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府中前廳,二夫人和蘇如意正在刺繡品茶。
二夫人險些被茶水嗆到,急忙撫胸順了順氣。
蘇如意一頭烏髮高高盤起,瑪瑙的簪子閃亮奪目,她一身豔紅色的絲絨襖子,那緞子可是上等,顯得富貴嬌氣,她本就生得漂亮,此刻更是襯得她愈發明豔。她拿着針線正在繡鴛鴦,忽然擡頭,神情難掩驚奇。
蘇如意前些日子嫁給了城裡一戶尚算不錯的人家,夫家三代經商,在閣邱國也是有頭有臉。年關剛過,蘇如意就在夫君的陪同下回孃家探親。今日一早,夫家忙於生意,所以就急急離去了。蘇如意捨不得這麼快離去,於是就沒有隨夫家回去,而是多留幾日。
只是她沒有想到,那個離開了大半年的人,竟然回來了!
真是巧呢!
“回來就回來了,嚷嚷什麼?不知道小少爺在念書?你還不快去接大小姐,讓她來我這兒!”二夫人不疾不徐說道。
雜役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蘇如意張望着外邊兒,輕聲說道,“我還以爲她不會回來了呢!不是跟了那個什麼男人走了嗎?”
“誰知道!管她呢!”二夫人不屑一顧。
蘇如意微微一笑,等着看好戲的模樣,“難道是那男人不要她了?然後她無處可去,只好回來了?”
“我想也是!”二夫人嗤笑道。
去年之時,王叔欠了賭債,被債主上門要銀子。蘇碧落那態度就表明自己沒有銀子,可是又突然之間有人送來了一千兩替王叔還了賭債,這其中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據說是有個男人給了銀兩,而那個男人叫玲瓏公子,是個有身份有錢有權的神秘公子。
二夫人和蘇如意沒有少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暗地裡更是繪聲繪色地說了許多。如今蘇碧落回來了,她們自然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態了。
眨眼,兩道身影閃現於前廳。
蘇碧落亭亭玉立,眉眼微彎,笑容恬靜。她清瘦了許多,比起從前卻是更加曼妙動人,渾身透出一股靈氣,安然而美好,讓人不由自主得會多瞧上幾眼。而她的身後,英俊高大的容治同樣是一道風景線。
她還帶了一個男人回來?
二夫人和蘇如意心裡同時冒出疑問。
“呦?這不是碧落嗎?你可回來了呀!二孃可惦記你呢!”二夫人站起身來,走到蘇碧落面前,親熱地拉她進廳,“我瞧瞧,這怎麼瘦成這樣了?外邊兒還是住不習慣吧?”
“大姐。”蘇如意疏遠生冷的呼喊,不動聲色地睨向她身後的男子。
蘇碧落朝正位上一坐,二夫人給她衝了杯茶水,蘇碧落接過喝了一口,淡淡說道,“這些日子不在家中,多虧了二孃和如意照料,你們辛苦了。”
兩人皆是笑而不言,心裡卻是將她嫉恨。
當時她離開之時,竟然將蘇府交給喜兒和福伯。
喜兒是什麼身份?不過只是一個丫鬟!而那個福伯,雖然是老家丁了,可終究也不過是個外人!他們憑什麼掌管蘇府?這又置她們於何地?可是偏偏她們不敢有異議,知道那玲瓏公子來頭不小,只怕到時候會惹來禍端!況且,她們也懶得去管,樂得坐享其成,只管好吃好喝便是!
“孃親!二姐!大姐回來了?”忽然,廳外隱約傳來清澈的童聲。
“小少爺!您跑慢點!小心摔了!”伴隨而來的,還有家僕的叮嚀聲。
“大姐!”蘇勳呼喊着奔進了前廳,一張小臉依舊可愛,稚氣未脫,卻比先前成長了許多。
蘇碧落瞧見了蘇勳,一下子難掩激動,站起身來,“勳兒。”
“姐姐!”蘇勳也瞧見了蘇碧落,顧不上什麼所謂的男子氣概,只管撲向了她,叨唸不斷,“姐姐你可回來了!你去哪兒了?這麼久都沒見你!勳兒好想你!我都有好好唸書!我還會背好多詩詞了!”
聽着蘇勳童稚的聲音,蘇碧落這才感到心裡的那塊石頭落下,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着問道,“你會背什麼?”
“我會背《三字經》,還會背《詩詞一百首》,還要好多呢!”蘇勳睜着大眼睛,一副等着誇獎的模樣。
蘇碧落輕捏了下他的鼻子,“你先去書房等我,一會兒背給我聽好麼?”
蘇勳瞧見這麼多人,也是乖巧的孩子,明白大人們要說話,他應聲道,“好,那我去書房等姐姐!娘,二姐,勳兒去書房了!”
“去吧去吧!”二夫人不好多說什麼,蘇如意笑得微冷。
尋常人只說骨肉親,這蘇勳可是二夫人生的,蘇如意更是她同母的姐姐,但是蘇勳卻對蘇碧落格外親近,不避讓她們氣悶。
“大姐,這位公子是何人,還沒介紹呢!”蘇如意終於開口詢問。
不等蘇碧落迴應,容治沉聲說道,“二夫人,二小姐,我是容治。這次送碧落回來,太過匆忙,也沒有準備什麼禮物,只有一些薄禮,希望兩位喜歡,實在是過意不去。”
“哪裡哪裡。容公子送碧落回來,我還要感謝你呢。”二夫人客套說道。
容治微微一笑,溫柔囑咐,“碧落,時辰不早,我還要趕回去。過些日子,我會來找你。”
蘇碧落本想留他下來,但是又怕耽誤,只得送他出府。
二夫人和蘇如意也跟隨在後,走至前院,這才瞧見他所謂的薄禮。
足足一箱珠寶首飾!
蘇碧落愕然,容治低頭囈語,“千萬不要拒絕。”
容治就這樣走了,蘇碧落目送他坐上馬車而去,但是他所留下的那一箱珠寶卻惹人遐想。那一箱子珠寶,皆是奇珍異寶,滿滿都是瑪瑙、黃金、寶石、玉石,瞧得人眼花繚亂,閃亮亮的光芒萬分奪目。
二夫人一打開箱子,驚得啞口無言。
蘇如意也是呆了。
“這麼多寶貝,真漂亮啊!”二夫人顫顫地伸出手,摸向那一串珍珠項鍊。
蘇如意回過神來,只覺得眼前一片金光。
二夫人高興地將那串項鍊戴在脖子上,喜愛地摸了又摸,喃喃說道,“這條珍珠項鍊真好,珍珠又大又圓,實在是難找!”
蘇如意自然也是認同,這麼好的珍珠,確實是難找。她的目光瞥向那箱子,倒是瞧中了一隻碧玉手鐲,手鐲翠綠,色澤光潤,上等品中的上等。
“二孃!”面前突然響起輕柔的呼喊聲,蘇碧落已經來到她面前,她微微一笑,徑自動手取下二夫人脖子裡的珍珠項鍊,“這些東西是別人的!我們不能動!”她說着,硬聲吩咐,“來人吶!將箱子擡進我的屋裡去!”
“是!大小姐!”
二夫人詫異失神,就這樣眼睜睜地瞧着那串珍珠項鍊被放進箱子裡,而後又是瞧着那箱子珠寶被擡走。
“這哪裡不是你的東西?那位容公子不是說這些是薄禮嗎?”二夫人心有不甘,目光盯着箱子遠去。
蘇碧落淡淡說道,“雖然他是這樣說了,可是無功不受祿,不能憑白無故拿人東西,而且還是這麼貴重的。等有機會,我一定要還給他。二孃,二妹,我先去書房看勳兒。”
蘇碧落走過她們身邊,纖細的身影消失於迴廊。
二夫人登時面露不悅的顏色,嘟噥說道,“說的這是什麼話?不想給就不想給,還這麼冠冕堂皇!”
“娘!我們別理她!她現在有人撐腰了,知道我們不敢得罪她!”蘇如意也是憤慨難平,想想自己,她並不蘇碧落差,論姿色,她還在蘇碧落之上,可是爲什麼她就能遇見一個這麼英俊富有的男子,自己卻不能。
蘇如意恨得牙癢癢,心裡暗暗將蘇碧落咒了個八百遍。
書房內不時傳出歡笑聲,正是蘇碧落與蘇勳。
這大半年不見,蘇勳果然長大了不少,不僅是個子高了,也更能說會道了。蘇碧落親自檢閱他的學業,發現他果然很聰明優秀。蘇勳一字不差地背誦了好多詩詞,所寫的字也剛正漂亮。蘇碧落望着蘇勳,不禁想到去世已久的父親,只嘆他地下有知也會瞑目了。
晚膳的時候,喜兒和福伯從店鋪回來了。
蘇碧落並沒有特意派人去通知,只怕他們知道後就立刻趕回來,這樣太過麻煩也太過累了。他們一回府,就從下人口中得知蘇碧落回來了,兩人皆是又驚又喜,急忙去書房探望。
“小姐!”喜兒果然在書房找到了蘇碧落,興奮地喊道。
蘇碧落一怔,霍得扭頭。喜兒也是瘦了一些,卻也漂亮了許多,她站起身來走向她。喜兒衝上去緊緊地擁抱住她,像個孩子一樣哭道,“小姐!你離開了這麼久,喜兒好擔心!府裡一切都好,我和福伯沒有讓小姐你失望!你放心!現在你總算是回來了!回來就好了!”
喜兒呢喃着那句“回來就好了”,蘇碧落輕撫着她的脊背,輕聲說道,“我回來了!”
“羞羞羞!喜兒姐那麼大的人了,竟然還哭鼻子!”蘇勳在旁一邊用手指颳着鼻子,一邊取笑道。
“誰哭了!小少爺莫要亂說!”
“就是你哭了!”
兩人正在爭執,福伯也終於跑來了,氣喘
吁吁地喊道,“小姐,您回來了!”
蘇碧落點了點頭,上前主動握住他的手,還給他倒了杯茶水,笑着說道,“福伯,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都是我該做的!小姐一切都好,我就滿足了!”福伯接過茶杯,同樣激動地喝了一口。
那天晚上,蘇碧落終於重新回到蘇府,坐回了那張飯桌,與家人一起吃了晚飯。距離這一頓晚飯,實在是太過遙遠了。用過晚膳,蘇如意扶着二夫人早早睡了,蘇勳就纏着蘇碧落說了許多學院裡發生的有趣事兒。直到夜深,幾個人這才散了,各回各房去安睡。
“小姐,我和你睡。”喜兒抱來了被子,來到裡間。
其實喜兒是蘇碧落的貼身丫鬟,從小一起長大,她的牀塌就在外間。蘇碧落離開之後,喜兒還是一直睡在外間,並沒有搬去別的屋子。蘇碧落已經洗梳過了,穿着白色的中衣半躺在牀塌上。
“好啊,我們一起睡。”她往裡邊挪了個位置,讓喜兒躺在了自己身邊。
兩人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同塌而眠,吹了燈說着悄悄話。
“小姐,二夫人和二小姐問我是怎麼回事,我沒有告訴她們。後來她們不知怎麼就聽說了玲瓏公子,不過我還是沒告訴她們玲瓏公子是誰。小姐,天耀少爺待小姐好不好?前些日子,天耀少爺還興兵伐夜月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對了,小姐,容少爺派人來問了些事兒,喜兒沒忍住,就說了一些,小姐不會怪我吧?”
喜兒興沖沖地說了許多,蘇碧落三言兩語帶過,末了叮嚀,“時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兒我跟你一起去鋪子。”
“恩。”
喜兒在身邊慢慢睡去,蘇碧落亦是閉上了眼睛。
她彷彿做了個夢,夢裡醒來哪兒也沒有去。
可是,那塊玲瓏玉卻成了抹不去的烙印,跟隨着她。
街上是來往的路人,街道一邊是蘇家的布店。
“小姐,上個月的布匹賣得不好!這可怎麼辦?”喜兒煩惱地問道,打着算盤正在算帳。
蘇碧落詢問了下業績,而後思量了一番。
閣邱國的生意並不景氣,雖然也有富裕人家,可是這也是少數。而且那些富裕人家都喜愛臨國的玩意兒,閣邱國商人的生意就愈發難做了。光是布匹這一塊兒,閣邱國人買本國布匹的就少之又少。按照這樣的情形發展,只怕布匹生意會越來越慘淡。
蘇碧落想了又想,只覺得這樣不妥,“先收拾東西回去,回去再議。”
喜兒點了點頭,整理了算盤包袱,跟隨着蘇碧落回蘇府。
走過了一條又一條街,蘇府就在不遠處。一轉過轉角,只見蘇府外停了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馬車四周還站着幾個侍從,看樣子頗有來頭,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是怎麼了?”喜兒驚呼。
蘇碧落急忙奔入府去,福伯迎了出來相告。從福伯的話語中,蘇碧落得知那人來自北遼國,是來找她的。蘇碧落有些狐疑,北遼國的話,那應該是容治派來的。可是容治才離開這麼幾天,他不可能這麼快趕到北遼國的。他現在又派人來,這是做什麼。又或者根本不是他,那又會是誰。
蘇碧落帶着疑問來到正廳,瞧見了那名男子,一身墨衣打扮,她並不認識,而且他們也不是先前容治護送她回來隊伍裡的侍從。而廳裡也是放了幾隻大箱子,看得出很沉,可以想象這箱子裡都是什麼。
那墨衣男子瞧見了她,果斷地站起身來,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說道,“這位一定是蘇大小姐了吧。”
“正是。”蘇碧落應了一聲。
那人又道,“我是容老將軍的侍從,奉老將軍之命前來探望蘇小姐。”
蘇碧落不由得詫異,容老將軍?那不是容治的父親麼?
墨衣男子伸手打開其中一隻箱子的蓋子,裡面全是白銀,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疾不徐說道,“容老將軍聽說蘇小姐有些難處,所以特意命我送給蘇小姐一些東西,望蘇小姐收下。再來,容老將軍也有話讓屬下轉告蘇小姐,有些人求不得。容老將軍還說蘇小姐是聰明人,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是來打發她的。
原來是來警告她的呢。
原來如此。
蘇碧落在方纔一剎那就知道了這人的來意了,此刻聽見他這麼說,倒也沒有怎麼詫異。也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和容治之間的差異存在,又或者她早就讓自己退回到安全地帶,不讓自己深陷。
“這算是什麼意思?我們家小姐纔不要那些東西!”喜兒聽到了他的話語,不滿地喝道。
儘管蘇家已經中落,可是小姐依舊是小姐,容不得別人欺負。
蘇碧落瞥了喜兒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她又是望向那墨衣男子,似是想了很久,卻也在瞬間有了答案,只是那麼淡笑着說道,“東西我收下了,請代我回了容老將軍,碧落只是平凡的女子,自然是明白自己的身份,請老將軍放一百二十個心。”
墨衣男子見她應得那麼爽快,也有幾分驚異困惑,似是沒有料到她會這樣,愣了一下才道,“那好,在下告辭。”
“喜兒,送客。”蘇碧落對於他的驚惑瞧在眼中,只是一笑置之。
喜兒只得送那男子出府,心中則是又氣又惱。待她折回,焦急地奔到蘇碧落身邊,“小姐!你怎麼可以收下這些銀子呢!容少爺的爹爹也太看不起人了!他竟然拿銀子來堵你!小姐,我看還是把銀子還了去!不然的話,容少爺知道了指不定還誤會小姐了呢!小姐!小姐?小姐您到是說句話啊!”
蘇碧落卻不回她,自顧自拿起一錠銀子,依舊是那抹微笑,“有了這些銀子,我們也有了本錢。”
“可是小姐……”喜兒試圖想要讓她改變心意,畢竟容少爺可是待小姐好的人,她還希望小姐與容少爺結成連理。但是現在如此一來,不要談結連理了,恐怕連朋友也是難了。
蘇碧落放回了銀子,眼神很是清澈純透,整個人也愈發淡然,“喜兒,我跟你說過,我不願寄人籬下。”
“小姐。”喜兒一聽那四個字,登時懂了,蘇碧落之所以收了銀子,哪怕是讓人誤會她是個見錢眼開的俗.媚女子,卻也不願意讓容治爲難。喜兒實在是替她委屈難過,哽咽說道,“小姐,容少爺多好的人啊!錯過了就找不到了!”
蘇碧落摸了摸喜兒的臉龐,“傻喜兒,人各有命啊。”
“呦!這誰送來的東西?”蘇如意攙扶着二夫人趕來了,她們二人實則已經略知一二。
二夫人望着那些銀子,樂呵呵地說道,“碧落,你這下可是有錢了,我這個二孃也能過上好日子了,勳兒也能安心讀書了。不過這麼多銀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呀?方纔聽說是有人送的,莫不成是那個容公子……”
“這些銀兩是容公子的爹爹命人送來的,以後我與容公子不再有任何干系。”蘇碧落如實說道,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原來是那位容公子不要你了,所以纔給了你這麼多銀兩!”蘇如意冷哼一聲,難掩幸災樂禍。
二夫人急忙去拍她的手背,訕訕喝了一聲,“如意!”
喜兒怒了,蘇碧落無謂說道,“命人將箱子擡去我的院子,還有,該用膳了吧。”
自從那墨衣男子送來幾箱銀子後,二夫人和蘇如意就時不時話中帶刺譏諷。喜兒聽着十分難受,好幾次忍不住要與她們爭辯,但是收到蘇碧落的眼神示意也就只好耐住了。
蘇如意隔天回了夫家,有時候來蘇府,只要逮着蘇碧落,那自然是不會放過,免不得又是一陣口舌。
蘇碧落依舊是那個性子,安靜得不像話。無論二夫人和蘇如意怎樣奚落,她不過就是淡淡一笑。有時候瞧着她們說得累了,更是會貼心地替她們倒上一杯茶水,輕聲說道,“二孃,如意,喝些水吧,口渴了吧。”
二夫人和蘇如意瞧見如此,只覺得是自討沒趣,也就漸漸冷卻了。
喜兒倒是悶悶偷樂,等回到布店就笑着說道,“小姐,您看見沒有?剛纔二夫人和二小姐的臉都綠了!小姐就是厲害!就這麼一句話就將她們給堵住了呢!我想她們也會知難而退了!”
“好了,你個丫頭!”蘇碧落瞥了她一眼,取出帳本道,“現下要辦正經事兒,別玩鬧了!”
“是!”喜兒收了笑,臉上滿是趣意。
這段日子裡,蘇碧落仔細分析了國中錦緞布匹的生意,決定要從臨國引進手工精細的手匠女紅。算了路程,算了所需的費用,這燕國是最好的選擇了。燕國的錦緞女紅極其出名,除了西池國和夜月國之外,就屬燕國富有盛名了。
西池國的錦緞那是最好的,可惜離得太遠,所以只得作罷。
再來那夜月國離閣邱國倒是並非很遠,若是能夠去夜月引來女紅,那自然是最好。但是想到了夜月太子夜恬,又想到自己在夜月國所發生經歷的一切,蘇碧落心有餘悸,只覺得是一場噩夢,再也不想去回憶了。所以,夜月國也不在考慮之中。
最後,就剩下了燕國。
蘇碧落立刻請了護衛的鏢隊,親自隨隊前往燕國。喜兒放心不下
,也要跟去,但是蘇碧落只讓她留下打點家中布店的事宜。
喜兒沒轍,只好聽了她的話。
前往燕國的路上,十分太平,沒有發生意外,只是衆人依舊警惕,直到入了城,這才放鬆下來。護鏢的鏢頭笑着打趣,說是這一帶最近出現了土匪,很容易出事,沒想到這麼順利,連個土匪的影子都沒有瞧見。
而後蘇碧落尋了許多女紅能手,拜訪了燕國許多有名的錦緞布店,買了許多樣布,將最好的東西全都選了一遍,又是耐心打聽,終於找了十名女紅,商談了很好的價錢,那十個女子才同意隨她一起去閣邱國。而那十名女子,多半都是寡婦,家境窮困,或是容貌不好未婚的,又或者獨身一人,本是風塵女子的如今已年老色衰的。
一行人準備齊全後,由燕國出發,折回閣邱國。
只是在回閣邱國的路上,他們果然遇到了鏢頭口中的土匪。
高山之下,突然擁出來幾十人,各個蒙面,穿着粗布黑衣,看上去強壯兇惡,手中或持刀或持劍,皆是有的。女人們受到驚嚇,叫出聲來。帶頭的土匪頭子大笑了幾聲,粗嘎地說道,“呦?這馬車裡還有女的?這下咱們兄弟夠樂了!”
那人說着,惹來一羣土匪弟兄淫.穢地狂笑。
“這該怎麼辦?有土匪?”
“我好怕啊!”
“蘇姑娘,我們該怎麼辦?”
女人們惶恐地問道,蘇碧落輕聲安撫道,“大家莫怕,不會有事,我下車去和他們說說。”
“蘇姑娘小心啊!”
蘇碧落拿起斗笠戴在頭上,這才下了馬,走到鏢頭身邊,小聲地說了幾句。鏢頭點了點頭,蘇碧落望向那土匪頭目,開口說道,“這位大哥,我們幾個姐妹只是要去探親,望請給一條生路。”
“生路倒是可以給!那就給我們一千兩白銀!怎麼樣?”土匪頭目喝道。
蘇碧落想了想道,“我們這兒只有五百兩,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行個方便。”
“成啊!五百就五百!”那頭目猖.狂地笑了起來,只覺此女膽識不錯,目光盯着蘇碧落露出的脖子,那晶瑩白皙的肌膚讓他欲.火中燒,“除了這五百兩銀子,你也得跟老子回去,就給老子當壓寨夫人!”
那些土匪也跟着起鬨,無非是“咱們大哥終於有夫人咯”。
蘇碧落頓時朝後退了一步,土匪頭目喊道,“兄弟們,給老子上!記得留活口!”
只聽得一片雜亂的吶喊聲響起,鏢頭率衆人上前與那土匪開始撕殺。只是他們哪是土匪的對手,光是論人數,也知道敵不過他們,漸漸就敗下陣來。
土匪頭目提着大刀,笑着走向蘇碧落,“戴什麼斗笠,搞得這麼神秘,讓老子瞧瞧,到底長什麼模樣。”
話音落下,頭上的斗笠被蠻橫扯下了。
蘇碧落一張尖瘦的瓜子臉露了出來,清弱漂亮,惹來口哨聲一片。她不禁有些害怕,卻也沒有後退,“這位大哥,我見你也不像是壞人,你沒有傷人性命,不如放了我們吧。”
“現在這時候還來說教呢?”那土匪頭目顯然被說得煩了,一把抓起蘇碧落的手。
這個時候,蘇碧落的袖子裡突然落出一塊東西,掉在了草叢裡。
那土匪低頭望去,瞧見了草叢裡的東西,眼神一個茫然,木訥了片刻,出乎衆人意料急忙鬆手而後跪在地上,“小姐請息怒!我們不知道是小姐來了!您饒了我們吧!”
衆人大驚,卻是始料不及,這是怎麼了?
衆人一陣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那土匪頭目依舊跪在地上,滔滔不絕地開口懺悔,試圖想要平息事端,“小姐!您說句話吧!您饒了我們吧!”
“蘇小姐?”鏢頭最先回過神來,輕聲喊道。
蘇碧落整個人一怔,慢慢地扭頭望向草叢裡的玉佩,她似是在狐疑什麼,又似是在等待什麼,餘光瞥向那土匪頭目,依舊是沒有動作。過了半晌時間,這才默然地轉身走向草叢將玉佩撿起,重新放入袖中妥善保管。
蘇碧落問道,“你現在怎麼向我求饒了?”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小姐,小姐千萬不要往心裡去!”那頭目急急說道,又是不忘記朝後揮手,大聲喝道,“兄弟們還不快點給小姐跪下!全都給我跪!”
一聲令下,數十餘人就刷刷棄了刀劍跪拜在地。
衆人只覺得驚奇,不免狐疑,這蘇家小姐到底是什麼來頭?
莫不成是土匪中的土匪?
蘇碧落神色自然,平靜問道,“那你們不劫我們了?”
“自然是不劫!”土匪頭目堅決回道,就算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那壓寨夫人呢?”
“小人知錯!”那人已經一頭冷汗。
“放我們走了?”
“是是是!就請小姐允許我們一路護送,將功補過!”頭目一臉真誠,只希望事情得以解決。
蘇碧落暗自思忖了下,土匪頭目就這麼眼巴巴地望着她,神情狀似小狗一樣可憐。直到瞧見她點了頭,這才露出笑容,“兄弟們,我們送小姐回去!”
“好!”
“等等!”蘇碧落喝了一聲,那人苦了臉,她徐徐問道,“你們劫過多少人?”
頭目有些爲難,“這個小姐就不要問了!”
“說!”她語氣強硬。
“我們只劫了一些商販,不過我們從不傷人性命!而且劫來的銀子,很多都給了各地窮苦的人家!這是真的!小人所說句句屬實,小姐要相信我們!”頭目如實說道,後邊的弟兄不時附和。
蘇碧落的目光掃過他們,淡淡笑道,“那就辛苦你們了!”
“我們不辛苦!”衆人吼聲如雷。
如此一來,就這麼莫名其妙,原本要打劫他們的土匪竟然放過了他們,而且還護送他們回閣邱國。一路上他們安分守己,輪流守夜。原先大夥兒還排斥害怕他們,到了後來衆人也漸漸得沒有那麼反感了。等到了閣邱國安全的境地,頭目大張向蘇碧落告別。
“大張,你們兄弟無處可去,這樣流浪也不是辦法。”蘇碧落在這些日子裡,也斷斷續續知道了些他們的情況,他們都是無家無父無母的人,實在是走投無路,纔來當土匪。
大張知道蘇碧落是好心,他只告訴她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處。
蘇碧落頓了頓,又道,“大張,我的作坊里正好缺人手,如果你們不嫌棄,你和你的弟兄們就來我的作坊裡作活。包吃包住,還有工錢,怎麼樣?”
大張一時感激得無言,卻是沒有接受。
蘇碧落秀眉微蹙,威懾命令,“你聽不聽我的?”
大張說道,“小姐的話,我當然聽!”
“那就這樣辦了!”
大張兄弟等人就隨蘇碧落入城,安排在作坊裡作活。喜兒瞧見他們的時候,也只是覺得這些男人力氣大,能吃苦,誇讚他們能幹。他們時常幫着洗布染布的女人們幹活,贏來不少誇獎。蘇碧落則囑咐過鏢局的人,希望他們不要說出去,鏢頭和蘇家有些交情,一下應了,只讓她放心。
這事兒就這麼壓下來了,而蘇家的生意也越來越興隆。
五月來臨了,冷冬終於散去,也迎來了漫長的夏日。
蘇家憑着獨特精湛的女紅繡工,加上自家作坊特製的染色技術,從衆多布匹商家中脫穎而出。蘇碧落十分大膽,首批的緞子全都以低價賣給了城裡幾家最紅青綰裡的姑娘,那些姑娘穿得嫵媚搖曳,在街上晃來晃去,着實引人眼球。就連師師姑娘,也帶頭穿了起來。
隨後就立刻升高檔次,推出了富家夫人小姐們的錦繡閣。
這錦繡閣一出,裡面的刺繡,大到錦緞布匹,小到頭花簪子,無一例外都是天價。而且每件東西,惟有一件,可以說是天下無雙。請來的工匠打造每一件設計的首飾,全都出自蘇家大小姐的神筆,可以說是美倫美煥。
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出現了,錦繡閣的生意並不好。
喜兒瞧着一個月也賣不出幾件東西,開始着急了。
畢竟這些東西可全是用了上等的蠶絲,上等的工料,若是賣不出,囤積着貨物就是蝕本。若是賤.賣,那錦繡閣的招牌也算是砸了,以後也不會有生意了。
喜兒瞧瞧蘇碧落,她卻捧着茶水坐在裡間,一邊還吃着點心。
其實蘇碧落心中也是沒底,吃完點心,她就帶着喜兒出了錦繡閣。喜兒問她去哪兒,蘇碧落隨口說道,“那就去廟裡燒香吧。”
本不是燒香的時節,所以戒臺寺的香客並不多。
兩人前腳剛到,後邊有人急急追來,“大小姐!您等等!快些回去吧!來人了!”
蘇碧落又是匆匆折回錦繡閣,只聽得小廝說道,“也不知道那夫人是誰,但是一瞧就知道是大戶人家!”
而當蘇碧落趕到的時候,那貴夫人早已離去,得知她買了許多東西,還題名一副。
“錦繡閣”這三個字端莊秀美,落款卻讓人驚詫。
竟然是——李氏元后。
天吶!一國之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