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以來,陳浩楠老是有些心緒不寧的,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拽動着他的心。
稍稍靜下心的時候,陳浩楠就會不由地想起蕭秋明臨行之前說的話,言猶在耳,是那麼真真切切。
對於感情,陳浩楠知道自己是多麼的遲鈍和麻木,並不是他不想去好好喜歡和愛一個人,而是他根本就不敢去面對。父親的離世,在他的腦海裡留下的陰影常常揮之不去,還有林雨菲——那個美麗善良的女孩,昨晚的風雨之夜,他又夢到她了。
陳浩楠心裡十分明白,他跟林雨菲的感情從未真正開始過,但是她卻有心地爲自己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情,這讓他特別感激。然而,因爲林雨菲的早去,他對她那種特別的感激就變成了一種愧疚,在他的心口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無法剔去。
想當初,面對林雨菲那突如其來的愛,陳浩楠震撼了、感動了,以致於他的心也有點萌動了,但是他又說不出那種特別的感覺到底是不是愛……
“算了吧,雨菲已經去了天堂,又何必再去打擾她呢?”陳浩楠又一次拍打着自己的腦門,告誡似地對自己說道。
但是,現在,陳浩楠面對的是歐陽伊雯……
一年前父親因病而逝,陳浩楠的世界裡頓時天昏地暗、天崩地裂。然而,就在那種極度的哀傷悲痛和迷茫混亂之際又恰逢文理分科,經過幾番權衡和心理鬥爭,他最終選擇了文科,走進了214班的課堂。但是,這個決定似乎就註定了一些事。
陳浩楠與歐陽伊雯巧妙地相遇到相識,再到彼此引爲知己,這期間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他們經常在一起聊天、討論,互訴心靈深處的秘密,彼此間有了一種很深的默契。但是,對她的感覺,陳浩楠卻表現得很模糊,他搞不清楚那是友誼還是愛意,他甚至也搞不清楚他自己最需要的到底是什麼,他只知道對她的那種感覺很特別,而那種特別的感覺就是常常因爲她的開心而高興,因爲她的愁眉苦臉而心憂神傷……
直到蕭秋明說的那些話,陳浩楠這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已經喜歡上了歐陽伊雯。這大概就是古語所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人的感覺很奇怪,有的時候在混沌模糊之中尚且能遊刃而有餘,可是一經點破,人就會變得異常的興奮和緊張。以前,和歐陽伊雯相處在一起之時,陳浩楠表現得很隨便,也沒有什麼顧忌,但是被蕭秋明一語點醒之後,一看到她或是跟她說話,他就會感覺呼吸緊張,心也跳得特別厲害,就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怎麼會這樣呢?”寢室的燈準時熄滅了,靜靜地躺在牀上,陳浩楠又一次想到了這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今下午的傍晚時分,陳浩楠靠在走廊的一角發着呆,歐陽伊雯笑着跑了過來,她把“心靈軒“遞到了他眼前。
或許,有些人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心靈軒”是陳浩楠的日記本,它是他最私密的東西,上面記錄着他心路歷程上的點點滴滴。而這個最私密的東西,常常被他藏在課桌的最底層,很少有人見到它。但是,歐陽伊雯卻離奇地和陳浩楠成爲了它的共享者,甚至在它的上面也留下了她娟秀的文字,其中最多的當然是《過客行》系列的小詩。
“心靈軒”是歐陽伊雯一週之前從陳浩楠那拿過去的,她把它遞給他,目的就是想找個機會和他說說話——因爲她發覺他這些天似乎在躲着她……“浩楠,這幾天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看着陳浩楠的臉,歐陽伊雯關切地詢問道。
然而,站在歐陽伊雯面前,陳浩楠一下子就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燒了起來,心也不由控制地“撲騰”、“撲騰”跳得厲害。“沒什麼,我沒事的、沒事的……”陳浩楠急急地說着,他不敢看歐陽伊雯的臉。
“你真的沒事?”歐陽伊雯再一次把臉湊近了,“那這幾天我怎麼看你神情有點不對勁——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我真的沒事!”陳浩楠迅速轉過臉去了。他有點害怕歐陽伊雯的眼神了,沒有說幾句話,他便藉口說有事匆匆地跑開了。
在樓道里轉了一圈,陳浩楠方纔溜回了教室。然而,剛一坐定,他就迫不及待地翻開了“心靈軒”。
自從有了寫《過客行》的默契之後,不管什麼時候,陳浩楠和歐陽伊雯彼此間隔着寫《過客行》的習慣始終都沒有停止過,合計起來大概已經有了三十幾首了吧!翻找了一會兒,陳浩楠終於找到了歐陽伊雯最近更新的內容。這已經是《過客行(三十四)》了:
我從校園中走過,
那等在季節的容顏如蓮花般的開落
太陽不升,溫暖的氣氛不濃……/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牆,
恰若朋友一不小心碰上
蹙音不響,也許你感覺不到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悄悄地腳步無聲是個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
我是一個過客……/
一看到歐陽伊雯漂亮的字,陳浩楠的心又一次顫抖了。一字一句的,他輕輕地吟讀着她的詩,彷彿感覺她就站在自己跟前,慢慢地傾訴着、傾訴着。終於,陳浩楠忍不住偷偷地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整個晚自習,陳浩楠都沒能靜下心來,然而鈴聲一響,他的心就慌亂了起來。好在課後教室裡還有半個小時亮着燈,匆匆忙忙地把白天里老師留下的作業完成,他才急着趕回了宿舍。
此刻,宿舍裡的鼾聲如雷,但是陳浩楠卻展轉反側,難以入眠,他在想該怎麼寫接下來的《過客行》。然而,歐陽伊雯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腦海中閃過,還有她那秀美的臉……
漸漸地,陳浩楠發覺自己的眼皮好重、好重——夢裡,他依稀又看到了她的臉。
夜來風雨忽又夢……或許人生原本就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