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避蘊藥

層疊芙蓉帳,曖暖氤氳中。

她吻上他的眼,吻上他的鼻尖,吻上他的脣,吻上他完美的下巴。用最迷離的聲音說。“要我——”

李清睿錯愕,還沒等他明白過來,她已經抓這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那雪白柔嫩滑如凝脂般的肌膚,如同第一次觸碰,很諷刺地聯想到之前不知多少次的偷偷撫摸,當時她還癡傻狀,根本不知自己慘被凌辱。如今她清醒,還主動讓他觸碰,李清睿非但不覺得興奮,反倒察覺出一種諷刺,她用無言的行動來諷刺他以前的所作所爲。

“瑟兒,對不起,以前是我……錯了。”

李清瑟哪知道這瞬間他想了那麼多,她的想法簡單的很——既然他喜歡李清瑟,又救了李清瑟,她就用這身子還了他的情,還了他的恩,僅此而已。男男女女的,什麼悲歡離合什麼愛恨糾葛,最後不也是爲了這人類最原始的慾望嗎?

這自然界存在的所有生物物種,別說這食物鏈頂端的人類,就是那食物鏈位置低下的蠅蟲,短短几天的生命,面對無數天敵的吞噬,其生存的目的爲了什麼?還不就是交配繁殖?

這事兒,李清瑟早就看開,她不厭惡交配,厭惡的是將這交配當遊戲的人。呸呸!怎麼越想越遠?

兩人氣氛很詭異。男子單薄的衣襟微敞露出彈性的肌肉,長髮如墨鋪灑在牀上猶如謫仙,趴在他身上的全身赤裸髮絲如雲,雪白的肌膚盈盈光彩,雖然兩人行爲曖昧,但卻不妨礙兩人如畫一般的美意,只不過……兩人各有所思,想的都是與這曖昧旖旎毫不相干之事。

李清瑟皺眉,她不傻,知道對方根本毫無“反應”,皺眉,這是什麼情況?這貨不是日日夜夜的想得到她嗎?“睿,怎麼了?”

想了許久,李清睿長嘆一口氣,摟住她,一個翻身將她放平在牀上,就在李清瑟以爲“開始”了的時候,卻覺得身上一陣舒適絲滑,原來他將那薄被爲她悉心蓋上了。

一頭霧水,“睿,不要我?你不喜歡我了?”她該高興嗎?但心裡怎麼有種怪怪的感覺!?這是女人的通病,明明不接受人家的追求,但當人家放棄的時候,自己還難過。

李清睿微微笑了,將被子爲她蓋好,自己也在一旁躺下,同一條被子,卻不動任何手腳。“不要你,卻還喜歡你,永遠都喜歡,永遠都愛。好好休息吧,你剛剛打通任督二脈,想必十分疲憊。”他的聲音很溫柔,那種如春水般的溫柔。

“哦,機會只有一次,你自己放過了可不干我事。”李清瑟心裡很高興,之前已是抱着必死之心,沒想到竟然僥倖逃脫了。他說的沒錯,她確實很累,就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心跳比以往要快,血流比以往要劇烈,而這結果便是比之前更容易勞累,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開脈?

她睡了,帶着心底莫名的淡淡遺憾。

他也睡了,直到眼睜睜看到她入睡,直到通過氣息得知她睡實了才安心地閉上雙眼。其實想必她的累,他纔是真正的筋疲力盡,不僅僅卸掉了全部內力,就連基本的體力幾乎也是一乾二淨。將她抱出池子,爲她喂湯羹,他皆是咬着牙用毅力堅挺。

他今天的拒絕,不僅僅是心裡對之前所作所爲愧疚,還有一條原因是……他根本沒那力氣做一些什麼事了。

溫柔如水的眸子凝視身邊安詳的睡顏,他發誓,定要她真正愛上他,心甘情願跟着他,而他也必須要想到一跳計策,既讓她擺脫這公主身份,又讓她能堂堂正正出現在衆人面前。

兩人睡了,好睡無夢,這一睡,就是兩天一夜。

蓬萊宮管事太監是李清睿心腹,此人別說是皇后,就連皇上的話也不聽,只效忠太子李清睿一人,可見後者馭人之實力。

蓬萊宮井井有條,之前覺得無關痛癢的幾個其他宮眼線已被暗暗除去,剩下的也都是蓬萊宮人,管事太監自是有方法讓他們閉嘴不講公主之事外泄。

兩天後,當李清瑟被肚子餓醒時,看到身邊早已是收拾妥當的太子李清睿。他一身淡金色長袍,絲錦面料,有着淡淡白色祥雲圖案,這一金一白交織,更爲尊貴無比,也將他身上散發的溫潤謙和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醒了?”他溫柔詢問。

李清瑟揉了揉眼睛,點了點頭,“我睡了多久?”

他微笑,“兩天一夜。”

清瑟猛然震驚,“啊!?兩天一夜?那……我在此的消息……”

“絕無走漏半點風聲,放心吧。”他微笑着點頭,目光和聲音都異常篤定,將李清瑟高懸之心,放下。

“哦,”她想坐起來,卻發現還什麼都沒穿。她之前檢查過,這身子是個處子之身,如今沒什麼異樣之感,說明他根本沒碰她,奇怪、納悶,但怎麼說也是件好事,他不要是他的事,她就當給過了,也不用太過內疚。

“睿,大恩不言謝,你將我打通脈絡之恩,我李清瑟他日絕對會還。”她神情認真。

李清睿微笑着點頭,周身似乎也散發出淡淡光暈,無論他內在到底如何,但他的外表絕對無害,“瑟兒,不用如此,其實我幫你開脈是我的責任,因雲妃娘娘是我師父。所以,你不用太將此事掛懷。”

“嗯,我不掛了,那你能不能把我衣服取來?”李清瑟答應痛快,既然人家都不在乎,她爲什麼還要在乎,再說他說的對,他現在也算報恩。

李清瑟哪知道,今日之事全是命中註定,也是她獨步武林成爲武林至尊的第一步,若干年後,她回憶這一天,如果他找的不是太子而是其他人開脈,她也就無法習得那逆天神功!當然,這也是後話。

……

由太子李清睿親自伺候着洗漱用膳後,她出了蓬萊宮便急衝衝向靜寧宮跑去,兩天一夜,也不知靜妃擔心了沒有。

剛剛出了宮門不遠,一旁樹蔭處便衝出來一道黑影直直向她撲來。李清瑟大驚,下意識一個側踢,將他人如同破布般踹飛。“是人是鬼?”

那人被踢出整整兩尺,哎呦一聲落地,而後艱難地爬起來,伸手捂着被踢得生疼的胸口,“主子,是奴才啊,小朱子啊。”

李清瑟皺眉,“本來就傍晚沒什麼光線,你這像鬼一樣埋伏在樹蔭裡,見人就撲,捱揍都是輕的,這要是碰見個狠的,你小命就沒了。”一邊說着,一邊緊跑幾步將小朱子拉起來,伸手幫他拍拍衣服上的浮土,眼中帶着些許歉意和內疚。

“別,別,奴才哪能讓主子動手?”小朱子趕忙退後幾步,躲開她。

剛剛的行爲是李清瑟潛意識的,幾乎忘了此時此地是階級分明的古代,如今想到,也就不爲難小朱子了,“這幾日,靜妃怎樣?”

小朱子聽見主子詢問,馬上回答,“回主子的話,奴才……奴才也不知,因爲這兩日奴才並未去靜寧宮。”

“哦?那你去哪了?”

“呃……不敢瞞主子,奴才就在剛剛那地方等着,等了……兩天一夜。”小朱子微微低頭,垂下眼,蓋住滿是血絲的眼睛。

本欲轉身而去的李清瑟一愣,趕忙衝到小朱子面前,但那廝還低着頭,她一衝動,直接伸手抓起小朱子下巴,猛地擡起。

小朱子瘦了,十分消瘦,卻是病態的瘦,顴骨之處有些浮腫,雙眼腫的像個饅頭,嘴旁兩頰無力地凹下去,眼下厚重的黑眼圈和眼中血色無聲地告訴對方——他整整兩日未閤眼。

“小朱子,不用如此的,你只要回靜寧宮或舒雲宮等着我就行,爲何要在這熬夜折騰自己?”她嘆口氣,帶着不解,她已經設身處地地理解小朱子這被尊重的奴才了,但此時才知道,她的理解還萬萬不夠,這古代人的奴性是她一個現代人永遠無法理解的!

“主子生死……呸,奴才失言了,主子長命百歲大富大貴,奴才掌嘴。”說着便準備抽自己,李清瑟猛然覺得自己肝兒疼。

一把拉住對面那廝,“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過了就假了啊,你我主僕不是外人,別整那些沒用的,咱也別在這廢話了,趕緊回靜寧宮,你也梳洗一下早早休息。”也不等小朱子回答,她便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向回走。

靜寧宮,依舊如斯,只不過少了明亮,李清瑟的離去就如同將這本就幾乎破敗的宮殿最後一絲生命力抽出一般。

李清瑟前腳剛踏進宮門,擡眼向裡一望,嚇了一跳,因爲整個宮中根本沒絲毫亮光。此時夜色漸黑,若是平時,早就燃起了燈燭,難道……靜妃出去行駛任務!?皺眉,又無厘頭地冒出一個答案,難道……靜妃也跑去蓬萊宮外等她?

兩個答案都錯了,東傾月一直靜靜在室內,他在牀上盤膝而坐,一次次用調息之法來緩解自己的矛盾和掙扎。

門扉輕輕推開,清瑟入內,東傾月的雙眸緩緩睜開,兩人四目相望,彷彿已隔開數年。

李清瑟被對方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爲什麼一向冷酷的靜妃突然“深情款款”?難道他也走火入魔了?暈,她不是百合,受不了女人這種眼神啊。

東傾月面色沉靜,但整整疼了兩天一夜的心總算是有所緩解,當時他將她送往蓬萊宮之時還沒什麼太大感覺,也許當時所有注意力都在擔心五公主生死上,但而後自己獨自回宮,那心中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無論用什麼方法,頭腦中都一次次幻想太子爲她開脈,碰便她全身的情景,太子對清瑟的心意他早就知,如今是否乾柴烈火!?

“乾柴烈火”這四個字如同四把尖刀狠狠扎向他五臟六腑,那種疼,比之前承受的任何疼痛都要疼上百倍。

“你……”東傾月猶豫再三,還是將心底問題委婉地問出。“是否很感動?”

“啊?嗯。”李清瑟走進屋,拿起匣子中的火石,熟練敲擊兩下,擦出火花,在那火花迸發的一瞬間點燃蠟燭。聽着靜妃的問題,漫不經心地回答。將一切做好之後,將那繡成春燕花草的紗布燈罩重新套上。

東傾月抽痛一下,“那你……是否想以身相許?”

李清瑟也乾脆,既然做了就敢承認,何況都是女人,這種閨蜜之語有什麼可害羞的,“嗯,是啊,太子爲我做這些多,說不感動是假的,他也一直喜歡我,反正上上下下也摸全了,還不如干脆主動相邀呢,但……”

還沒等她說完,東傾月忽地從牀上站起,燈燭明亮,但還是無法將他面上的鐵青照開。“你剛剛開脈,身子弱,我去給你煲補湯,你先自己上牀休息。”而後也不等李清瑟有什麼反應,直接奪門而出。

清瑟只覺得被一股清風颳過,再睜開眼,眼前哪還有半個人影?不知爲何,總覺得靜妃今天很怪,難道是……任務失敗心情不好!?李清瑟越想越覺得這答案合理,於是一再提醒自己,一會少說話,說話也得注意點,儘量溫柔,不能粗魯,以安撫靜妃那可憐的失敗之心。

半個時辰,靜妃歸,清瑟將整個屋內三盞燈燭一一點燃,此時室內光亮,而她則是半躺在牀頭看書。“靜妃姐姐你回來了?真是勞累你了,這大半夜的跑出去幫我煲補湯。”翻身下牀,將書放好,趕忙去接靜妃。

東傾月冷冷的一閃身,躲開了她熱心的接迎,將那帶着滾滾熱氣的小罐子放到桌上,拿下扣在小罐子上的碗,十跟雪白玉指彷彿根本感覺不到罐子上的炙熱一般,就這麼直接拿起罐子,將有着濃濃藥香的湯汁倒入碗中。

又冷了!?

李清瑟暈,剛認識靜妃的時候,這女人就冷的死去活來,後來兩人接觸時間長了,她那冷麪才逐漸卸下,直到兩人確定了合作關係,她清清楚楚能察覺到他柔和了不少,如今怎麼又冷了!?

看來,這任務失敗的打擊對他很大。

李清瑟自以爲是地點了點頭,也沒等人家說什麼,自己先定下了罪名。暗暗決定,一會一定要對靜妃溫柔、殷勤,要用她的如火般的熱情融化他那一顆冰凍的心。

東傾月哪知她可笑的心理活動?他的心頭此時滿是躊躇,那種撕痛深入骨髓,他早就後悔一百遍,他的身份可以和李清瑟好好解釋,他的任務以後可以再做,他……應該親自給她開脈的,他根本忍受不了她躺在其他男人身下的事實,即便是幻想,也引得他有殺人的慾望。

“給,喝了它。”將那滿滿一碗湯藥遞給李清瑟。

清瑟乖巧地接了過來,聞了一下,而後小臉兒如菊花一般皺緊,“這是什麼啊,這麼難聞。”用舌尖稍稍舔了下,臉色更青。“好苦啊。”

東傾月白玉面龐染上一絲尷尬的紅,“良藥苦口。”

“這就是你剛剛說的補藥?可不可以不喝?”她有種想哭的慾望,舔那一下就難受的要死,這整整一大碗,話說,這一碗清水她都夠嗆能喝下去,何況是這苦藥?

“你剛開脈,元氣不足,這湯加了十味大補藥材,最能補身,喝了吧。”他的頭微微偏過去,也許是怕她看出他臉上的詭異,其實,這湯他加了幾味特殊藥材,不會傷身,卻能……避孕。

他開導自己,他完全是爲她着想,這不倫之戀最終受害的絕對會是她,若是真必須發生,就要將傷害收到最小,他不敢肯定太子對她真心是否,但考慮到五公主平日裡有些粗心,想必這種事情定然沒考慮到後果,那麼,他就幫她考慮到吧。他……沒有私心。

沒有……私心……

想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了,沒私心!?沒私心爲何這兩天一夜雙眼未合!?沒私心爲何一想到她躺在太子身下就如萬箭穿心!?他在騙誰?他在企圖騙自己!

“但是太苦了,我喝不下去啊。”清瑟哭喪着臉,小聲抗議。

“那就別喝了。”東傾月立刻上前欲搶下那碗,心中譴責自己無數回,他算個什麼?多管閒事!也許她希望懷上太子的子嗣也說不準。

李清瑟嗷的一聲,險險被他搶了碗去,因爲掙扎幅度太大,碗中湯汁灑出去一些,還好不是太多,“我喝,我喝還不行?我不怕苦還不行嗎?靜妃姐姐您消消氣。”說着,便仰頭咕咚咕咚將這帶着避孕功效的補湯喝個精光。

將那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清瑟只覺得從口向下順着食道到胃,都是苦的,甚至就連自己腸子都能感受到苦味,但沒辦法,爲了讓靜妃高興,爲了安慰他任務失敗的挫折,別說這是補藥,就是毒藥,她也得咬牙喝下去。

東傾月目光矛盾地看着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捂着嘴苦苦掙扎的李清瑟,他能看出她對他的尊重和喜愛,因爲他不高興,她便硬着頭皮喝如此苦的藥,他有個問題很想脫口而出,但卻硬生生嚥了回去——李清瑟,我東傾月在你心中到底有何地位!?

緩了好一會,她終於將那噁心的感覺壓了下去,好歹沒吐出來。拿起一旁清茶,猛喝,一會的時間,整整一壺上好綺羅綠茶被喝個精光。

“靜妃姐姐,你……別傷心。”猶豫了半天,她開口說。

東傾月一怔,難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李清瑟,她……發現了!?她知道他心中所想了!?他不奇怪,因爲她聰明,她是他今生見過最爲聰穎的女子,她能猜到,他一點不奇怪。

見靜妃沒開口,李清瑟一下子衝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別傷心,你還有我!我可以幫你的,有我,你一定可以。”

東傾月聽糊塗了,什麼有你有我的,她在說什麼?“五公主,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爲什麼要傷心。”

李清瑟一愣,“不是因爲……任務失敗了嗎?”她也開始有些懷疑,難道自己想錯了?

“……”東傾月無語,原來兩人所想不是一件事,嘆了口氣,將自己的手衝她的柔荑衝抽出,雖帶着不捨,但卻警告自己要果決。“任務是明日晚上,這兩日……沒任務。”

“哦哦,誤會,哈哈。”放開他,李清瑟欲哭無淚,他奶奶的,早知道靜妃不是傷心,她纔不喝那麼苦的藥呢,嗚嗚嗚嗚嗚……“好睏啊,不說了,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睡覺吧,明日養足精神才能出任務不是?”

一邊說着,一邊脫衣服,將那外衣隨處亂扔,身子扔到了桌子上,她丟衣服根本不看看周圍,逼着眼睛邊走邊脫,當準備爬上牀的同時,衣服外衣也被丟得到處都是。

東傾月猛然催動內力向前,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的一隻襪子,若不是他接住,這襪子就直接進了那空罐,若真是掉進去,這罐子他是非扔不可,此外這餐桌也可以換張新的了。

李清瑟纔不管這些,爬上牀,東傾月牀的裡側,儼然已成了她的地盤,熟練地拉出枕頭,翻開被子,倒頭就睡。

本來心情鬱悶的東傾月突然笑了出來,無奈地笑着搖頭,將她扔的到處都是的衣物一一撿起,細心疊起來,放在牀尾櫃子上,自己也脫了外衣在牀外側躺下。“李清瑟,你明知我明晚便要行動,取得鳳珠,爲何你如此淡然,難道就一點反感都沒有?畢竟,我是在偷你家的東西。”

李清瑟猛地轉身,一雙美眸炯炯有神帶着誠懇,“一路小心!”

“……”東傾月無奈,“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是在皇宮偷東西,你是公主,這裡是你家……”

“哦,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李清瑟一下子坐了起來,表情嚴肅地看着東傾月,眼中滿是質問。

東傾月一愣,心中苦笑,看來她要開始厭惡自己了。也慢慢坐起身來,準備迎接暴風驟雨似的質問。

“靜妃姐姐,我有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她嚴肅。

“嗯。”他認真。

“如果你任務成功了,沒在我的幫助下偷到鳳珠,我們的協議還算數嗎?你還帶我出宮嗎?”這個纔是她關心的問題。

東傾月一愣,就這問題?“嗯,即便是我自己取得鳳珠,也會履行承諾,帶你出宮。”

李清瑟突然哈哈大笑,一下子放鬆,還沒等對方明白,她先躺下,將那被子蓋好,“那就好,沒事了,祝你明天順利,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才有精神。”

東傾月再次目瞪口呆,他如今已經清清楚楚知曉,公主根本不關心她家丟什麼東西,他是個做賊的來偷什麼東西搶什麼東西,她滿心思想的都是出宮闖蕩江湖。難道,江湖如此好?他費解,自己身在江湖,只覺得江湖險惡,爲何卻一再有人憧憬?

這皇宮便代表了榮華富貴,宮外之人擠破了頭都想入,爲何宮內的人卻想出?還有一個問題,他怎麼也咽不下去,那問題一直盤旋在他心頭,他嘴邊,最終,夜深人靜,兩人靜躺在牀,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李清瑟,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何地位?”

可惜,東傾月鼓起千般勇氣,最終回答他的,卻是均勻的呼吸聲——她睡了。

……

一大清早,用過早膳,東傾月和李清瑟說了一聲“有事出去”,便不見蹤影。

這是從穿越到大鵬國以來,李清瑟享受的第一個悠閒假日,也全託了便宜父皇大壽之福,尚書房停課十五天。

李清瑟今日沒晨練,一則是因爲小朱子兩日未休息好,她死活沒讓小朱子起牀,硬生生塞到牀上繼續睡覺,二則是她自己身體虛弱,這打通了任督二脈,能不能練武不知道,胃口倒是好了許多,平日裡吃一碗飯的飯量,今天硬生生吃了三碗。

沒事可幹,便在院子中央找了張躺椅,半趴着看書,雖然這書都快被她看吐了,最後忍無可忍,將那書扔在地上,自己百無聊賴地躺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曬太陽。

“奴婢見過五公主,五公主,您可讓奴婢一頓好找啊。”一道陌生的女聲從靜寧宮院門口響起,引得李清瑟一愣,而後恍然大悟,哦對,她就是那人口中的五公主。

趕忙一咕嚕爬起來,擺正了身子,“起來吧。”公主的威儀還是必要的,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李清瑟都深深知曉,身價這種東西,若是自己不裝出來,別人是發現不了的,於是,她不得不開始——裝B。

“啓稟五公主,奴婢是內務府宮女翠雲,受人之託,將這封信交給公主。”說着,便從袖子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雙手遞上,“剛剛奴婢去舒雲宮,但舒雲宮沒人,大門緊鎖,奴婢猜想公主是去御花園散步,便順路而來,沒想到在靜寧宮見到公主。”

李清瑟汗顏,“是啊,本宮本想去御花園,突然覺得有些勞累,便在靜寧宮小憩片刻。”說着,展開了手中信箋,其中自有一張紙,上面幾行字,龍飛鳳舞,很是瀟灑,自稱一體,可見字的主人也是有個性之人。

【適逢聖上大壽,舉國同慶,京城熱鬧非凡,在下欲邀五公主到京城遊玩,同享這繁華盛世,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李清瑟皺眉,這口氣尊敬中帶着陌生,陌生中卻帶着熱絡,此人是誰?

一看落款——【劉疏林】。凝眉,劉疏林是誰?

“這是誰交給你的信?”李清瑟問還在此等候的內務府宮女。

“回公主的話,這是戶部尚書劉大人之子,劉公子交給奴婢的,劉公子交代,務必要讓奴婢將此信親手交給公主,且要等待公主回信,劉公子此時正在內務府等着。”

李清瑟想了一下,她和這什麼劉疏林也沒什麼交情啊,但他老子她還見過,就是上次在尚書房一起共討二十四節氣歌的劉瑜農大人嘛,她對那中年人印象甚好,誠懇樸實,一看就是個清官。難道是劉大人覺得她在宮中煩悶,讓兒子邀請她去京城遊玩?

算了,無論是誰邀請,這邀請正合她意,她正愁在宮中閒的難受呢,出宮玩玩也好,正好見識一下古代的都城。暗暗一拍大腿,就這麼辦了!但面上還是無比賢淑,妝模作樣地將那信按照原本的印記重新摺好,裝入信封。

“跟我來。”說完便轉身出了院子,她有些逃跑似的感覺,因爲她今天想讓小朱子休息,但那忠心的有點過了頭的貨,如果知道今日她要出宮,定然跟着不肯休息,所以……她必須要偷溜。

內務府宮女便跟着公主而去,她拿了劉公子的銀子,收了內務府管事大人的命令,公主若是拒絕,她就要立刻回去覆命;公主若是沒拒絕,她就得將公主一路接到內務府,但公主卻讓她跟着,卻不知公主要去往何地。

李清瑟能去哪?她作爲公主看着好像尊貴無比,其實悲催的和犯人沒什麼區別,這出宮也得拿令牌,和低等嬪妃同等待遇。不然那守城門的侍衛們誰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李清瑟啊?

那些受寵的皇子公主們不用每次出宮領什麼牌子,因爲自己就有代表身份的令牌,但她沒有,誰讓她以前是傻子?

首先想到去和皇后要令牌,但這想法轉念一想就算了,現在估計皇后恨不得將她活活咬死,還令牌呢,她去了搞不好就等於羊入虎口。樑貴妃!?樑貴妃對她很好,她說了估計就能得到令牌,但去了樑貴妃那就等於驚動了二皇子,那廝若是發現自己閒得蛋疼搞不好就拽着自己幹這幹那,還是……算了,惹不起咱能躲得起。

靜妃!?算了,靜妃現在人不知哪去了不說,他本就想低調得恨不得消失,若是她拿了他的令牌出入,這不是將他硬生生從水下拽出拉到別人眼皮底下嗎?

想來想去,她只有一個辦法。

內務府小宮女默默跟着公主前行,路過了各個宮殿,橫穿了花園,過了長廊,越來越不懂公主的目的地,但也不敢多問,直到,發現公主進了一個紅色矮圍牆帶着鎏金門洞的院子,那院子中異常肅靜,隱隱有着懾人的壓力,院子裡伺候的宮人們不少,都嚴肅默立,一旁還有穿着黃色盔甲的……侍衛。

“五……五公主,您這是去哪啊?”宮女終於忍不住出口詢問。

李清瑟腳步沒停,很自然地回道,“御書房。”

“哎呦媽呀。”一聲慘叫,小宮女撲倒在地。

李清瑟回身,納悶地蹲下身子扶起小宮女,“你怎麼了?”

小宮女大驚,趕忙跪下來狠狠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是奴婢走路沒看清摔倒了,奴婢該死。”

李清瑟恍然大悟,就如同在現代大街上不可隨便扶起跌倒老人一樣,在古代皇宮也不可隨便扶起跌倒奴才。站起身來,“嗯,沒事,下回看好了路吧。”

“是,是。”小宮女趕忙站起來,那腿還是顫顫巍巍的,其實她哪是跌倒,分明就是剛剛聽到“御書房”三個字腿軟了趴下。別說她這一個小宮女,就是下面那些個大人這一生也未必能見到聖上一面,甚至只有做夢才能踏出這御書房的院子,沒想到她這小小的宮女今日竟然能到御書房來。

“嗯,你再此等候,本宮去去就回。”見那宮女沒事,清瑟便沒管她,繼續向御書房走。

福公公離了老遠便看到五公主,見她走來,趕忙迎了上來,“奴才見過五公主。”

李清瑟溫和笑笑,“福公公辛苦了,父皇可有空閒?”

“這個……”福公公向裡看了一眼,不知是否應該稟告,皇上正接見戶部尚書劉大人,也不知是不是重要事,而皇上對五公主又異常溺愛,一時間猶豫。

正在觀看劉瑜農呈上的新編二十四節氣歌的皇上聽到了門外有響動,便開口問,“何人在外?”

福公公趕忙在門口對着門內恭敬俯身,“回皇上,五公主求見。”

“哦?”皇上看了一眼對面的劉瑜農,沒想到李清瑟能主動到御書房,“宣。”

“遵旨。”福公公收回眼神,對着李清瑟恭敬地笑,微微伸手,“公主,請。”

“多謝福公公了。”清瑟對着他一笑,那笑容燦爛,比之天上的驕陽更爲璀璨。

“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剛進去,就噗通一聲跪下來,行了一個大禮。

皇上哈哈大笑,帶着碩大玉扳子的手指點了一點地上跪着那古靈精怪的女子,“你呀,鬼機靈,說吧,是來賠罪的還是有事來求朕的?”

李清瑟擡起頭,一雙明眸眨巴眨巴,想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父皇,您太牛氣了,兒臣就兩件事,還都讓您猜中了!”其實本來是一件事,就是求那令牌,但經過皇上一說賠罪,她纔想起來,自己之前來御書房興風作浪,逼着御書房暗衛傳功。趕忙話鋒一轉,一件事硬生生成了兩件。

“嗯,起來說。”皇上這幾天心情大好,不是因爲大壽,而是一下子解決了兩大難題,而幫她解決難題的正主恰巧在對面跪着。

劉瑜農趕忙站到一側,也是滿眼含笑地看着對面五公主,心中已不止一次讚歎五公主爲奇女子,怎麼看都不是平凡女兒。

“嗯……第一件事,”清瑟不好意思地低頭,“是兒臣有錯,跑御書房來鬧事。”

站在一旁的劉瑜農一愣,跑御書房鬧事!?這真是千古奇聞,還有人敢在御書房鬧事?何況是當今皇上這般的霸君。

令劉大人意外的是,皇上非但沒生氣,相反哈哈大笑,彷彿聽見什麼好玩的事。“瑟兒啊,朕這御書房暗衛皆是萬里挑一,尤其是暗衛首領隨風,只認令不認人,從來都是鐵面無私,能讓他帶領手下做這種無聊事的全天下只有你瑟兒啊。”說完還哈哈大笑。

李清瑟垂頭,哎……被人揭穿了。

“但,”皇上突然話鋒一轉,語氣中多了凌厲,“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也不可投機取巧,若是想習武便從頭習武,讓外人傳內力這算什麼?傳出去被人笑話不說,人與人氣息不同武功套路也不同,這麼做唯有害無利,下不爲例!”

清瑟哭喪了臉,“兒臣謹記父皇教誨。”及時皇上不說,她也不敢幹第二次了,這後果太嚇人了!

皇上簡單數語,劉瑜農一下子聽明白了,很想笑出聲。這五公主鬼機靈的可愛,這種投機取巧的事也能想出來,逼着皇上暗衛輸內力,想必這天下也只有五公主能想到、能幹出吧,今天這事兒他也得回家和兒子講講,實在是太有趣了,何況自家兒子好像很喜歡聽公主的事。

“父皇,您會武功嗎?”李清瑟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皇上哈哈大笑,而後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卻沉了一下,因爲想到了那名爲舒雲的女子。

“哦對了,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傳聞父皇大壽舉國同慶,這京城很是熱鬧,兒臣想去出宮轉轉,一方面見識父皇英明統治下的太平盛世,令一方面作爲皇族公主也理應瞭解民生疾苦。”李清瑟說得頭頭是道,卻引來皇上哈哈大笑。

劉瑜農很驚訝,皇上本是嚴厲之人,但在這五公主面前卻開朗如同一名普通慈父。

“鬼丫頭,就說你想出宮玩便可,但你深居宮中,獨自出玩可萬萬不可。”

“不不不,父皇,兒臣是應邀。”李清瑟趕忙解釋。

“應邀?”皇上一愣,“應誰的邀?”

李清瑟笑着看了劉瑜農一眼,把後者弄了一愣,公主應邀和他有什麼關係?

“回父皇的話,正是戶部劉大人之子劉疏林。”說着,還把那“證物”直接上繳給皇上。而皇上也毫不含糊,直接打開了便看。

劉瑜農後背冷汗驟起。

“嗯,好。”皇上取出一塊令牌交給李清瑟,“去吧,這令牌以後就歸你,朕相信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謝父皇,那兒臣這就走了。”李清瑟大喜,沒想到皇上能這麼痛快的答應,還弄來個令牌。

見清瑟走後,皇上對劉瑜農意味深長地笑,“還是你家兒子有眼光。”這信上字裡行間都有一個味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劉瑜農一身冷汗……

李清瑟真出宮玩了,沒帶小朱子,沒引起其他皇子的注意,就這麼偷偷溜出去赴約了,但沒想到的是,與她與劉疏林一同遊玩的還有一對兄妹,正是崔家兄妹,崔茗寒和崔茗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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