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如期(二)

香山寺前香燭興旺, 無論何時,都是繚繞的仙地,便是深秋時節多數人倦懶了身骨, 還是不忘攀山而來, 求上一支香燭以求心想事成。而香山寺又與其他寺廟不同, 這裡不僅舉辦每年的賽棋大會, 還有那道人長居, 求神拜佛,亦能求仙問道。參天的古樹下,繫着紅繩無數, 有的留了心願,有的許了姓名, 據傳這棵古樹神奇便在於見證了無數凡塵往事, 亦有那善男信女在此緣定三生。

原先, 我是不信的,奈何這世間之大, 本就無奇不有,抱着信亦不信的心態,我雙手合十,對着古樹鞠了一躬,也或許, 是想讓那些不足爲外人道的心事, 藉此排遣出去, 本就不過是自欺欺人之舉, 繼而自嘲一笑。

“女施主可是有心事?”我微微詫異, 問我話的是一位小僧,年歲頗小, 還是個孩子,只那一雙眼珠溜溜地轉着,很是可愛,真不知是哪家捨得講這樣的小童送來寺廟修行。

我笑着問道:“小師傅怎知我有心事?”

“師父說,站在站在這棵樹下的人都是有事所求,不過姐姐這樣的人,不知有何事煩惱呢?不若隨小僧去大殿念一段靜心咒,或許能好一些。”小僧本是好意,想來是想學着師父的模樣勸導衆生,本姑娘顯然是他的實驗對象了。

我跟着小僧來到大殿,香山寺中的廟宇本是雅緻的,而這大殿卻是威嚴的,金雕的佛像,高大而嚴肅,誰說佛堂中的佛像仁慈,誰說佛有千面,佛雖在笑,亦是不笑,而這佛主旁邊的四大天神,各個濃眉大眼,怒目而視,恰是早晨,若是夜晚碰上了這樣的凶神惡煞,膽小的人只怕也要驚悚萬分。

空明師傅安靜地在蒲團上打坐,小僧向我擺了個手勢,悄悄地從門前溜了進去,原是小僧偷懶,偷溜出來了罷,我一陣好笑,本以爲僧人都是忘卻凡塵,不顧三千煩惱絲,也有這樣的小僧煞是惹人歡喜。

而自我進來大殿,空明師傅一捻手中佛珠串,緩緩開口:“又去了哪裡?”

前方的空明師傅雖是背對着小僧,那小僧卻是愣住了,原是偷溜出去被師父逮了個正着,喃喃道:“師父,我……”

空明輕嘆一聲,仿若佛主對世間萬物的憐憫,又似是嘆小僧的頑劣,站起來轉身,卻見到了我,我對着空明師傅一笑,對方似是有些驚訝,又似是早在意料之中,豎起手掌道:“小徒頑劣,打擾了孟施主,施主此次前來,可是要再續上一盞長明燈?”

我輕笑以僧人的方式鞠了一躬,道:“正是。”

蘭兒早就備好了香油錢,遞給了空明師傅,只見僧袍老者轉身,點燃了一盞長明燈放在殿前,繼而語重心長地說:“施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點一盞長明燈,卻又不寫明是爲誰而點,這般,是爲何?”我自知空明師傅意有所指,只是佛法精深,禪語精妙,這樣的對話反倒顯得蒼白無力。

“勞空明大師掛念,長生只求心安。”我望着大殿上供着的彌勒佛陀,敬了香火,拜了三拜,彌勒常樂,卻又是爲何而樂,能否庇護天下苦難之人永久安樂?

空明師傅似乎搖了搖頭,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而天意不可違,施主無論作何想法,且知命運既已註定,便不會輕易改變,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空明師傅似是什麼沒說,也似是什麼都說了,而我這樣身處在紅塵紛擾中的人,能否逆天而爲,改變宿命,又能否達成心事?從那一刻起,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命運,一個美好卻又悲傷的字眼,命運如何,人又該何去何從?秋風蕭瑟,吹落梧桐葉,前途未知,飄搖的人,不歸的心,何去何從?走出大殿的時候,任冷風吹散額前的髮絲,任足尖踏在枯黃的葉上,我不懂禪語,卻不能不信禪語,我不願聽天由命,卻不能不信天命,何其矛盾?何其可悲?

心安,何謂心安?難道那一盞小小的長明燈便是心安嗎?但求心安,我忽而笑了,可是這笑容多有幾分無力之意,秋風吹落枯黃的葉,落在手心,我仰天,遂而看着蒼茫大地。起風了,這些年風平浪靜,終於要起風了嗎?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佛說,不可說,不可說。參天的古樹,掛滿了喜慶的紅綢,那樣的歲月,又是否真的能見證悲歡離合?擡眼的瞬間,在這古樹下,一襲白衣,一抹笑意,迎風而來。

“寧,見過孟家小姐。”白色的披風永遠這樣清淡,脣角的笑容恰似三月裡的春風,我一時呆住,待反應過來立刻回禮,如果世間有一種能力能將時間定格,我情願永遠停留在這樣的畫面,只是互望着對方,不用思索朝堂紛爭,不用理會江湖恩怨,不用擔心恨別離,不用發愁愛不得,長長久久地,就這樣站在梧桐樹下,相互對望,該有多麼美好。

此時,香山寺中沒有了落葉,便是枯黃的大樹也能似滿座繁花,盛開在秋季,盛開在心中,如果這樣,就好了,只要這樣,就夠了。可是想象總歸是幻想,時間不會因爲任何人的祈求而放慢,更不會因爲任何人而改變着什麼,再美好的畫面都敵不過現實的摧殘,那是內心的膽怯,是身份的侷限,亦是生在這個宋國世家的夙命。命運既已註定,相遇不過是爲了放手。可是那時的我們尚是年少,不懂,不問,直到深陷其中,兩相悔過。

“歐陽公子也來許願?”我平定了心神,向着歐陽寧身後的錢鬆看去,只見錢鬆手中握着一截紅綢,從未想過,像他這樣的白衣公子,也會心有所願,求些什麼,我自是好奇的。

歐陽寧淡笑,那笑容中帶着我看不懂的意味,亦或者說,是我不願意看懂的韻味:“是人,便都會有所求。”

是人便都會有所求,那麼勝雪公子所求爲何?我自知這樣打量着別人是無禮的,可還是忍不住一雙眸光飄向了那樣的俊顏。

“孟家小姐也是心有所求?”歐陽寧的臉色永遠帶着淡淡的情緒,這像極了天門山上同樣白衣的蕭寒公子,可是他不是他,這笑容中是有溫度的,這眼眸中是有火花的,即便星星點點,也讓人看得清楚。

“閒來無事,便走到這裡了。”我不願意多說,歐陽寧自不會多問,我看着錢鬆施展拳腳功夫將紅綢掛在樹上,我看着歐陽寧對着參天古樹微微彎腰,心中的不明所以,心中的難言情緒,便逐漸縈繞而來。

“前院有盤殘局,是上次寧與子冉師兄的死局,不知可否有幸,與孟家小姐切磋。”

我的心思正亂,遂而回道:“宋城之中若論哪位女子棋藝頗佳,當屬周家四小姐周婉,長生棋藝不如,怎敢與公子相約?”

“若孟家小姐當真棋藝不如,便不會有四年前大會上的一語指點了。”歐陽寧負手,那白衣下清明的眼眸,總是能將一切道破,我心尖顫了顫,他知道啊,原來他是知道的,也是如勝雪公子這般,怎會不知?

棋盤上對決之時,陸子冉曾問:觀棋不語真君子。我笑道:我是女子,非君子也。

時間流轉,彷彿回到了那份曾經,那時的孟長生尚能嬉笑耍着賴皮,而那時的歐陽寧雖未留下隻言片語,卻是將一切盡收眼底,除了乾笑,還能剩下什麼。

有的時候不是不願意,而是明知是深淵,卻經不住崖頭傲然冰潔的花枝誘惑。

罷,不過一局棋而已,怎能動搖孟姑娘的決心呢?

35.拜師(二)18.賽棋(三)9.七絃(三)80.入涼54.雪狼(三)7.七絃(一)22.難眠(一)45.書信(三)3.回憶(二)68.如期(二)40.野味(一)96.大婚47.秋獵(二)78.密辛63.賠禮(三)25.遊湖(一)35.拜師(二)94.世態43.書信(一)30.神醫(三)82.宮宴24.難眠(三)49.白狐(一)16.賽棋(一)64.藥堂(一)92.歸途62.賠禮(二)57.破陣(三)10.宴會(一)80.入涼15.探親(三)88.紅梅48.秋獵(三)63.賠禮(三)94.世態40.野味(一)79.啓程12.宴會(三)71.赴宴(二)39.考試(三)49.白狐(一)70.赴宴(一)58.歸途(一)49.白狐(一)10.宴會(一)22.難眠(一)12.宴會(三)84.涼變10.宴會(一)16.賽棋(一)31.名冊(一)81.診治83.碧桐24.難眠(三)37.考試(一)24.難眠(三)78.密辛4.入宮(一)69.如期(三)80.入涼27.遊湖(三)82.宮宴11.宴會(二)6.入宮(三)23.難眠(二)66.藥堂(三)87.戰亂94.世態87.戰亂89.賭局12.宴會(三)67.如期(一)5.入宮(二)74.宴會(二)21.雪蓮(三)12.宴會(三)59.歸途(二)86.花落38.考試(二)79.啓程16.賽棋(一)45.書信(三)95.下棋41.野味(二)21.雪蓮(三)38.考試(二)8.七絃(二)93.別離2.回憶(一)82.宮宴54.雪狼(三)58.歸途(一)37.考試(一)91.齊聚40.野味(一)73.宴會(一)71.赴宴(二)66.藥堂(三)
35.拜師(二)18.賽棋(三)9.七絃(三)80.入涼54.雪狼(三)7.七絃(一)22.難眠(一)45.書信(三)3.回憶(二)68.如期(二)40.野味(一)96.大婚47.秋獵(二)78.密辛63.賠禮(三)25.遊湖(一)35.拜師(二)94.世態43.書信(一)30.神醫(三)82.宮宴24.難眠(三)49.白狐(一)16.賽棋(一)64.藥堂(一)92.歸途62.賠禮(二)57.破陣(三)10.宴會(一)80.入涼15.探親(三)88.紅梅48.秋獵(三)63.賠禮(三)94.世態40.野味(一)79.啓程12.宴會(三)71.赴宴(二)39.考試(三)49.白狐(一)70.赴宴(一)58.歸途(一)49.白狐(一)10.宴會(一)22.難眠(一)12.宴會(三)84.涼變10.宴會(一)16.賽棋(一)31.名冊(一)81.診治83.碧桐24.難眠(三)37.考試(一)24.難眠(三)78.密辛4.入宮(一)69.如期(三)80.入涼27.遊湖(三)82.宮宴11.宴會(二)6.入宮(三)23.難眠(二)66.藥堂(三)87.戰亂94.世態87.戰亂89.賭局12.宴會(三)67.如期(一)5.入宮(二)74.宴會(二)21.雪蓮(三)12.宴會(三)59.歸途(二)86.花落38.考試(二)79.啓程16.賽棋(一)45.書信(三)95.下棋41.野味(二)21.雪蓮(三)38.考試(二)8.七絃(二)93.別離2.回憶(一)82.宮宴54.雪狼(三)58.歸途(一)37.考試(一)91.齊聚40.野味(一)73.宴會(一)71.赴宴(二)66.藥堂(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