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將軍府之中的薄霧都還未曾散去,空氣之中瀰漫着一股花草的清香。
孫愛媛坐在了桌前,身後小蘭拿着桃木梳幫她梳着那一頭柔順的秀髮,梨花木雕刻而成的梳妝鏡外面是窗戶,只不過昨夜夜深亮,所以小蘭將那窗戶給關上了。
昨夜不知爲何,孫愛媛睡得並不安穩,她頗有些無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纖長好異常看的手指上塗抹了粉紅色的蔻丹,看上去很是好看,且襯得皮膚白希。
“小姐,你在想什麼啊?”小蘭拿着桃木梳一邊幫孫愛媛梳頭一邊問道,孫愛媛今日早上似乎睡得不好的樣子,一直有些無精打采。
“沒想什麼。”孫愛媛低眸隨即看向了一旁那關上的窗戶道,“小蘭,將那窗戶推開吧,關着窗戶·····”她的語氣頓了頓後道,“怪悶的。”
聽了這話,小蘭便先將那桃木梳放下,隨後走到了那窗戶前,看向了孫愛媛道,“小姐是不是不適應京都的水土?若是的話,不如我們及早回去吧。”
小蘭在心中頗有些不想孫愛媛接近季宸淵,畢竟她總覺得自家小姐和那季公子不大適合。
小蘭的這話讓孫愛媛一聽後,她的面色不由得變了變,微微蹙眉道,“誰說的,只不過昨晚是沒睡好罷了。”
其實京都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雖然說人生地不熟,但是膳食各方面都很是精緻,是她以前在安瀾鎮從來沒有見過和用過的,況且在將軍府,最重要的是·····可以經常都看見季公子。
想到這兒,孫愛媛那擰起來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去。
她看向小蘭道,“等會兒梳妝好了後,我就去見季公子,你呀,就好好在房間裡休息吧,畢竟京都路程遙遠,也算是長途跋涉了,多多休息。”
小蘭伸手將那關着窗戶的木攔子取了下來,隨後伸手輕輕將那窗戶推了開去,取了一根木棒來將木製的窗戶給抵制住,不讓風將其吹回。
那湖青色的衣袖邊緣輕輕從那木窗便滑過,小蘭聽了孫愛媛的話,本想再說什麼,卻是將那話生生嚥了回去,畢竟現在她對自家小姐說什麼反對季公子的話,小姐肯定都不會聽的吧。
眼下她倒不如好好守護小姐,若真要發生什麼事情,再護小姐周全可能比較好。
“那小姐早些回來吧,我等小姐一塊兒用午膳。”小蘭說完之後走回了孫愛媛的身後。
孫愛媛坐在一根簡單的木凳子上,她的長髮還未梳起,披在了身後,小蘭拿起桃木梳,看了一眼銅鏡之中小姐的樣子,卻發現她在偷偷暗喜。
不用猜了,定然又是想到了季公子的事情。
小蘭撇了撇脣,隨後給孫愛媛梳髮,過了一會兒青絲梳得差不多了,小蘭看了看鏡子中的小姐的發,又左右看了看小姐道,“小姐今天要用哪支簪?”
“今天就不用了吧。”孫愛媛突然拒絕道,她想,今日這紙條交給了季宸淵,按照那人的說法的話,季宸淵一定會帶她去的,那麼路途遙遠,也不宜過於繁瑣的裝扮。
孫愛媛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那青絲之中沒有用任何髮簪或者首飾點綴,不過看上去倒是清秀雅緻,她朝着銅鏡微微一笑,這時候耳邊傳來了腳步聲。
她擡頭朝着窗戶外看去,發現那窗戶外走過一個白色的身影,那白衣飄訣,溫潤如玉的樣子分明便是那李道長的師弟葉戰!
“小蘭,你等我一下。”孫愛媛站起身子來,留下了這句話便出了門去。
見自己小姐這匆忙的舉動,小蘭頗有幾分好奇,她朝着小姐之前看的方向看了去,卻是發現了那葉戰的身影。
“還好不是那季公子。”小蘭的語氣有幾分無奈。
另一邊,孫愛媛走出房間之後就追了上去道,“葉公子請留步。”
身後突然傳來了這麼一個聲音,葉戰只好停下了腳步,他覺得這聲音微微有些熟悉,卻也不知道是誰在叫他,他轉過身,看見孫愛媛在他身後,他頗有幾分好奇地指了指自己道,“孫小姐可是在叫在下?”
“自然是了,不然·····”孫愛媛鬆了口氣,剛纔出門來的時候有些急了。
她的手輕輕放在胸口拍了拍,待氣息稍微順了一些後擡起頭一笑道,“不然的話,將軍府之中可有第二個姓葉的公子?”
“那似乎是沒有。”葉戰也一笑,他看向孫愛媛道,“不知道孫小姐可有什麼事情?”雖然他不知道季宸淵爲什麼要將孫愛媛帶回府上來,但是孫愛媛對季宸淵的好意,他都看出來了幾分。
“恩。”孫愛媛點了點頭,她四周張望了一下道,“我有要事想找季公子,只是這將軍府太大了,不知道該怎麼走。”
果真如葉戰所想的那般,孫愛媛想找的果然是季宸淵。
季宸淵這會兒應該是在棺材之中才對,昨日屍氣損失了那麼多,恐怕不容樂觀,雖然是逼迫了那黑衣人,不過他也大大受損,昨夜聚集了*的月光和靈氣,這會兒也在棺材之中。
“不知道孫小姐找淵有什麼事麼?”葉戰話鋒一轉,直接問到要點上,畢竟季宸淵此刻是在棺材之中,是人樣還是是殭屍的樣子尚且不得而知,這位孫小姐貿然去找季宸淵的話,沒有被嚇死也會被季宸淵給滅口。
這個世界上僅僅有兩個活人知道季宸淵是殭屍,一個是他,另一個便是蘇嫣。
孫愛媛未曾多想葉戰的話,只是從自己的腰帶之中掏出了一張小紙條道,“這個是昨夜在我房間的軟榻之上發現的,好像是給季公子的。”說完之後將那紙條遞給了葉戰,葉戰打開了那紙條之後看了臉色微微一變,不過隨即卻是一笑道,“還是妥協了。”
“葉公子,是怎麼了?”孫愛媛沒有看過這張給季宸淵的紙條,但是看着葉戰臉上表情的變化,和那最終放平和的笑意讓她有些不解。
“沒事,不過可能還要勞煩孫小姐一些事情了。”葉戰將那紙條收入了袖中,然後看向了孫愛媛。
孫愛媛一愣,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道,“什麼事情?”
“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可能要出趟遠門了。”葉戰說道。
他這一說,孫愛媛便明白過來了是什麼事情,之前那黑衣人在給她的紙條之中曾提過的,眼下看來季宸淵定然會帶她去了。
孫愛媛點了點頭,絲毫沒有任何遲疑,不過她發現葉戰看她的目光有一絲打量,她便稍微添了一句話道,“只是不知道是要去何處?”語氣之中有幾分擔心的意思。
葉戰那一絲探究的神情消失了,轉而一笑道,“放心吧,只不過是孫小姐初來京都可能許多地方都不熟悉,淵已經儘儘地主之誼,帶孫小姐四處走走纔對。”
他沒有告訴孫愛媛紙條上的真正內容,只是隨口說道,孫愛媛畢竟是一個女子,知道了路途上可能會有險阻甚至會喪命的話恐怕不會願意去。
聽了葉戰的解釋後,孫愛媛點了點頭,且道,“那還要多謝你們了。”她的語氣之中含了幾絲喜悅。
大月氏族的草原之外,一片瀑布飛流直下,濺起些許的水花,一身橘紅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那片高山之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草原。
高山下面是草原,可真是一個奇異的景觀。
她看着這下面卻是冷然一笑,她那藏在袖中的手暗自緊握成拳,她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在下面!
“等着吧。”女子看着下面大月氏聚集的草原緩緩說出了這三個字,而那語氣卻是陰冷至極。
不過那設計出這幻術的人倒也真是蒼厲害,大月氏生活了這麼多年的草原和現實之中的環境只不過是用了一個幻術就阻隔了出來,如果沒有辦法破解這個幻術的話,那將永遠都走不進去或者走不出來。
女子的眸微微一斂起,這時,耳旁傳來了一個聲音道。
“阿齊小姐,你在哪兒啊,阿齊小姐?”聽了這聲音後女子的眸子徒然一冷,隨即脣角掀出了一抹笑意,她身上那橘紅色的衣裙微微旋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她走下了這高山,突破了那幻術,走進了草原之中。
走入草原之中後,阿齊身上那橘紅色的衣衫消失轉化爲一件和旋真相似的服飾,那白嫩的大腿和纖細的小腿出現在微有些冰涼的空氣之中,頭上用一根羽毛爲簪,將髮絲束了起來。
見費盡心思尋找自己的丫鬟在草原上有些驚慌失措,被喚作阿齊的女子不由得收起了那冷眸,但轉而一聲冷笑道,“早些時候不跟着我,這會兒倒是着急了,怕什麼?是怕二王子責怪你麼?”
聽了這話,那丫鬟嚇得一下子跪倒在了草原之上。
草原上青綠的草雖然柔軟,但是猛然一跪倒在地上,那膝蓋還是咯得生疼。
大月氏王沒有王子爲繼,原本打算是打算讓蒼閻公子繼承王位的,卻沒想到的是,蒼閻公子可以離開草原,之後蒼閻公子極少回到草原來。
爲了這大月氏的未來,王特地從自己旁系兄弟那兒過繼了一個王子過來,稱之爲二王子,而眼前的這個阿齊小姐便是二王子的心上人。
聽了阿齊小姐的責怪,那丫鬟嚇得一哆嗦,之前有個丫鬟得罪了阿齊小姐,二王子直接將那丫鬟拋屍於草原之上喂鷹。
這件事情大王和王后雖然不知道,但是下人之中卻是知道的。
丫鬟忙不迭磕頭道,“是我錯了,阿齊小姐別生氣,阿齊小姐別生氣。”此般重複的道歉在阿齊聽來卻是要命得慌!
她微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算了,你起來吧。”說完之後那丫鬟停止了叩首,身子卻是微微一顫抖,接着繼續埋下頭去重重地一叩首道,“謝謝阿齊小姐了。”
說罷擡起頭來,丫鬟那額頭上的血讓阿齊心底一陣噁心。
應該是之前磕頭造成的。
“真難看。”阿齊頗有幾分不悅地擰起了眉頭,她伸手從腰間扯出來了一張麻布,然後遞給了那丫鬟道,“別說我對你不好,用這個將血止住!”
難得阿齊展露出稍微的好心,見慣了阿齊在二王子麪前阿諛奉承,在下人面前耀武揚威不可一世樣子的丫鬟確卻是覺得有些好奇,她連忙點頭道,“謝阿齊小姐了。”伸手正準備接過來,卻看到了阿齊嘴角閃過了一絲詭異的笑意,下一秒,她手裡的麻布就掉落在了地上,沾染了地上的水珠。
阿齊瞥了一眼後罵道,“不長眼的東西。”
丫鬟連忙低下頭,也不敢說別的任何話,只得伸手將那麻布接了過來,哪怕那麻布已經沾染上了水珠變得有些溼潤,她還是伸手將那麻布輕輕觸碰到了自己額頭上的傷口。
“嘶。”一陣刺痛襲來,丫鬟卻只得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微微喊痛。
站在她面前的阿齊雙手交疊抱胸,她看了看遠處的帳篷,那頂帳篷是旋真公主的,她想了想後看向了地上的丫鬟道,“聽說旋真公主救了一個女人回來對不對?有人說那女子是中原人?”
“恩,是的。”那丫鬟一手用那麻布捂住自己的傷口一邊點頭說道,“其實不是旋真公主救回來的,而是蒼閻公子將那女子帶回來的。”
“蒼閻公子?”阿齊說起這個名字若有所思,不過她一笑道,“難不成這蒼閻要娶別人?呵呵,這可叫旋真傷心了。”
丫鬟低頭在一旁跪着,卻是不敢回答。
阿齊突然看向了地上的丫鬟後道,“去旋真的帳篷看看,我倒要看看她們兩個女人之間怎麼相處的?”
“是。”那丫鬟聽了阿齊的話後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今天的大草原上微有些溼潤,是因爲昨夜下了一場大雨的緣故,原本昨日還異常炎熱的天氣在今日便變得有些微涼了起來。
旋真的帳篷之中旋真看着蘇嫣巧手繡花的樣子卻是羨慕之極!
她坐在蘇嫣的身旁道,“蘇嫣,我以前從來不知道這花居然可以繡出來,而且我以前都不知道刺繡是什麼東西的,還有這繡花針,我們草原上從來都沒有的。”
“是麼?”蘇嫣未曾停下手上的動作,微微一笑道,“那你們的衣服破了怎麼辦的?”
“用骨針啊!”旋真一邊說着一邊將一旁的針線盒子取了出來,對於他們大月氏人來說的針線盒子其實就是骨針加上麻繩。
蘇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看向旋真手裡的東西,卻是微微一吃驚,那骨針有簪子那般長,且比簪還要粗上少許。
“這就是你們的骨針?可是好大啊。”蘇嫣一邊說着,一邊將手裡的繡花針拿了起來,和旋真手裡的骨針微微一對比,卻是愣住了,這差別不是一點兩點的!
“我們這兒嘛,畢竟千年都沒有人來了,外面肯定有很多變化。”旋真將那骨針收了起來,這骨針其實就是動物的骨頭磨小之後製成的。“況且,我們大月氏人和中原人在習俗方面就有很多的不同。”
“恩,是的。”蘇嫣點了點頭,隨後繼續給那絲絹繡花。
這個針是她之前打算用來給睿兒做衣服用的,但是沒想到的是衣服沒有做,倒是被蒼抓到了這個地方,其實她很想出去,但是現在着急也沒有辦法,畢竟蒼閻沒有出現。
連這繡花用來的絲絹都是她平日帶在身上用的。
一想到蒼閻久久不回來,她可能要困在這兒一輩子的事情的時候,蘇嫣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道,“唉。”
“怎麼了?”旋真聽了她的嘆氣聲,連忙問道。
蘇嫣搖了搖頭,其實她並不是很想繡花的,因爲之前旋真一直拜託她,讓自己教她一些中原的技巧。
蘇嫣想來想去也只有做這個了。
且懷孕的女子不應該多做針線活。
一會兒後,那牡丹花的基礎形狀被蘇嫣簡單勾勒了出來,只留下大量空白的地方需要用針線去勾勒。
蘇嫣將這絲絹連帶着針線一塊兒遞給了旋真道,“慢慢來吧,只要慢慢繡,就可以繡好的。”
旋真點了點頭,剛剛將那絲絹接了過去後,就聽得有人掀開那帳篷,且道,“怪說不得旋真妹妹這麼久都沒有出來玩了,原來是在帳篷裡藏了一個美人。”
那女子走進來之後蘇嫣微微呆住了,這女子不是雪兒還能是誰?
蘇嫣疑惑的目光,阿齊卻是一點也不驚訝,旋真還沒有招待她,她倒是坐在了旋真身邊道,“這麼久都沒看見了,難道旋真妹妹不請我喝一杯?”
旋真一向不大喜歡這阿齊,旋真將蘇嫣遞給她的絲絹放置到了一個盒子裡,隨後關上盒子,將盒子放到了一旁。
“阿齊姐姐說哪兒的話,阿齊姐姐有二哥哥就夠了,不需要我們的。”旋真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實際上是她不想和這阿齊說話,這個阿齊來的很奇怪,她說她和家人是生活在南邊一些的大月氏,但是之前家裡人得了病,都去世了,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而就她一個人,將自家二哥哥迷的神魂顛倒。
見旋真口氣不善,阿齊嘴角的笑意微微凝固了起來,她的眸光一閃,看到了一旁的蘇嫣,隨後朝着自家的丫鬟使了一個眼色。
丫鬟會意,上前拎起那銀製的水壺給蘇嫣倒了一杯茶,正準備遞給蘇嫣的時候,卻被阿齊拿了過去。
阿齊的尾指指甲不經意之間觸碰到了那水杯裡的水,水微微盪漾起漣漪,卻是看不出別的異樣來。
阿齊嘴角的笑意此時沒有了嘲諷和冷意,和蘇嫣印象中雪兒的笑意越發的像,就在她思索的時候,那茶水已經送到了她的面前。
蘇嫣擡頭,正好看到阿齊的眸子。
阿齊道,“姑娘可別見外了。”
聽了這話,蘇嫣一笑道,“怎會?”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茶水,卻是覺得有些奇怪,爲何這和雪兒長得如此像,且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進來似乎只端了一杯水給她,而沒有給旋真?
難道說這裡面有什麼詭計麼?
正在蘇嫣猶豫的時候,那一杯水卻是被旋真拿了過去,蘇嫣才反應過來,那茶水卻是被旋真悉數喝掉了。
別說蘇嫣猶豫,旋真也覺得很奇怪,這女子是二王子從外面帶回來了,她極少在衆人面前露面,算起來,她今天還是第一次來她的帳篷。
而這第一次來她帳篷,卻是給蘇嫣倒了一杯茶,這未免不有些奇怪。
“阿齊小姐,蘇嫣她懷孕在身,不適合喝茶,我就幫她喝了。”旋真說後將那杯子放置到了一旁。
阿齊聽了這話,嘴角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笑意道,“瞧我這記性,卻是忘了蘇嫣懷孕了。是我的疏忽了。多謝公主提醒。”
阿齊說話時候眉宇之間的笑意和聲音的柔和都和雪兒一模一樣,若是真的要說有什麼不同,那便是穿的服飾不一樣了吧,別的······似乎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