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纏綿病榻,過了三天,終於可以下牀動一動了。
後來又認識了一堆人,包括服部的次子勘藏,其夫人楓。
這裡要介紹的,就是楓夫人。我十分的欽佩她的沉穩和淑雅。她就是那種典型的日本女人。做事有條理,知禮儀,懂進退,我這個大大咧咧加懶散的性子,和她一比,就大打折扣了。
此刻,坐在我面前的楓微微笑着,一邊做着手裡的刺繡,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聊天。
楓夫人說:娜可,你的經歷很是奇特呢!真是一個有毅力的孩子啊!
我說:夫人過獎了,遇上您,也是我娜可緣分。夫人,您可以教我刺繡嗎?
楓說:好啊,你耐得住性子嗎?看你舞槍弄刀的,這樣的細活,你可以嗎?
我說:試一下!
楓吩咐下人拿來繡針綵線,還有一個繃子和白布。
楓夫人問我:你決定繡什麼呢?我給你先把線條畫上。
我想了想,說:就繡窗外的櫻花!
楓笑笑,巧手在白布上勾勒,一幅櫻花素描就立刻惟妙惟肖的繪成。
楓夫人說:你看,這樣可以嗎?
我點頭:夫人的手好巧!娜可真是自愧不如!
接着,楓夫人教我最基本的針法和走線,握着小小的繡花針,我的手不免有點笨拙,但是隨着學習的深入,漸漸的,走針的速度快了,繡出的線平了。
我很是高興:夫人,我學會了!
楓夫人還是一臉平靜,說:娜可,你的確很聰明,但是,也必須謹慎。在沒有完成一幅繡作以前,沒有人會說自己學會了。
聽過這話,我面上不禁發熱。是啊,這幅繡布,我完成的不過十分之一,還居然揚言“學會了”,楓夫人如此巧手,都沒有說自己“學會了”,這話實在是太大言不慚了!
我接着低頭繡,很久,我們之間沒有說話,只有綵線在繡布上穿過的聲音。偶爾,我的手會被針刺到,還好皮粗肉厚,沒到流血的地步,否則又是鬧笑話了。
漸漸,夜色降臨。房間裡的光變作溫和的紅色,定然是晚霞鋪滿了天穹。
我放下手中的針線,打破平靜:夫人,服部大人他,明天就要走了吧?
夫人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定定望向西邊的天空,如火的夕陽,在絢麗的彩霞中,開成玫瑰的紅色,餘暉,把整個伊賀城鍍上溫柔的金色,平添一種難得的寧靜。
日出而作,日落則息,大約城外的農民,都收起了鋤頭,帶着一身汗水回家吃晚飯;城裡的商戶,也都陸續關門,收穫一天辛苦換來的銅錢。人們都有自己忙碌和生存的理由,我們也一樣,必須爲了這樣宿命的東西而活着。
楓夫人說:晚飯大約是好了,我要回自己的房間爲半藏收拾東西。娜可,希望你可以早點恢復!
我說:多謝楓夫人的關心!
吃過清淡的晚飯,我獨自到院子裡散步。不知爲何,我來到了服部大人是住所後。藉着燈影,我看見一個男人端坐着,還有一個婦人,在低頭整理着衣物。她很認真的整理,似乎很不捨,但又無奈的把那些衣物放入行李包,裡面傳出服部的聲音:夫人,辛苦你了!
楓夫人說:沒事,真的!這些,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半藏說:真是對不住,又要出征了,這次,是大將軍的命令。
楓夫人說:可以理解,我會等你回來。
後來,兩個人影擁抱在一起。我趕緊離開,非禮勿視,非禮勿聞!
走回自己的住所,我久久不能入眠,自己的愛情,還是一個無根的浮萍,隨着命運漂流。有時候,真的希望快點結束這場戰爭,更是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守護在我的身側。那個人,或許可以不會太好看,但是,必須一樣的勇敢和開朗,這樣的人,纔像一縷陽光,照耀我在異世的生命。
第一次,我感到了莫大的孤獨。
一行清淚,在不經意間流落,溼了枕巾。在一邊的瑪瑪哈哈察覺到我內心的憂傷,說:主人,你怎麼哭了?
這隻鳥,怎會懂得人的感情。他是屬於自由的藍天的,而我,只能像一個命運的棋子,只有這樣一直走下去。
我說:瑪瑪哈哈,你如果寂寞,會怎樣?
他說:和主人在一起,瑪瑪哈哈不會寂寞!
我輕撫他光滑的羽,說:嗯,是的,我有了你,也幾乎忘掉寂寞的滋味了。瑪瑪哈哈,多謝你在戰鬥中捨身保護我。
老鷹說:主人,您的生命,即使是用我的命去換,也在所不惜!
我聽到這裡,心裡的感動化作更多的淚水,這是多麼好的夥伴啊!
老鷹用他堅硬卻溫暖的鷹嘴輕擦着我的臉,說:主人,您的淚水,好鹹!
我說:很多天,都沒有這樣大哭一場了,我有堅強的時候,是面對敵人之時,但是,一旦在這樣的夜,也許,我會變得脆弱。你一定也知道這些吧。
瑪瑪哈哈說:嗯,不過,請您只在這樣的夜裡一個人哭,這個亂世,脆弱就意味着滅亡!
是啊,弱肉強食,這是戰場之上鐵的法則!
不知什麼時候,我沉入夢鄉,夢見溫柔的懷抱,夢見柔柔的絮語,然後,晨光把我喚醒,那些玫瑰色的片段,就這樣消失不見。
離別的場景,總是讓人難過的。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我和大家,站在門口,送服部大人離開。
楓夫人還是一臉的平和,她溫和的外表下面,必定是一顆堅定的心。
她對半藏說:我會等你回來的!
服部大人說:夫人,我會安全的回來的!並且,帶回真藏!
服部最後看了自己的妻子,然後看了我一眼,我鄭重的點頭,意思是說:明白了,我們會在天草城見面的!
服部和隨身的武士,打馬揚鞭,消失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