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別讓我死去

她佝僂着身子,揹着藤條編制的箕子,趁着風和日麗,趁着風雨交加,她都會走出家門,去往人煙罕至的野地裡,河道邊,深林中,撿着斷落的樹枝當做柴火,撿着飄落的枯葉當做亞棉,撿着零碎的石頭當做寶貝。

她的動作很慢,卻可以堅持撿上一整天,她的視線很弱,卻可以看到天邊的彩虹,她的耳朵很聾,卻可以聽到最美的鳥鳴聲。

她一個人住着一間破舊的土屋,土屋的房頂還爛了一個大洞,每當大雨落下,她都會拿着一個爛了一角的洗臉盆,放在洞口下,接雨水。她曾經多次想要修補屋頂的洞口,可是她的佝僂的身軀不允許她這麼做。

但有着事情是她可以做的,那便是用撿來的長木條,在自己的土屋前面紮起了一圈籬笆,變成了一個愜意的小院子,即使這個小院子防禦不了任何外力侵害,她依舊堅持着,她還在小院子裡種上了許多蔬菜,有白菜,有茄子,有西紅柿……

她看着小院子,滿意的笑着,沒有一顆健存的牙齒。

這一天,她突然心生奇想,想要給小院子裡的蔬菜加上一層保護圈,防止晚上一些野貓野狗來糟蹋她精心種下的蔬菜,於是她再次背上那個用藤條編制的箕子,走出了小院子,去尋找一些碎石和磚塊。

當她走出小院子的時候,天上颳起了大風,本來明媚的陽光卻突然被烏雲取代,她並沒有因此退縮,反而是堅決的走遠了。

她再次來到了河道邊,想要在岸邊找尋一些被河水衝上來的碎石,卻在大風中聽到了一聲聲嬰兒的啼哭聲。

於是她立即尋着聲音走去,看到了在河道的一處狹小凹陷裡,一件破舊的棉被裡包裹着一個小嬰兒。

小嬰兒在不停的蹬着小腿,將包裹的棉被給蹬開了,好像是因此被大風吹到,感覺到了冷,纔會不停的啼哭。

她慈愛的看着這個小嬰兒,雙眼中滿是愛意,輕輕的將小嬰兒抱在懷中,接着跪倒在地,她在拜謝老天爺,拜謝老天爺賜給她了一件最美的禮物。

她不再尋找碎石,而是將箕子裡的雜草全都倒出,然後用棉被將小嬰兒包裹嚴實,放在了箕子裡,迎着大風,用着她最快的步伐,回到了她的土屋裡。

她先是燒了一壺熱水,倒在了那個接雨水的爛了一角的洗臉盆裡,再加了些涼水,拿出了一條泛黃的毛巾,反反覆覆的洗了許多遍,直至她感覺到毛巾乾淨了些,這才輕輕的爲小嬰兒擦拭着額頭和小身體。

那一晚,她整夜未睡,不停的忙活着,只是爲了不讓小嬰兒啼哭。

自從小嬰兒住進了土屋之後,她便常常的露出了笑臉,甚至竭盡全力爬上了土屋的屋頂,將那塊空洞給補上了。

她在小院子裡栽種的蔬菜還未完全成熟,她便已迫不及待的摘下,碾碎了,煮熟了,餵給小嬰兒吃,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奶粉的存在,她只知道這些親手種的蔬菜,便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沒用多久,她種下的蔬菜便已被小嬰兒吃完,她便再接着種,而小嬰兒則是再吃完,再種,再吃完……

小嬰兒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終於不用在讓她一口一口的喂着吃飯了。

可是她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了。

而小夥子只知道在她的牀邊趴着笑,即使她昏迷不醒,小夥子還在傻傻的看着她笑。

就在小夥子還未來得及開口喊她一聲奶奶的時候,她便撒手人寰了。

可小夥子卻不懂她爲什麼不再醒來了,最初傻傻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小夥子開始背起她的那個箕子,走出小院子,撿着斷落的樹枝當做柴火,撿着飄落的枯葉當做亞棉,撿着零碎的石頭當做寶貝。

小夥子的動作很慢,卻可以堅持撿上一整天,小夥子的視線很弱,卻可以看到天邊的彩虹,小夥子的耳朵很聾,卻可以聽到最美的鳥鳴聲。

她不知道,小夥子自己更不知道。

小夥子當初其實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而小夥子被拋棄的原因,便是因爲小夥子先天性聾啞,而且視力發育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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