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曉樓琴瑟起 離別 蘇穆世家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顧曉樓只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很痛很痛的夢。夢裡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輕輕呼喚着她的名字,她幾次努力地想醒來,但她實在太累了,身體彷彿被灌了鉛一般,沉重的不得了。於是,當顧曉樓睜開她迷濛的睡眼的時候,渾然不知道她已經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水……”她迷迷糊糊地叫道。

聽到她的低喚,趴在她牀邊替她溫暖輸液管的男子立刻就直起了身子,漆黑如墨的眼睛緊緊地注視着她懵懂迷糊的樣子,“曉樓?”

顧曉樓愣愣地看了他好半天,才漸漸反應過來是陳緣,她啞着嗓子又說了一遍“水……”

陳緣點點頭,起身去替她打水。顧曉樓眨了眨眼睛,睡迷的神智漸漸回覆。她慢慢地回憶起發生了什麼事,身體的某處現在還尖銳的痛着,她知道那不是夢。眼睛在房間裡找了一圈,人呢?怎麼不見了?她還想問問他,究竟爲什麼?

陳緣接好了水走回來,就看見顧曉樓愣愣的樣子,心裡的驚怒更甚,他又開始後悔,剛剛,昨天,還有前天的那幾拳是不是揍得太輕了。小心翼翼地把她從病榻上扶起來,陳緣把開水一勺勺吹涼了再餵給她,“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顧曉樓默默地嚥下喉間的溫水,其實有處地方還狠狠地痛着,清晰地提醒着她在昏睡以前曾被怎樣的對待,可這傷實在難以啓齒,於是她搖搖頭,又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給陳緣,“我怎麼了嗎?”

陳緣輕輕替她整理好微亂的發線,低聲道,“你連發了好幾天的高燒,一直到昨晚才退了下去。醫生說你是進來高強度的勞累傷神又不小心受了涼,,”他頓了頓,“再……再加上受到了意外的傷害,纔會突然病的這麼厲害。不過還好,現在已經沒事了。”

顧曉樓好像聽懂了,她緩緩地坐直身體,疲憊地衝他一笑,“對不起,肯定讓你擔心了。”然後就呆呆地在牀上坐了好一會兒,陳緣說些什麼她都隨便地敷衍。最後,陳緣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門又被推開,許瑤瑤快步走了進來,後面跟着陳緣,還有……秦淺。

許瑤瑤撲倒病牀前一把摟住顧曉樓的脖子,“曉樓你總算醒了!都急死我們了……”看着她明顯渙散的眼神,許瑤瑤遲疑地問,“曉樓,你還好吧?”

陳緣上前一把把許瑤瑤拉下來,“她剛剛纔醒,身子還虛弱,你不要搖她。”

“喔。”許瑤瑤揉了揉被陳緣抓痛的胳膊,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這個人簡直百年如一日,從來都不會紳士一點的,她規規矩矩地找了張凳子坐在顧曉樓牀邊輕聲問她,“曉樓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啊?畢業事情多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啊,醫生說你都差點兒要轉成急性肺炎了。還有秦淺,從你住院第一天我就覺得他怪怪的。還有陳緣,他怎麼每次看到秦淺都要打他呢?秦淺還不還手。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啊?”

顧曉樓沒有回答,她的眼神從秦淺一進門其就沒有從他身上轉開過,他眼底的歉疚,惶恐,痛苦,引人全部落入她的眼中。他像是不敢面對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視線。

“瑤瑤,我們走。”陳緣冷冷出聲叫明顯還在狀態之外的許瑤瑤。

許瑤瑤立刻抗議,“爲什麼啊?我不要!還有好多話要和曉樓說……呢。”到最後一個字許瑤瑤的氣勢明顯矮了下去,這個男人原本就氣質冰冷,這兩年是愈發的氣場強大,眼神凌厲地隨便一個白眼球丟過來就能把她這種小貨色凍死。當下閉嘴再不敢說什麼,灰溜溜地跟着陳緣往外走了。

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隔了很久,秦淺終於擡頭看着牀上的顧曉樓,卻始終沒有走上前。顧曉樓靜靜地看着他一邊等他說話,明明只有幾天沒見,她卻覺得彷彿隔開了好幾輩子。他好像也瘦了些,想來清俊的臉上竟出現了從未見過的鬍渣,斯文的眼鏡也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使得他眼底密佈的紅血絲一覽無遺。他的臉頰上還有好幾處瘀傷,雖然不在顯眼的地方,但是看那樣子也知道動手的人沒留力氣。

經過了那晚的事,顧曉樓覺得自己絕對是應該恨他的。可這會兒見他這個樣子,顧曉樓又覺得怎麼也恨不起來。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爲什麼?”

爲什麼?溫雅如你,竟會對我做出那麼殘忍的事。

爲什麼?那晚我拼命地懇求你,你卻依舊冷冷地讓我承受世上最隱秘可恥的痛楚。

爲什麼?我明明認定了你會給我幸福,你卻將我的自尊和驕傲凌遲至粉身碎骨。

“那天莫蘭給了我一組照片,上面是你**地躺在陳緣公寓的牀上。”看清她眼底的傷心與恨意,秦淺只覺得心念已成灰,他努力了很久,最終給了她這樣一個解釋。“然後,我就失去理智了。”

顧曉樓愣愣地看着他,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搖着頭一邊對他慘淡的微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下來。

陳緣和許瑤瑤正在病房外直直地坐着,各沉思各的的時候,就聽到裡面突然傳出一陣雜亂的聲音。陳緣一驚,轉身就衝了進去。

顧曉樓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咬牙一把拔掉了正輸液的針管,伸手就把手邊所有的雜物朝秦淺扔過去。秦淺滿臉傷痛地站在原地,任她亂丟亂砸的發泄恨意。陳緣幾步衝上去死死抱住顧曉樓,她拼命地掙扎,甚至用盡全力地一口咬在陳緣的胳膊上。而陳緣彷彿一點兒都沒覺得疼,一邊輕聲安慰着她一邊回身冷冷地看着秦淺,“你還不走?非要把她刺激到死了才甘心嗎?”

顧曉樓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幾天就出院了。她拒絕了陳緣已經幫她找好的房子,而是直接回了蕭颯租的房子裡。一進門卻看到蕭颯正和一個不算陌生的男子正在一起整理着東西,看到她進門蕭颯衝過來就激動地抱住了她。顧曉樓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蕭颯的男朋友就不好意思地向她道謝,“我前幾天才知道,真是慚愧!我和颯颯準備結婚了,到時候喜宴你一定要來參加。”

顧曉樓高興地點頭,這也是她最願意看到的結局了。她拉過蕭颯的手,問她一些長長短短的事。蕭颯很少不好意思,“曉樓真的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熬過這段日子。還有你們家秦淺,你知道嗎?就是他派人輾轉找到我男朋友,告訴了他他應當承擔的一切,還幫我們聯繫了臨風最好的婦產科大夫。曉樓,我現在也想通了,決定先休學一年回家把孩子生下來,明年再帶着兒子過來做論文拿學位。”

聽她提起秦淺,顧曉樓只是苦澀地一笑,眼神也有些空,“真羨慕你,颯颯,你一定要幸福。”

蕭颯有點害羞,“羨慕什麼?先上車後買票的!我媽媽還等着找我算賬呢!倒是你,可要好好把握秦淺啊!他對你那麼上心,竟然連我的事都周全的處理好,可見他對你真是着緊到了心裡。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啊?我一定抱着兒子來參加!”

顧曉樓瞬間有些無力,敷衍地對她笑笑,藉口要休息便閃進了房間。

少了蕭颯的事,顧曉樓便輕鬆多了。論文便不用再做兩份,有什麼事只要自己按照程序走也就好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又到了鳳凰花開的時分。清橋的鳳凰花年年都開兩季,一季迎新,一季送老。顧曉樓還清晰地記得幾年前剛剛來到這裡,看到那鮮豔如火的花樹時的興奮新奇的心情。時光如白駒過隙,記憶裡的那抹青澀彷彿還停在昨天,再一轉眼卻已是離別。

很快就到了大學拍學士服照的那一天,這可以算作大學的最後一道程序,所以大家都是依依不捨悵然流連的。教學樓,圖書館,宿舍,食堂,教室,操場,大門口的林蔭道,湖邊的木椅和廊橋……沒有人哭,大家都只是瘋狂地拍照,似乎想把這過去的四年都融入到這些圖畫裡,多年後翻出來,紀念這段雲淡風輕的時光。

照完了相大家也就各自作鳥獸散了,顧曉樓每天都會在校門口送走一個又一個同窗或是好友,送走的人越來越多,送別的人越來越少。送王珊走的那天下着雨,顧曉樓去車站送她,她的東西大都託運回家鄉了,兩個女孩子合力把剩下的東西扛上了火車。

火車就要開動了,想起這些年盤亙在彼此之間的暗涌,兩人心照不宣地誰都沒有提。只是臨風的風太大了,沙子總會不自覺地迷住眼睛。最後火車終於要開了,王珊在上車前終於還是沒忍住,回身緊緊抱住顧曉樓,簡短地說出了心裡一直想說的話,“曉樓,好好過!”

因爲是過路車,所以火車很快就轟隆隆地開走了。有些話來不及說,但也不用說。顧曉樓的眼淚抹了又掉下來,掉下來又抹掉。顧曉樓平生最怕離別,只是隨着年齡越來越大,人便越來越麻木,越來越覺得平常。

生離是朦朧的月日,死別是憔悴的落花。總之,都不會讓人高興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