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秦洛和唐毓約好在校外的一家川菜館見面。
上午他先後收到許珂和唐毓的邀約,以秦洛對兩人的瞭解來說,許珂約他吃飯就是純粹的吃飯聊天,但唐毓肯定是有什麼正事兒的。
以往兩人單獨吃飯的幾次,一次是在校園食堂,當時唐毓是爲了答謝秦洛對她在校慶會策劃方面的幫助,第二次和秦洛約在校外是她爲了探究秦洛屢次接近自己的幾個舍友到底是幾個意思,以及第三次她直接帶着秦洛上門兒了。
總的來說,唐毓是個比較務實的女人,不會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隨便約別人吃飯,這點和許珂就不太一樣——當然了,她和許珂的情況也不同,如果她戀愛了或者有喜歡的人了,或許行事風格也會有所變化。
總之,秦洛收到唐毓的邀約就知道她是有正事找自己,雖然不知道她是否介意許珂在旁邊旁聽,但秦洛最後還是先後把她們的邀約都答應下來了。
畢竟她們是舍友,關係在那兒擺着,秦洛想着唐毓應該也不會介意,再者說許珂現在這樣子,秦洛實在是不太忍心拒絕她,所以答應了唐毓之後還讓她中午的時候喊着許珂一起。
只是讓秦洛意外的是,來的居然只有唐毓,而許珂卻是不見蹤影。
“許珂呢?”秦洛開口問道。
“我喊過她了,她說下次再單獨找你,”唐毓一邊說着一邊隨手將鬢角垂落的髮絲繞到耳後。
這個動作是極有女人味的,一般小姑娘做出這個動作或許沒什麼特別的,但唐毓本身就不像個稚嫩的小姑娘,她的長相和氣質都讓她有着超過一般同齡女生的成熟勁兒,所以簡單一個動作看上去就很撩人。
秦洛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隨後漫不經心的拿起熱水給碗筷消毒,問她:“找我什麼事兒?”
唐毓眨了眨眼:“什麼什麼事兒?”
“你不是有正事兒要找我?”
“正事兒我就不能約你吃飯了?”
聽到這個反問,秦洛頗有些詫異的看了唐毓一眼。
因爲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唐毓這話帶有一點故意撩人的意思……但按理說她也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啊。
秦洛如此想着,看向唐毓的眼神就更微妙了。
而唐毓則似是有些招架不住他的這種眼神,當下便略有些不自然的挪開目光,喝了口水後說道:“嗯……確實是有正事找伱,許珂大概也是猜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把你讓給我了。”
什麼叫她把我讓給你了……小姐姐你今天說話有點兒不對勁啊。
秦洛又用微妙的目光盯了唐毓一眼,隨即想到許珂,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兩個月的朝夕相處,許珂的變化他是看在眼裡的,曾經的許珂驕傲高冷,對待任何人都是漠不關心冷眼以對,而如今卻已經能夠爲別人考慮,這着實是讓他有些唏噓。
還有姚妍妍,和許珂一樣,她也是在和秦洛在一起之後發生了種種改變,別的先不說,好像連人設都有點兒不對勁了……有時候秦洛也會忍不住想吐槽,自己這個人設系統是不是在潛移默化中把別人都影響了。
“許珂變化真的很大,兩個月沒見,我差點都有點認不出來她了,”唐毓似乎也和秦洛有相同的想法,她目不轉睛的秦洛,意味深長的道:“現在你又恢復單身了,她又一直那麼喜歡你,你……心裡就沒什麼想法嗎?”
唐毓問完這個問題,又端起水杯抵在脣邊,但卻沒有要喝水的意思,彷彿這只是個爲了掩飾什麼東西的動作——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此時她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許緊張。
秦洛同樣沒有在意這些小細節,聞言只是搖了搖頭:“我和她說過了,暫時不想再想那些情情愛愛的事。”
聽到這話,唐毓眼中那抹不太明顯的緊張瞬間消去,心裡莫名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她有注意到這一點,卻又強制自己不去多想,只是一本正經的道:“可這樣下去始終不是個辦法。”
她似乎是老媽子性格又在作祟,言語間又想要幫朋友梳理感情問題似的。
這讓秦洛想起她以前做過的那些事,心裡不由有些好笑,問她:“你專門約我吃飯,就是爲了這事兒啊?”
唐毓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調侃:“幹嘛?嫌我管得寬了?”
秦洛覺得她今天還蠻有意思的,於是毫不猶豫的調侃了回去:“怎麼會,好歹你也算是我‘前女友’嘛,操心我另一個前女友也實屬正常。”
唐毓這下就有點兒遭不住了,她本身也不是那種很愛開玩笑的人,按照她的性格,本來應該是正兒八經的和秦洛一邊吃飯一邊聊正事兒纔對,怎麼也不該表現得這麼“跳脫”。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那是因爲兩人許久未見,所以情緒上稍稍有點興奮了。
只是她畢竟不是那種性格跳脫的人,面對秦洛的調侃也是有些不知怎麼迴應,尤其秦洛還冷不丁給她安了個“前女友”的身份,讓她更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當然知道秦洛指的是之前她帶着秦洛上門的事兒……雖然是演戲,而且不足爲外人倒也,但硬要拿這事兒來調侃,唐毓還真沒法反駁。
於是她只好轉移話題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先點菜吧,我記得你愛吃川菜不是?這家店的川菜味道挺不錯的。”
秦洛眨了眨眼,頗有驚詫的道:“還特意配着我的口味選的餐館,小姐姐,你不會是想趁着我剛剛分手心裡難過就趁虛而入把我拿下吧?那可不行啊,許珂知道了非得和你拼了不可。”
這話說的,唐毓那飽滿光亮的腦門兒上當即就要凸出兩條青筋來,瞪着秦洛一陣咬牙切齒的道:“我現在就跟你拼了你信不信?還扯你心裡難過趁虛而入……你哪裡有點兒心裡難過的樣子了啊?”
“心裡難過嘛,又是臉上難過,”秦洛聳了聳肩,隨後掃了桌角的二維碼開始點菜。
唐毓被他這不着調的樣子搞的一陣無語,要不是知道秦洛是個什麼樣的人,就看他現在表現得這麼“正常”,她都要懷疑秦洛是不是真的因爲你分手的事而傷心了。
不過這一兩次互相調侃過後,那闊別兩個月的生疏勁兒倒是在無形中就被化解了——雖說昨晚就見過,還一起吃了晚飯,但昨晚那頓飯吃的實在是讓人不太放鬆,相比之下,唐毓還是覺得現在這個氣氛更加舒服。不多時,服務生將他們點好的菜依次端上來,唐毓也終於開始和秦洛聊起正事兒。
“我想請你幫幫我,”唐毓如此說道,聲音雖然一如往常的輕柔,但眼神和表情卻顯得很正經。
秦洛看了她一眼,夾起一塊回鍋肉邊吃邊含糊不清的道:“還是你家裡那事兒?”
“嗯,”唐毓點了點頭:“我跟我爸聊過了,他會再給一年的時間……不對,現在只剩下十個月了,暑假的這兩個月我一直在想辦法,想着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在一年內取得能夠和他對峙的籌碼……最後我發現,只靠我一個人的能力根本不行。”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顯得有些失落悵然。
唐毓雖然在性格上表現得很謙和大方,但實際上是個很要強很驕傲的人,這一點從她那極好的學習成績以及在校幾年的各項工作經歷就能體現出來。
而讓這樣一個驕傲要強的人親口承認自己能力上的不足,可想而知她心裡是有多麼的無力——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作爲唐澤明的女兒,最清楚自己的父親有着怎樣的能量。
相比之下,她的那點兒能力根本什麼都不是,想要在一年內獲得能夠和父親談判的能力,無異於癡人說夢。
並且就這種情況來說,她招誰都是白搭,可她偏偏就找上了秦洛,並且和上一次找秦洛上門扮演男朋友不同,秦洛從她的語氣和態度上能夠看得出來,她是在很認真的請求自己的幫助。
於是他放下筷子,也很認真的問她:“你很清楚這件事有多難,難到你這麼驕傲的人都承認了自己的不足,爲什麼會覺得我能幫到你?”
他自認和唐毓交情不錯,自己和她相熟以來也確實展現出過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能力,可只是這樣的話,在唐毓這種身份的人眼裡根本也算不上什麼,所以他還挺納悶兒唐毓居然會這麼鄭重的爲這件事來請求自己幫助的。
是單純的盲目信任?那也不科學啊,且不說大家的關係到沒到那一步,就算到了,唐毓也不該是那麼不理智的人……
“因爲我相信你,”唐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洛:“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信任你,明明我們正式認識到現在也不算太久,我對你可能也說不上有多麼瞭解,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很相信你,我知道我身上的事有多麻煩,或許這個世上很難有人能幫到我了,可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的話,我覺得那一定是你。”
好嘛,還真是不走腦子的盲目信任了……
秦洛抿着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與唐毓對視。
而唐毓則是突然有些不自然的挪開目光,接着喝了口飲料,又自嘲似的笑了一聲:“很傻是不是?我也覺得有點傻,但……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只有真的站在我爸的對立面,我才知道拒絕他的命令有多難,這份壓力讓我這兩個月幾乎都沒睡過一個好覺,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纔好了……”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難過的像是個孤獨且無助的孩子。
儘管秦洛不知道她這兩個月以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卻也能從她現在的表現中感覺到她的無力和無助,而她本該是個堅強的人,如今卻毫無保留的對着秦洛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曾經那個無論遇到任何事都以一副大姐姐的姿態幫着朋友排憂解難的她,從小到大大概都很少有展現這樣一面的時候。
秦洛如此想着,隨後吃了口辣子雞。
待一口肉嚥下去、房間裡也安靜了幾分鐘後,他開口說道:“其實你今天不找我,我過兩天也會找你的。”
唐毓微微一愣,擡頭看他。
秦洛自顧自的道:“我打算開始創業了,暑假這段時間一直在琢磨發展路線和具體規劃,我要的不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而是短時間內狂野生長,所以得藉助學校的平臺……你學生會副主席的身份能幫到我很多。”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我不確定我的做法能不能在你的事情上幫到你,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年後,你爸應該會願意給你一次開誠佈公的交流的機會……又或者,我到時候再陪你去一趟你家。”
說完,他又自顧自的倒了一杯可樂,一口喝完後就又開始默默吃菜。
那隨意的語氣、自然的動作,彷彿剛剛說的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大事,而是朋友之間隨意的聊天。
但唐毓卻很清楚,他能夠說這些話,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和想法。
而這也是第二次,秦洛願意在她的請求下提供幫助,隨她一起站在自己那個宛如父親般高聳的大山前一同承擔這份壓力。
名爲感動的情緒在心頭滋生,這一刻,孤獨無助的足足兩個月的唐毓終於久違的感受到一絲安全感。
就如同上次秦洛陪着她回家時一樣,那積壓在心頭許久的壓力和重擔,都在面對這個男人的瞬間土崩瓦解。
他的一個笑容、一句話,無形中就彷彿有着某種魔力一樣,帶給了唐毓莫大的力量。
這讓她身體久違的放鬆下來,嘴裡也不由自主的長舒一口氣,隨即她又拿起手機掃了一下桌角的二維碼——不多時,服務員端着一瓶二鍋頭進來了。
秦洛:“?”
面對他那一臉懵逼的模樣,唐毓打開瓶蓋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接着舉起杯子對着秦洛柔柔一笑:“謝謝你,秦洛,真的謝謝。”
早上的時候她還在抱着秦洛輕聲安慰,由此換來秦洛的一聲謝謝,而現在開口道謝的人卻變成了她。
秦洛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隨即端起杯子和她碰在一起,咧嘴笑道:“到底是帝都大妞啊,早知道你好這口昨晚我就上白的了……來,就當是提前慶祝,乾杯。”
乾杯——當然是不可能乾杯的。
兩人雖然酒量都不錯,但二鍋頭這玩意兒也不是說笑的,更何況他們又不是在拼酒量,所以碰一下喝一口,意思到了也就得了。
而待一杯酒喝完之後,秦洛便迎上唐毓那閃爍着期待的盈盈眸光,開始跟她講述自己的發展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