝道:“李瀟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你沒有告訴我?你這個特種兵,難道之前是在部隊養豬的嗎,難道連及時彙報情況都忘了?”
白夫人到底是於心不忍,這時候巧妙的出來,說道:“楓哥,其實這不能怪萬軍,他本來是想打電話告訴你的,可李老闆那邊不讓,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