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們的誠意?”
司馬的脣角一揚,神情中滿是譏諷之意,如果說希特勒橄欖枝是惡魔的誘惑的話,那麼朱加什維利的承諾,無疑是魔鬼的語言,兩者的話從來就沒有一絲可信性。這或許是兩者最大的共同點。
就在朱加什維利透過商業渠道表示自己的“誠意”時,從美國發回的情報就已經到了自己的桌上,英國外相秘密訪問蘇俄,可能與蘇俄就東方問題達成了基本的共識。這一前一後兩份情報,無疑將蘇俄的野心徹底暴露。
在某種程度上,朱加什維利和自己的當初抱定的主意有些相近,大家腦子裡所想的只有四個字“趁火打劫”。
“如果說,蘇俄有什麼誠意的話!我寧可相信英國人早在一年前,就會把亞洲交給我們!”
“總理……”
聽到總理的譏諷,顧維鈞想提醒着總理一些問題。
“我知道,我們現在不適合得罪蘇俄,蘇俄的這種許諾,對我們而言是有利的,至少在一定時期內!少川”
司馬擡頭望着顧維鈞。
從最初外交部一直不太贊同對美開戰,甚至直到現在,外交部仍然通過一些渠道向美國以及英國表示中國的意願。當然這種意願是帶有一定條件的,而且又是兩國暫時又無法接受的,但這一行爲是在自己的默許下。
甚至於在開戰前,自己和顧維鈞,還有內閣就已經對許多問題包括這一問題達成了共識,在戰爭初期對美國釋放出適當的和平信號的同時,繼續的完成十幾年前制定、並不斷加以完善的“辛亥計劃”,儘管無論是美國或者英國都不可能接受這個和平信號,但是種子卻已經種下,只等着適當的時候發苗。
對美國、英國的作戰計劃和準備在始自於共和14年,亦是從那時起,中國開始準備這場戰爭,完成了諸多的準備的同時,同樣千方百計的避免戰爭,這或許是中國身上的矛盾性,對於中國而言,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回報,無疑是最好亦最誘人的選擇。
只不過現在計劃發生了一些偏差,儘管如此,在一個問題上國務院和參謀部的態度是一至的,即中國必須用最小的代價獲得亞洲的勢力範圍,和美國展開全面的徹底旨在滅亡對方戰爭,並不符合中國的利益,中國所有的作戰目標,最終在於獲得亞洲。
這或許中國和德國最大的不同,中國從未狂熱或者說癡狂到認爲自己可以挑戰並佔領整個世界。
“現在,我唯一感覺到詫異的一點。希特勒在英國遭到失敗後,爲什麼至今仍然沒有把視線轉移到東方,轉移到蘇俄的身上!這是我唯一的詫異,儘管他們現在沒有動手,但我相信一點,距離動手的日子並不久遠!”
司馬的語中帶着濃濃的自信,無論是深藍公司的分析或是調查局的情報分析,都充分說明一個問題,即兩國根本不存在廣泛信任,甚至於兩國的信任尚不及德國和西班牙的那種信任,更不可談論什麼盟友間的親密合作,當然兩國的目前的確存在着親密合作,軍事上、經濟上的一系列的合作。
但出人意料的是,德國並沒有像歷史上一樣,在41年6月入侵蘇俄,儘管在過去的幾個月之中,調查局都用大量的情報,說明德國對東方存在着濃重的興趣,而且德國大使在伊爾庫茨克同樣活動頻繁,很多證據表明希特勒會向蘇俄動手,但爲什麼至今都沒有開戰。難道還要等到明年?
在這個時空之中,歐洲戰事普通比另一時空推遲了半年,如果照正常推測,德國應該會在12月份對蘇俄動手,顯然他們不會這麼做,俄羅斯的冬天並不適合發動戰爭,這一點是普遍的共識,那麼就意味着……
今年2月實施的“海獅計劃”,德國空軍的慘敗使得希特勒無限期的推遲了這一計劃,月前,德國開始向北非派遣部隊,意大利海軍顯然不可能保護德軍的後勤,德軍在北非的失敗只是遲早的問題,現在問題是德國人會不會像歷史上一樣,因爲準備入侵蘇俄而拒絕給隆美爾更多的部隊。
蘇俄!蘇俄是現在的所有國際走勢的關鍵,假如德國撕毀條約入侵蘇俄,那麼所有的一切,最終會回到計劃的原位,同時中國的西線也將得到全面的解放。
“或許吧!不過如果德國對蘇俄動手了,北邊肯定也會動手,即便是在沒有我們支持的情況下。他們不願意看到蘇俄控制着歐俄,同樣不願意看到歐俄被德國人佔領。”
一旁正在喝着茶的楊永泰插了一句,就在數天前,楊永泰剛以前共和中國總理以及總理特使的身份造訪了俄羅斯帝國,向俄羅斯帝國重申了中國在任何時期絕不會拋棄與俄羅斯的盟友關係的主張,同時進一步許諾中國在調動部分部隊回國的同時,會將更多的軍隊部署到俄羅斯,以確保特殊時期西方防務的需要。
從自己和彼得皇儲的談話中可以知道,俄羅斯帝國正在爲進攻蘇俄作着準備。儘管他們原則上同意在中國未取得太平洋優勢前,不首先進攻蘇俄,但是這種承諾是建立在蘇俄西線平靜的基礎上,假如德國入侵蘇俄,帝俄一定會進攻蘇俄,搶在德國全面佔領蘇俄之前,解放大半個俄羅斯,而且界時帝俄和德國之間同樣充滿着不確定因素。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儘管不能像初步設想的那樣全力配合他們,但我們亦不會阻止俄羅斯統一的行動,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在德國對蘇俄宣戰後,出兵歐俄,是符合我們的利益的。而且蘇俄對我們的威脅,並不像報紙上的那般被嚴重的誇大其詞了。”
坐靠着沙發的司馬語氣非常平淡,經歷瞭如歷史上的大清洗一般的蘇俄對於中國而言並不是一個威脅,他在芬蘭的表現,業已經證明其不足爲患,現在蘇俄看似擁有540萬軍隊,但是他的進攻能力遠不能於共和25年之前相比。
“歷時三年的大清洗造成對軍隊造成損失是難以估量的,根據調查部的情報顯示,過去的三年蘇俄軍隊中受到清洗的軍官約有3萬5千人。五個元帥被清洗了三個,十一個國防人民委員會的副委員長全部遭受清洗。八十多個軍隊蘇維埃中有七十五個被解決,所有的軍區指揮部司令員,兩次受到清洗。政治委員受到清洗衣,包括正職和副職,有二十個旅遊的政治委員被全部清洗,海軍和空軍的首腦遭受清洗,十五個陸軍司令中有十三個被清洗,警察部隊的六十五個司令,被清洗掉四十六個,一百九十五個師師長被清洗掉一百一十個,伏龍芝軍事學院的首腦遭到清洗。航空國防委員會和化學國防委員的負責人全部被清洗,海軍大清洗之後,只有一個艦隊司令得已生還。
而對中國和俄羅斯安全威脅最大的烏拉拉部隊80%和他的司令員全部被處決。到三年前,蘇俄紅軍師以上的高級軍事指揮官,只剩下39%還留在原職,朱加什維利對紅軍的大規模造成蘇俄21年時間,不記代價建立的現代化的紅軍戰鬥力至少下降了五成,540萬蘇俄紅軍,根本不可能在未來兩年內對中國或俄羅斯形成進攻能力。你覺得呢?”
在說出這一系列數字後,司馬扭頭看着一直未發一言的蔣百里,作爲國防軍參謀長的蔣百里,從宣戰後,他非常難得來到自己的這間辦公室參加這種會議,畢竟現在從太平洋到菲律賓、再到馬來亞、直至緬甸戰場都需要總參謀部的直接協調指揮,更何況還有國內軍隊動員的事宜。
“總理,西線的威脅並不是我們最大的威脅,現在我們唯一的顧慮來自日本,按照現在我們同日本達成協議,假如如設想一般,最終同美國達成協議,那麼我們在未來將不得不面對來自日本的挑戰,這無疑與我們過去的計劃是相互違背的,亦是我們所不能接受的。”
儘管蔣百里口吻非常平淡,總理說的是實話,歷時三年的大清洗之後,蘇俄的進攻能力已經下降到最底點,在未來兩至三年內,新的軍官成長起來之前,不可能對中國構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但參謀部絕不會忽視蘇俄的潛在威脅。
就在昨天接到調查部轉來的情報後,參謀部就已對此作了應對調整,後備軍尚未完成整建的50個師,已經從三條鐵路增援俄羅斯和突劂斯坦,而且參謀部計劃在未來半年內,再次向西線增派不低於20個師以及15支航空部隊的軍力,以充實西線的力量。
“嗯,這是一個問題,參謀部對計劃的調整作得怎麼樣了?”
司馬點了點頭。
“總理。我們認爲需要對澳大利亞方向進行調整,對美、英宣戰後,我國航運界損失了214.5萬噸商船,其中包括在德國、意大利未能撤回的58.3萬噸商船,儘管德國以及意大利同意就商船問題進行交換,但我們所得到的補充只有18.75萬噸,這意味着我們仍然損失了10%的商船,鑑於太平洋以及未來印度方向需要大量的商船造船的船運緊張,因而……參謀部認爲,我們很難如協定規定,向日本提供386萬噸商船的後勤支援,尤其是在中後期,隨着我軍在其它方向需求增加,將會直接導致我國運力的緊張,界時我們將不得不調回大量外援商船。”
蔣百里看似沒有多少表情波動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稍顯詭異的笑容。中國和日本從來不是盟國,只是利益的暫時結合,但無論如何,日本的強大都不是中國所能接受的。
注意到蔣百里臉上的那一閃即逝的詭笑,司馬怎麼會不知道參謀部的那些軍事參謀們安的是什麼心思,現代戰爭打的是後勤,沒有完備的後勤的支持,戰爭根本不可能進行下去,而最重要一點是,日本人的性格是王八性格,一但咬住了就絕不可能鬆口,尤其是處於某種微妙的時局面前,或許這正是參謀部的調整的計劃之一。
“嗯!我們對於日本的幫助必須要以不損失我國利益爲前提,這一點是必須的!少川,到時日本方面如果有什麼問題,就拜託你了!總之,澳大利亞絕對不能讓日本舒坦!當年在……反正,一句話,日本的問題必須要解決!”
說到這裡時司馬眉頭輕皺,參謀部的這個計劃和當年自己在喀山上演的那臺“絞肉機”並沒有太大的差別,無非是讓日本人放血,但是放血,可以放空7000萬日本人的血嗎?
未來的中國需要的是一個跟班,一個受中國絕對控制的日本,而不是一個對中國構成威脅的國家,簡單的放血並不見得可以滿足這一條件。
過去的計劃是基於徹底佔領後的“改造”,從而解決這個千年的宿敵,在澳大利亞的放血,無非是……削弱,但遠沒有原計劃中那般被嚴重削弱,最終兩個小玩意即可解決問題,看來到時候……
或許在這個問題上,中國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犧牲,但爲了徹底的安全,這是值得的,讓日本在澳大利亞儘可能的流血,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總理,奎鬆總統希望儘快返回菲律賓,呼籲菲律賓人放棄抵抗,你看……”
顧維鈞出言打斷了司馬的思緒,
“暫時不需要打這張牌,告訴奎鬆,現在他的身體勝過一切,獨立後的菲律賓需要的是身體健康的總統,畢竟這麼一個國家,需要一好的總統日理萬機!尤其是在國家剛剛獲得獨立的時候,繁重的國家事物需要他保持一個健康的身體。”
從海軍陸戰隊救回奎鬆後,就直接用水上飛機送回國內,一直都在西北市國立醫院接受治療,奎鬆有着嚴重的結核病,對於這麼一個“相當於五個師的總統”,無論是總理或是國會都非常重視,儘管至今,國務院仍然未發佈奎鬆轉向中國的新聞公報。
說話時,司馬朝蔣百里看了一眼,國務院的決策要配合國防軍的行動,將菲律賓戰時適當的拖延,是參謀部制定的作戰計劃之一,未來的幾個月國防軍對巴丹的進攻將以空襲和圍困爲主,在菲律賓保持這麼一個棋子,誘使美國海軍離開珍珠港,以中國最擅長空中打擊,徹底的擊敗美國海軍,從而贏得太平洋未來兩年的制海權。
而在這兩年內,中國將在佔領區建立一系列的新政權,想到這,司馬坐起身來接過沈鴻烈遞交的香菸。
“總理,還有一件事,奎鬆和他的幕僚以及菲律賓官員希望獲得我們的獨立保障,以及菲律賓徹底獨立的時間表,他們希望我們能夠給他們一個準確的時間。”
顧維鈞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把奎鬆等人的要求轉告給總理。
“這幫子人,我們說過會給予他們獨立,就會給他們獨立,他們太心急了!告訴他們共和31年12月31日之前,我們將會幫助菲律賓實現真正的全面獨立,只要保證基地權和駐軍權這一點就行。”
聽到顧維鈞的話司馬笑了笑,給予新佔領區獨立地位是中國即定方針,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無論是對於菲律賓或是緬甸、馬來亞都是如此。
儘管中國在某種程度上將會接替歐美各國在亞洲的地位,但是中國從未受到殖民主義的影響,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中國對於落伍的殖民統治充滿厭惡之感,畢竟中國曾身受其害,國務院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確定在未來將會幫助東南亞以及亞洲其它遭受殖民統治的國家獲得真正獨立,並且對亞洲各國流亡中國的民族獨立領袖們,給予適當的經濟支持,甚至於直接的策劃東南亞殖民地的起義,當然起義的規模和支持力度都無法同當年的蘭芳相比,而且在楊永泰執政的八年,更是減弱了對那些人的支持力度,當然這是當時調和國際環境的需要。
“大家應該知道一點,現在殖民統治的時代已經結束,可以毫不猶豫的說,假如我們按照傳統的西方思維佔領他國殖民地後,對那裡繼續執行殖民統治,那麼最後在幾年或許十幾年後,我們將不得不面對一個局面,即殖民地的獨立浪潮,像在緬甸,過去的十幾年間,緬北的獨立遊擊武裝,儘管規模不大,但卻一直令英國人頭痛至極,我想我們沒有必要看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的身上,畢竟我們所需要只是資源供應地、國家安全保障區,而不是擴大我們的領土,更何況這與中國的共和精神以及亞洲領袖的身份是極不恰當的。”
看着衆人司馬輕聲提醒着他們殖民統治並不符合中國的利益,戰爭爆發之後,國內一些團體和個人,開始鼓吹的殖民主義,過去是在某種程度是因爲中國沒有殖民地,所以纔會反對,而現在接管了殖民地之後,總有一些人認爲,中國應該擁有自己的殖民地。
“亞洲幾乎每一塊殖民地的人民都曾爲了自由而戰鬥過,可是失敗了,這使得他們除了接受西方列強的統治以外,沒有別的法子可想。對他們來說,現在的他們無疑幸運的,中國進入東南亞以及將來的印度,不是作爲一個較爲寬大的統治者,讓當地人有福氣得到自由與正義,同時接受中國文明的開明影響,而且給予他們全面的獨立,給予他們所追求的事物,這決定性我們和殖民主義國家的不同,這場戰爭的正義性,在於我們幫助亞洲其它民族贏得獨立,而不是佔領他們、奴役他們。”
聽到總理的描述,深知內情的顧維鈞的脣角輕輕抽動了一下,眼前的這位總理最大的特點,就是總喜歡給自己,準確的來說,是給中國戴上一些高帽子,對美國的宣戰是迫於美國的威脅和步步進逼,而戰爭的目的是爲了解放亞洲受殖民統治的民族,總之,中國永遠代表着正義的一方。
無論是外交部或是國務院,永遠都有數不勝數的華麗詞藻用以裝飾這場戰爭,而且中國也的確是這麼做的,正在爲第一次普選做着最後的準確工作的越南、柬埔寨、老撾三國,都已經舉行民族公投,認爲三國應該參加這場“旨在贏得亞洲民族解放的正義之戰”,而且三國的公投並沒有中國操縱的影子,是自發而自願的,過去的十幾年間,亞洲主義不僅僅影響着中國,同樣影響着東南亞甚至於印度。
“亞洲人的亞洲!”
多麼美妙的名詞,但在中國給予他們獨立的背後,過去的十幾年間,深藍公司和社會科學院等幾十家機構,都在秘密的進行着一項研究,而所有的研究成果,最終都在韓國的身上進行着試驗,在外國眼中獨立後的大韓民國,是一個主權獨立、經濟日益繁榮的國家。
但對於中國而言,韓國不僅僅是聯邦成員、市場和資源地,韓國同樣是中國的試驗田,“新殖民主義”的試驗田,而這個試驗是成功的,並且有着歷史意義的,可以說現在中國對亞洲的軍事行動的最終目標,就是爲推行新殖民主義。
“……總之!亞洲人的亞洲,我們中國人以及亞洲各民族必須要向西方人證明一件事,即黃色人種並不遜於白種人,我們曾經創造出世界上最繁榮的文明,過去是,未來也將是,在未來,這些新獨立國家,將在我們的支持下,在實現民族的獨立後,最終實現經濟上的繁榮……”
面積不大但裝飾卻非常漂亮的客廳,迴響着一個顯得有些激動的聲音。
“新殖民地主義而已!無論任何僞裝,都無法掩蓋這一事實!”
端着咖啡杯的胡適輕聲爲自己的朋友的話做了一個總結。
“我們可以看到一點,我們同英國、法國、美國在對待落後民族問題上不同,西方世界更傾向於以武力佔領爲特徵的赤luo裸的殖民統治,而我們更傾向於着通過經濟手段進行掠奪與控制,與新生國家簽訂了一系列軍事經濟方面的條約和協定,維持與新生國家的一種“條約關係”,以此來干涉、控制、影響這些國家。”
胡適放下酒杯望着朋友們,神情顯然很是平靜。
“我們所選擇的只是另一種隱晦的控制,因爲國人非常瞭解那些接受高等教的當地精英的願望,由於殖民者的殘酷統治,這些精英們不僅無權干預政治,而且深受種族歧視和宗教壓迫,儘管他們的非常富有,但他們仍然是殖民統治者歧視對象。而我們卻懂得他們需要的是個人自由、宗教信仰自由、開明政治、政教分離、民族平等、國家獨立,而我們正是以給他們這一切的許諾和行動來拉攏這個階層,並依靠這個階層對佔領地進行間接統治。”
“胡教授,我並不認爲這是間接統治,實際上我們根本並沒有統治他們不是嗎?”
趙興怡打斷了胡適的話,對他的前半句自己非常贊同,但是至於最後的間接統治卻不敢贊同,因爲中國從沒來沒有間接統治過任何國家。
“就像朝鮮,3年的臨時政府,15年共和普選,現在的韓國難道不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嗎?我不否認我們對韓國擁有很大的影響力,韓國同樣是中華聯邦的成員,但是中央派駐專員不過僅只是象徵性的存在,我們唯一對韓國的干涉或許就是教育,在當年的臨時政府中,韓國政府各部部長均由朝鮮人擔任,只有教育部長一職必須由中國人擔任,這是爲了保證了中國先進的教育制度和政策在韓國的實施和貫徹。如果社會下層人民不懂中文、仍然是文盲,他們將受到各種剝削者更加殘酷的剝削和壓迫。因此普及中文的真正貢獻在於使韓國勞動者擺脫其依附地位。使他們懂得自己的權利,並且知道如何去獲得這種權利。而且絕大多數韓國人對這種擴大了的受教育機會的反應是熱烈的。隨着韓國人在政府任職的人數不斷增加,他們對教育的支持也更大。不過教育設施始終是落後於需要的,無論什麼地方,教育都被視爲取得獨立和政治進步的關鍵,我們的這種干涉實際上恰恰是爲了幫助他們實現真正的獨立和進步,這是一個成功的經驗不是嗎?”
趙興怡的聲音稍頓一下,似乎是在心裡整理一下自己的“論點證據”。
“而且,我們可以看到,在三年國建期間,韓國在我們的幫助下,韓國在經濟和社會方面有相當大的進步。我們把從歐洲受到工業**的利益之後,欣然把這種利益擴展給韓國人。韓國的農業和工業改進了,新的製造工業和現代化技術傳入了,交通運輸現代化了,韓國的通貨穩定了,而在做出這一切的同時,我們甚至沒有索要經濟上的特權,這與西方國家的新殖民主義有着本質上的不同,我們並沒有爲我國的商人在韓國、越南、柬埔寨、老撾、泰國索要經濟上的特權。”
“特權?需要嗎?”
胡適並不贊同趙興怡口中中國並沒索要特權的觀點,有時候一些特權是極爲隱晦的,很多看似互惠互利的法案,往往會將特權最大化的同時,加以層層爲他國利益的僞裝。
“根據共和12年《中韓關稅法》、29年《中暹關稅法》以及剛剛通過對中南特別關稅法,中國和這些國家地區的貿易是相互免稅的,看似非常公平,但是免稅貿易使我國工業品在菲律賓市場上取得絕對優勢,擠垮了其他國家的競爭者以及他們本國的薄弱的工業,當然不包括我們的投資企業,這使我國企業達到了獨佔這些新建國家市場的目的,另一方面,則使他們對中國的依賴加深。一旦他們與中國關係發生變化,勢必影響到他們經濟發展。我們是沒有針對這些國家和地區的商品進入中國的限量。儘管如此,亦無法改變中國企業對這些國家市場的壟斷和他們對中國市場的依賴這一事實。自由貿易政策給這些國家的經濟帶來了繁榮,但過分依賴中國市場,卻使他們忽視了與其他國家的貿易關係,這種自由貿易對中國來說是真正自由的,但對這些國家來說卻是不自由的。”
“你們可以看一下暹羅,從我們幫助他們恢復憲政,纔不過一年的時間,他們進口總值的90%,出口中80%以上都是與中國貿易,還有一部分是同韓國的,其它國家被我們擠出了暹羅。如英國、西班牙、美國、德國、荷蘭等國家,在過去的一年中與暹羅的外貿幾乎等於零,如果說英美列強的方法更直接的話,那麼無非只是我們的做法更爲隱晦而已,就像現在,國防軍還沒有打下緬甸和馬來亞,國會就已經對緬甸、馬來亞的獨立問題進行討論,同時準備邀請他們的獨立運動的領導人來西北,設討獨立事宜,總之新殖民主義式政策恐怕是中央政府和國會唯一考慮的對這些新建國家基本政策不是嗎?”
一開始挑開這個話題的王樸新點點頭,接過了胡適的話題。
“而且我們還和這些國家簽訂了軍事條約。?這些條約和協定使我們可以在這些國家維持着一種軍事基地網絡,並對這些新生國家的軍事力量形成某種控制和影響,國防軍在韓國國民軍中的顧問直到連級,在泰國軍隊重組時,我們的顧問同樣派駐進連級,越南、柬埔寨、老撾、三國的國民軍組建過程中,也是如此,甚至他們的政府還委任很多華裔或有華裔血統將領。而且國會現在有意構建亞洲集體防務軍事條約組織,這將會進一步加強我們對這些新生國家軍隊的控制!”
“什麼樣的人新殖民主義者?”
在趙興怡的妻子爲自己加滿咖啡時,胡適輕輕靠着沙發,問道面前的衆人。
“對於我們中國而言,就是他們手中拿的是算盤而不是武器,他們穿的是上班時的服裝,而不是軍人的作戰服,?他們宣傳的是自由市場經濟的福音,而不是傳教的福音、或是槍炮的威脅。我們的新殖民主義者是以亞洲銀行和亞洲經濟復興基金組織爲首的捐贈者,但也包括我們派出的大使館、商業銀行和非政府組織人員、商人。他們並不大事聲張,也不使用槍炮,便在這些新生國家中悄無聲息擴展了勢力,?這種勢力要比任何武力所達到的大得多和陰險得多。”
胡適在說話時,看着桌上的咖啡,這些咖啡或許正是產自前法屬中南那些“獨立國家”的種植園中,或許以後汽車上的橡膠、飯桌上的大米、蔗糖等等,最終這些國家的經濟復興都將會服從於中國的市場需要,中國不會強制他們剷除自己的作物,但是會利用市場的槓桿讓他們自發的那麼做,就像國內的那些跨國公司一樣,他們韓國、蘭芳政府的影響力,甚至不遜於中央政府,他們利用市場控制了那些國家的經濟、農業、工業。
趙興怡仍然不願意認同胡適的這種觀點,儘管他說的或許是實話。
“適之,你這麼說未免把我們善意說的太過於陰險了,或許吧!其中就像你們說的那樣,多少總有着一些經濟、軍事上的利益參摻與春中,但是也不要忘記一點,這些遭受了數百年殖民統治的新生國家在獨立之初,他們的經濟基礎薄弱,政治局勢不穩,他們需要在中國的幫助下,穩定經濟、穩定貨幣、恢復農業、建立工業甚至建立軍隊。韓國國父金白凡不是說過嗎?中國在歷史和和現在對韓國社會進步的最大、最持久的貢獻不是物質利益方面,而是在教育、衛生、個人自由和政治覺悟方面,中國的文化和生活方式是韓國人千百年來的追求的時尚。如何認識這種文化變遷,如果適之你以“新殖民主義的觀點”去看,他無疑是一種文化上的侵略,但是金白凡和韓國人呢?卻把他視爲一種社會進步。”
“也許……”
趙興怡放下自己手中的咖啡杯。
“在亞洲有兩個國家,一個我們給予全面獨立地位的韓國,另一個是美國人口中所謂的民主典範的菲律賓,在18年前,菲律賓人的收入是韓國人的1.8倍,而現在韓國人的收入是菲律賓人的2倍,過去的34年來,菲律賓的進步遠不及韓國的進步,這是沒有任何爭議的事實,菲律賓的那位奎鬆總統訪問韓國期間,不是曾說過嗎?韓國的經濟上的繁榮,得益於完全的獨立地位,同樣得益於我國慷慨而無私的幫助。”
“或許吧!也許我們可以說,在他們的經濟復興中,我們的實業界會在某種程度上控制他們的經濟,但是不要忘記,我們的根本出發點,是爲了幫助他們實現民族的解放和獨立,這是亦我們的戰士,在菲律賓、在馬來亞、在緬甸爲之流血的原因!”
“而且在某一個方面,即便是我們對外採取的是新殖民主義,但是同樣不要否認,我們每一箇中國人,都是這種政策受惠者不是嗎?我們的企業,在這些國家的重建過程中得到他們的需要的定單,這是重建過程中的必然,我們不向他們提供貸款,他們有資金建立工廠、有資金修鐵路、公路嗎?我們的企業不去投資,他們怎麼開發自身的資源,並利用這些資源實現國家經濟上的繁榮,而且再反觀我國的市場,免稅的貿易,使得他們的農產品、礦產品在我國擁有強於他國的競爭力,這進一步促進了他們的繁榮。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不是我們去控制他們的市場,而是我國的市場需求,導致了他們對我們的依賴性,實際上這於新殖民主義無關,而是在市場的帶動下做出的適當的調整。”
在講述這些時趙興怡的神情變得似乎有些不太平靜,一直以來自己都不贊同所謂的新殖民主義觀,只要稍研究經濟,也知道所謂的新殖民主義的證據,不過是這些新生國家發展經濟的過程中,市場做出的選擇而已,沒有任何人強迫他們。
“但他同樣也說過,自1907年起,沒有一個菲律賓人因爲鼓吹獨立被美國當局監禁或處死。有出版自由、宗教自由、集會結社自由、訴冤的自由。無怪菲律賓人並沒有組織秘密團體用**的方法從美國的統治下恢復他們的獨立。而在韓國,在過去十幾年間,卻有數萬名鼓吹脫離中華聯邦的韓國人,被強制服兵役,每年韓國軍隊中都有數千人無法忍受虐待而自殺!我們給予了他們自由,但卻沒有像我們這樣去保證他們自由。”
胡適提醒着趙興怡注意一個根本的事實,中國在自由上有着嚴重的雙重標準,對於韓國那種主動的鎮壓,以及軍隊干涉政務,中國從來都是保持着沉默,畢竟那一切是有利於鞏固中國在韓國的地位。
胡適的駁斥讓趙興怡一時爲之頓結,的確,他說的是事實!韓國的確有一些讓人不開心的存在,在沉默幾十秒後,趙興怡才擡起頭來望着胡適。
“但至少他們是獨立的!我們的不干涉恰恰說明了,我們所給予的是真正的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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