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第一王位繼承人

更新時間:2013-1-11 10:26:38 本章字數:18824

草原上景色再美,關二老婆也無心去看。在這裡算荒郊野地,更讓關二老婆想到自己在關內的宅子。

“殺千刀的,那宅子可是當地最大的,還是你死鬼大哥在的時候建的,”關二老婆罵過,關二氣得臉上橫肉擰着:“不要再提他!”

關二老婆偏要提,索性在車裡大罵:“你死鬼大哥不在,咱們花了多少年才把老宅拿到手裡!大房裡新宅子你弄不來,這種老宅子何苦丟給他們!不便宜大房就便宜你三弟,你哄着我出來說看什麼雪蓮花,你這死鬼害了我。到了關外才告訴我家產全帶來!”

放聲哭聲響得很遠,關二話再也憋不住,也回罵道:“賤人!再留在關內,趙王爺不容咱們!”關二老婆不哭了:“爲什麼不容,你又幹了什麼!”

哭聲再一次想起:“家裡錢不少,你又去做馬匪的勾當了!”關二獰笑:“讓你說着了,咱們這一次出來,就是要當馬匪。馬匪有什麼不好,告訴你吧,我們家祖上,就是當馬賊起家的!”

馬車裡哭聲停止,關二老婆是驚駭住。馬匹又奔馳一會兒,關二老婆才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咱們這是去當馬賊!”

關二悶頭趕路,沒有再說話。

萬里長空,唯見白雲秋雁數行;秋草伏揚,可見遠處高山寒霜。關二命籲住馬,大聲道:“在這裡歇息吧,這是說好的地方。”

馴馬人全都下來,扎帳篷,生篝火,忙個不停。

在他們兩、三裡外的樹林中,趙赦帶着自己的人埋伏在這裡。馬匹全攏在林內,由人看管着。人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盯着。

微草聲傳來,是倪觀悄悄爬過來,悄聲道:“王爺,他們中有不少是突厥人。”趙赦也悄聲道:“這人太少,不對!再讓人去四周看看,肯定還有埋伏。”

草叢上也伏着真姐兒,兩隻黑亮的眼睛全神貫注盯着前面,心裡緊張又帶着新奇,這是打仗,這就是打仗了。

趙赦不怕,真姐兒也不怕。真姐兒直到在這裡,還是覺得相當的有安全感。心裡甜甜的不時用眼角瞄過趙赦,就要露出笑容。

關二紮好營地,篝火上烤起來吃的。火堆上轉動滴油的大塊牛羊肉,和着馴馬人喝的烈酒味兒,隨風飄散過來。

天色,近黃色。紅日一輪慢慢掩下地平線,倪觀又悄悄回來,嗓音裡有絲興奮:“王爺,讓您說着了,他們後面有大人兒的。有五千人往這裡來,在幾裡外停下來。王爺,他們是想等咱們到了,設包圍圈給咱們!”

趙赦從草叢中擡起頭,眯着眼睛看看四面問道:“宋將軍幾時來?”倪觀看看天:“天黑後再過一個時辰。”

王爺再沒有話,只是擺擺手。倪觀悄無聲息又爬回去,這裡安靜下來。

一塊小小油紙包着的點心,從草叢上推到真姐兒眼前。這香氣四溢的點心被真姐兒拒絕,推回來給趙赦,小聲道:“表哥吃。”

“吃吧,今天晚上這頓飯,指不定明天早上也吃不到。”趙赦微微笑,用自己修長健壯的手指再把點心推過來,輕聲道:“趴累了吧?忍一忍。”

真姐兒笑微微,咽一下口水,把點心拿在手上打開,咬了一半在嘴裡。餘下一半要伸手過來時,趙赦又低聲道:“埋伏的時候,不要亂動。” 真姐兒沒有辦法,只得自己吃了。

又香又酥的點心下肚,覺得趴得僵硬的身子好些。雖然還是累,真姐兒也忍着。想到自己的丫頭這一次沒有帶來,留在營中訓練的丫頭們,可以少受一次苦。

夜空先是發白,只有幾顆明星。忽然,黑夜就到來。

除了關二營地上的篝火以外,別處,全陷在黑暗中。這黑暗中,有小小的燈火慢慢過來。真姐兒屏氣凝神也看到,同時想到的,是自己在這裡一動不動趴了半天。

一會兒身子硬邦邦,如何去打仗?要用刀劍嗎?表哥肯定在旁邊,不過自己殺幾個呢?

正想着,見燈火漸近,是一隊舉着火把的人。

關二老婆已經不吵鬧,在帳篷里正哭泣:“你不早說,你外面做什麼我們也不明白,這忽然就丟下家業跑出來,我能不鬧嗎?”

關二的面龐是無奈:“說王爺手中有我通敵的證據,我不帶着你出來能行嗎!大房裡,聽說尋的是另有門路,三房裡,是尋的韋大人。現在韋老大人告老,三弟還是精神抖擻,我看,是又換了人才是。”

夫妻正商議着,外面有人說話:“二爺,來接馬匹的人到了。”關二回一聲:“知道了。”再對老婆道:“早不來晚不來,這夜裡他來了。活該他倒黴,幹完了這一票,咱們可以去突厥,也可以到山裡當馬賊,無拘無束無人管,不強似蹲大獄強?”

見妻子又輕泣兩聲,關二哈哈道:“給孩子們穿衣,有人護着你們先行。”大步走出帳篷來,黑夜中火把更近,下面是一隊一隊的人都可以看清楚。

來接馬的人,果然只有兩千人。和以前一樣,是多少馬來多少步兵。兩千匹馬只來兩千步兵,這馬還不熟,這些兵活該中招!

宋廉在火把中也是步行,他對四周看也不看,帶着一臉大意樣。手中沒有快馬,倒有馬鞭一根。揚鞭對關二的營地指去,嘴裡是警惕地說道:“大家小心。”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被傳下去,迅速傳遍整支隊伍。

“啊……。”喊殺聲起的時候,關二營地上是大家吶喊:“快過來,我們會合。”離營地只有一百多步的宋廉卻大聲命人:“停下,散開!”

這一手,關二沒有想到。前幾回在他身後的埋伏,全是他交接過馬匹後纔開始。今天他是徹底反了,就遇到這樣事情。

“上馬,過去踩死他們!”關二有些興奮,或者說眼前這場景,把他祖先當馬賊的那根神經激活,他雙手亂舞,大聲呼喝自己人:“上馬,咱們上馬!”

他們不僅上馬,而且趕着自己帶來的馬匹狂奔過來,大有以勢踩人的氣勢。

這奔馬聲,讓真姐兒吃了一驚,急急看趙赦,見他伏在草上的面龐露出一絲微笑。

草原上已經黑暗,地上有什麼就更看不清楚。關二的人才奔出營地,無數根絆馬索突然從地上彈出,粗如兒臂的繩索抖動着黃土,好似橫空而出。

一匹,數匹……。前面的馬全絆翻倒地,這些倒地的馬成了阻礙,後面的人馬措手不及,接二連三的倒下來。

這不是幾匹馬倒下,而是數十匹,上百匹倒下來。撲通、撲通的聲音加上哎喲聲,看得真姐兒有了笑容,這不容易看到的場景,真是好看。

大聲的呼唿聲出來,在靜夜裡鬧哄哄中,也聽得響亮。又是一陣如雷馬聲出來,宋廉等人的戰馬往這裡奔來。

兩千步兵全部上馬時,埋伏在遠處的突厥將軍薛延陀沙瑟罵了一聲:“關二就是笨蛋!”不然噶裡都將軍就不會死。

大手一揮彎刀抽出,嘴裡嘰哩咕嚕用突厥語道:“咱們走!”

這一隊奔出,倪觀咧開嘴:“弟兄們,來了!”再對身邊廖石根瞅一眼:“你小子還想娶漂亮老婆,這就是你向前的時候!”

人聲、奔馬聲、刀劍聲……。好似這裡突然就成了人間煉獄。趙赦帶着真姐兒和她的桃花兵站起身,命大家也上馬,靜靜只是原地看着不動。

真姐兒對趙赦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對着遠處人仰馬翻又看着,再來看趙赦。趙赦眼睛只關注戰場變化,好似沒有看到。

以衆敵少的仗,又事先有埋伏佔了地利,沒有半個時辰突厥人就開始後退。趙赦胯下的戰馬興奮的噴着響鼻,動了動蹄子。

“咱們走,真姐兒,你跟着表哥。”趙赦吩咐下來,帶着真姐兒這才趕上去。到近前沒有多遠,趙赦勒馬站住,不看真姐兒臉色,靜靜道:“張弓,”

真姐兒聽軍令已有時日,對着遠處刀劍無眼沒有時間去害怕,取下弓箭在手中。聽趙赦又吩咐:“搭箭。”

長箭也搭好,真姐兒這才明白過來,她面上現出痛苦的神色,輕輕地喊了一聲:“表哥。”難道要自己親自射人不成?

親手殺人,真姐兒還沒有過,親手殺人,不在狹路相逢的時候,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行?

趙赦半隱在黑暗中的面龐棱角分明,眉梢眼底裡全有了殺氣。他還是淡淡吩咐:“射!”這一個字斬釘截鐵出來,真姐兒手中長箭是不由自主飛出去,她驚呼一聲雙手掩面不敢去看。

弓箭在她手指中無力垂下,在夜風中晃了幾晃。

不由真姐兒想什麼,耳邊又傳來趙赦嚴厲的聲音:“張弓!”這一次,嚴厲得多!真姐兒身子抽搐幾下,把面龐緩緩從手中擡起,手中弓箭又舉起,這一次瞄準的,是哪一個纔好!

“射!”耳邊又是這個字冷酷傳來,真姐兒手中長箭再次發出,她輕泣着淚水流下來。“張弓!”耳邊又傳來這聲音,真姐兒咬着牙,心裡十分交戰,我不能再射……不,全是敵人!

第三箭射出去,趙赦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眼角這纔看真姐兒,見她面色蒼白,身子顫抖着。王爺心中後悔上來,這樣逼她,對還是不對?

不顧是戰場中,伸臂摟了摟真姐兒身子,這裹着戰甲的身子接觸到趙赦溫暖的懷抱,情不自禁的更是顫抖着。

在繁星高掛的夜晚上,安平王給自己的妻子,上了這樣的一課。

四面吶喊聲,刀光劍影聲,不容真姐兒細想。但她不敢再看,她腦子裡有的,就是剛纔一箭出去,是中了人的腦袋,還是中了人的眼睛。

不遠處戰場上腦袋、手臂亂飛,真姐兒面色更蒼白,這一課太殘酷,實在殘忍!

拼殺,追擊;再拼殺,再追擊……。由入夜一直打到天亮,火把這裡天空都要映紅。

清晨趙赦和將軍們說話過,回來在露水打溼的青草上,看到真姐兒熟睡的身影。她身下鋪着厚厚的氈墊,桃花兵們守着她。

青草帶露更顯溼潤,在這溼潤中,熟睡中的真姐兒,眼角也有兩滴子淚水。是睡夢中出來的,還是天空打下來的露水,不得而知。

王爺在妻子身邊坐了一會兒,雙手搭在膝上心中也很糾結。這樣做,對還是不對?以往是首飾衣服哄着,玩意兒陪着的真姐兒,現在逼着她去殺人!

伸出手指拭去真姐兒眼角淚水,這手指冰涼碰到真姐兒面頰,她面上有些激動,囈語道:“我不要,別逼我!”

大手輕輕拍撫着她睡得不安的身子,趙赦輕嘆一口氣。這是一個好似清晨玫瑰花的孩子,逼她去殺人,似乎不對。

趙星悄步走上來,離開幾步站定回道:“將軍們按王爺說的,已經全隊追擊。趙辰去往中軍回來,左將軍遵王爺命,也拔營前往預定地點。”

本該就走的趙赦改變了主意,對趙星道:“咱們停下來休息半天,去搭個小帳篷。”帳篷不一會兒搭好,趙赦抱着真姐兒進去,把她安置在臨時搭就的牀上。

自己不解衣甲,也陪着真姐兒小睡。

半上午的時候,真姐兒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趙赦的面龐就在眼前。她悄悄的抱住趙赦身子,把腦袋往他懷裡拱一拱。

殺人,唉,昨夜殺了人!不是刀劍殺到眼前就殺了人,真姐兒大睜着雙眼,腦子裡揮不去昨天那三箭。

表哥說張弓,表哥說搭箭,表哥說射!

趙赦睜開眼睛,見這個孩子面上猶有痛苦。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親着,再往外喊人:“打熱水來。”

真姐兒強自鎮定,對趙赦盡力一個歡快的笑容,這笑容看在趙赦眼裡,眼底裡全是猶豫不決,徘徊不前。

初上戰場的兵,夜裡也有做惡夢的。趙赦抱着真姐兒起來,沒有說話,還是在她面頰上、耳朵上親着。

尉遲英帶着女兵送來熱水,趙赦親自給真姐兒擰了巾帛,看着她洗好帶着她出來上馬:“走,咱們找個地方用飯。”

四面繁花似錦,全然看不出來昨夜有一場大仗。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到地上有鮮血。這裡離昨夜戰場有些距離,別的倒是很乾淨。

鮮花叢中,早早鋪下來自大食的繡花地毯一張,寬大有家裡的錦榻那麼大。上面擺着的,是烤得香噴噴的羊肉、大碗的牛肉碗和金黃的麪餅。

旁邊小銀碗、小銀刀,再就是點心和水果。有葡萄、無花果、哈蜜瓜,香蕉、桔子,全是當時令可以見到的水果。

“給,”趙赦很小心,把手中牛肉湯遞給真姐兒時,裝着不看她。真姐兒明顯手一顫,強自鎮定接過牛肉湯喝了一口。

牛肉湯很香,沒有用早飯的真姐兒很是需要,也喝得下去。

趙赦又鬆一口氣,心裡覺得驕傲,比有些士兵們強。殺過人後吃不下去飯的,大有人在。王爺隨即微笑,他雖然養得嬌,但真姐兒不是一個嬌氣孩子,一直就不是。

對面坐着的真姐兒強忍噁心,她心裡一會兒是昨天自己殺了人,那斷肢不時從眼前掃過;一會兒是想到這面前一堆吃的,已經是優越的待遇。

軍中也運上來水果,不過只有葡萄和哈密瓜。別的水果,全是隻給真姐兒一個人預備的。她把牛肉湯一氣喝下去,肚子裡暖烘烘不去想別的,再吃點心再吃水果。

趙赦微笑,真是一個好孩子。

遠處桃花兵三三兩兩散開在掐花,紅衣紅甲襯上盛開在地上的鮮花,很是賞心悅目。真姐兒慢慢面色自然,慢慢有了笑容。

這笑容澄淨又明豔,趙赦笑得若有所思。這樣逼她,應該是自己的不對。

“真姐兒也去玩吧,去摘花。”真姐兒抱着桃花兵們送來的鮮花,有了樂陶陶的笑容。趙赦這樣吩咐她,鮮花襯上真姐兒,纔是最合適的。

帶着真姐兒站起來,趙赦一隻手拎起一串葡萄,另一隻手在真姐兒頭上撫摸,柔聲道:“表哥陪你去。”

白色黃色紅色紫色的花叢中,又多了兩個身影。桃花兵不無羨慕,看着王妃好似百靈鳥兒,彎腰摘了兩朵,又對王爺綻開笑容:“那一朵更大。”跑去摘了更大的回來,給王爺看,再從他手裡咬下兩三顆紫色透亮多汁的葡萄,含在嘴裡跑開。

再回來時,手上必多幾枝子好花,再給王爺看,再從他手裡得到幾枚葡萄,再跑開。銀鈴似的笑聲漸多,王爺壯碩的身影隨着伴在嬌小的身子旁。偶爾,也有一、兩聲笑聲。

大家都候着,等王妃玩到盡興,小跑着回到王爺身邊,抱住他的身子低笑着道:“咱們吃午飯吧,吃過就可以去追上。”

所有人戰盔戰甲沒有解下,真姐兒雖然玩樂中,也明白前面還有仗要打。此時表哥這個大將軍,是看似悠閒自在陪自己賞花。

真姐兒在心裡對自己打氣,打仗的事兒,你不殺他,他就殺你。心中還有不安,但面上全是笑容。和趙赦用過第二頓飯,全隊人上馬趕路。

茫茫草原下,真姐兒緊緊跟隨趙赦的快馬。每到趙赦看她時,就大聲回答:“我能行,再快些吧。”

趙赦不再說話,真姐兒還能跟上,他相當滿意。

奔襲三天,又有一仗。這一次趙赦沒有再逼真姐兒,他們也沒有到戰場上面去。中軍都開拔,王爺是傾兵而出。

前面在打,後面搭起軍帳,王爺只在這裡運籌帷幄,真姐兒將軍重新是幕僚先生,忙着寫信回信念信,外加打雜跑腿的小廝一名。

草原上的月亮又大又圓,也許是四周空曠的緣故。又是一天月兒圓,真姐兒從帳篷裡出來,去傷兵的帳篷看看還需要什麼,見幾個新兵正在被隨軍的醫生罵。

“殺人有什麼!當兵的殺人發惡夢還好意思提。沒有藥,回去睡一晚上就好了!”醫生痛罵不止,真姐兒心中掃過暖融融,同時面子也回來好幾分。

看來心中有糾結,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從醫生帳篷裡出來,她沒有聽到醫生壓低聲音罵發惡夢的新兵:“王妃還不這樣,你們倒膿包上來!去問問王妃的桃花兵,有沒有這樣的!”

這罵聲真姐兒聽不到,她只是嘴角噙笑回大帳中去。月暈優美,靜靜流淌在軍中,對帳篷和站崗的士兵們,全披上一層銀輝。

這銀輝也流淌地真姐兒身上,她正在想着,冬天就要到,將士們的冬衣過兩天就要到了。後面的蔬菜牛羊肉,也要在大雪封路以前,運上來才行。

京裡的軍需又晚了,還是要去催才行。

幾個桃花兵迎面走來,哈一哈腰行禮。王妃含笑,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時,一柄硬物抵住後背,有人低喝道:“不要說話,繼續笑往前走。”

這幾個士兵們把王妃擁在中間,回話道;“是!您要搬東西,我們這就去。”離大帳有幾步時,身後那硬物更是抵得緊耳邊又有人低喝:“我們要進去。”

守帳篷的兩個士兵全是男的,見到王妃被簇擁而來,面上又神色如常,就放了進去。

牛油蠟燭下,真姐兒笑得很自如:“殿下,原來你一直在軍中,恕招待不週。”身後兩句話,真姐兒已經聽出來,這個人是誰!

她緩緩轉過身子,見身後桃花兵們四散開來,有的守帳篷,有的盯着自己,有一個人站在那裡不動。

燭光從他眉眼上慢慢轉過,他眉頭清秀,帶着堅毅之色;嘴脣薄薄,緊緊抿着是微紅色。身姿依就風流,神情還是俊朗。

這個人,是清源王殿下。

清源王殿下清秀如昔,裝起女人來很是似模似樣。離他兩步遠,等於還在他掌握之中的真姐兒行了個軍禮,身爲階下囚的真姐兒客氣抱歉地道:“殿下,請恕我軍裝在身,不能全禮。”

她從容的態度,讓清源王疑惑。哼一聲道:“你的膽子,從來是不小!”此時在自己手中,也是不懼不怕,反而好似在她自己的繡房一樣自在。

“這是我家的大帳,殿下你,纔是客人呢。”真姐兒嫣然說過,對清源王殿下客氣地道:“理當給殿下敬茶,殿下肯定不許,請殿下自己倒吧,那茶捂子裡的,全是好茶。表哥最愛的,就是蒙頂或龍井。”

清源王對着真姐兒俏麗笑語的笑靨看過,又哼了一聲。伸長手臂按着真姐兒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邊,淡淡道:“我不是來吃茶的,是來討公道的。”

“公道?”真姐兒又要貧嘴的樣子,清源王手中短劍往前進了一分,刺進真姐兒身上金甲裡。殿下帶着輕鬆自如道:“你這金甲真不錯,不過我們離得這麼近,我又這麼從容,不一小心,很容易刺到甲片縫隙中。”

真姐兒笑容可掬,對他再次展開一個笑容。帶着你不讓我說話,我就不說話的表情閉上嘴。

跟進來的幾個士兵守着帳篷門,忽然回身打個手勢。清源王身子難免要繃直,他今天是有話要問趙赦。宮中的陰謀,安平王應該清楚。

外面行禮聲畢,趙赦大步走進來。愣了一愣,面色自如站定,對身邊亮開長劍的幾個人看過,再對着清源王微微一笑:“殿下,許久不見。”

這神色和真姐兒一樣,安平王也好似見到多年不見的故人。

對着趙赦的悠閒,清源王面色變了幾變,對自己手中抵着真姐兒的短劍看去,這樣,才覺得有安全感。

趙赦一回來,帳篷中突然多了威壓。殺氣、冷光、威嚴,彷彿全在眼睫前。王爺漫不經心,看似全不在乎妻子,找個位子坐下來,他寒星似的眸子纔看過來。

這眼光和平時一樣,是犀利又懾人的。

“殿下,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嗎?你這是何意。”趙赦說過,不等清源王說話,對真姐兒板起臉,喊了一句:“真姐兒?”

坐在清源王身邊,在他短劍威脅下的真姐兒應了一聲:“是。”腳步輕輕滑開數步。清源王驚又跟上兩步,真姐兒已經撲到趙赦書案前,手一翻,不知道哪裡抽出一把長劍,回身“當”地一身響,把清源王的短劍格開。

兩劍相擊,居然各無損傷。真姐兒露出笑容:“殿下的劍真好。”要知道真姐兒手裡的,也是一把長劍。

隨清源王進來的人來救,悠閒自在的安平王動了,他長劍揮舞下,“叮叮噹噹”數聲過,地上啪啪落下幾枚斷劍來。

安平王手中的,也是寶劍!

嘻嘻笑聲中,真姐兒回到趙赦身邊,腦袋不由自主地,對着趙赦身子偏一偏。趙赦大手極其自然的在她頭上拍拍,眼睛掃了不敢置信的清源王一眼,再對真姐兒道:“進去吧。”

真眼兒妙目流盼,在燭下熠熠生輝。她半帶撒嬌的跺跺腳,趙赦含笑:“我和殿下有話說,去睡吧。”

不太樂意的真姐兒這才噘嘴答應着,要走時突然想起來,倒了一碗茶伸長手臂送到清源王手臂可及處,笑容滿面:“殿下請用茶。”

對着這有些距離的人,活似小精靈的人兒,清源王嘴裡又苦又澀,手中短劍也擡不起來,何況安平王又在身側。

他接過茶,笑得很僵硬:“多謝。”送到脣邊喝一口,香茶喝到失意人嘴裡,還是苦茶一杯。

帳簾子輕響真姐兒進去後,清源王狠擡起眼睛,對上安平王微微含笑的面龐:“這!……”安平王妃又一次讓清源王殿下刮目相看。

趙赦先舉手,是招待賓客的禮節:“殿下請坐,許多不見,咱們慢慢聊不遲。”對着被自己打倒,此時又站起的清源王隨從看看,清源王擺一擺手:“你們出去。”

隨從還不肯出去時,清源王回頭淡淡道:“王爺要想拿我,早就喊人了。”他身上還是女兵的裝束,又做出來男人決斷大事的神色,看上去,分外滑稽。

帳中只剩下兩個男人時,趙赦才慢慢告訴清源王:“王妃,是我的王位繼承人。”他說得不算太高,又加上一句:“她還不知道。”

驚詫,驚訝,驚疑……。輪番從清源王面上掃過,這一句話,足以對剛纔安平王妃身上的變化來解釋清楚。

安平王又慢慢吐出來一句,是剛纔說過的一句話:“殿下,朋友之妻不可以亂有心思!”清源王瞪圓了雙眼,明白、痛恨、憤懣的神色,又輪番從他面上掃過,清源王咬牙來了一句:“我,沒有那個意思!”

“誰知道呢,你我,都是風流中人不是嗎?”趙赦也不揭破往事。對真姐兒時有的殷勤,送的一枝子杏花,總是有些言語出來,眼光不時會放在真姐兒身上。

安平王只是道:“這是我的正妻,與殿下的意中人不一樣。”像是生怕這話還不夠狠,趙赦裝着不經意又來上一句:“她是個乖巧的孩子。”

燭光流彩,本應該帶來暖意。清源王殿下爲這幾句話,卻是遍體生寒。

宮中趙赦陪着皇帝走出,以後數次也曾讓人對他聯絡……這一切全可以得到解釋。安平王明明知道十五那天他們全在宮中,卻沒有讓人對自己示警。

嘶啞帶着恨意的聲音響起,清源王低沉黯然地道:“白泌,是幾時換的?”趙赦如實告訴他:“我不知道。”

這事情,與趙赦有關。趙赦做的是什麼,他自己最清楚。安平王做的是,沒有對清源王示警,守京裡城門的將軍有一個是趙赦的人,他事先告知,不必阻攔。再就是清源王流落在外,趙赦多次知道他的形蹤,也沒有接濟一分半文。

在此時,安平王反而嘆息:“殿下,你躲在我軍中,我裝看不到。你今天露面,讓我難以交待。殿下,可自去如何?”

安平王一臉坦誠,你自己走吧,我只當少幾個逃兵。

清源王眼中閃過凌厲,掩蓋住這凌厲,他試探地道:“我只是一時糊塗,你的軍中方便躲藏,也方便立功,我留下來,日後不會虧待於你!”

安平王仰面,足足想了有一刻鐘。眼中突然有了光彩:“殿下深得皇上喜愛,這糊塗事情也過去半年,何不去往京中對皇上請罪,重得皇上喜愛?”

他來了精神,擊掌道:“殿下迷途知返,是件樂事也!”

清源王靜靜,足足看了安平王一刻鐘,他腦子裡紛亂亂。白泌是假的,他已經明白過來。諸多以前對自己說過效忠的人,一個一個避而不見。

如安平王這樣尋藉口推諉的是多數,還有幾個,居然能起殺機!

他忽然沮喪,突然黯然。帳篷裡的燭光明亮,安平王面上有了好主意的輕鬆自如。在此時,形成強烈的對比。

清源王殿下覺得自己一寸一寸矮小下去,而燭光中的安平王漸高大起來。他自慚形愧,同時又有怨恨滿懷:“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王妃可愛天真,我對她有好奇之意。”

“王妃初來是可愛天真,我命她隨軍,讓她歷練。往京中呈報的摺子上,也對皇上言過,有朝一日我不在,世子年長之前,王妃承繼我的王位。”趙赦說得濃情蜜意:“殿下您也知道,戰場上刀槍是不長眼的。”

這話又重重擊打在清源王身上,宮闈中刀槍,也是不長眼的。是幾時,重重打在他身上?

“殿下不放心去京裡,去霍山王處如何?老王爺位高爵顯,在皇上面前聖眷數十年如故,如老王爺一意斡旋此事,我理當對京裡進言。”安平王說得情意還重,清源王也聽得明白。

這裡,不再是自己久呆之處。

“梆、梆、梆”,外面敲起三更鼓,北風吹得帳篷頂子發出響聲。這風聲提醒清源王,夜已深,外面露水想必是重的。

“既如此,我告辭,請王爺給軍令,我這就離去!”清源王灰心喪氣,眸子底處那一根深深的刺還紮在其中。

想當初,你爲何不對我示警!

這深恨只能在心中,要是說出來,就是太幼稚。趙赦可以說,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明白,他事先,是什麼也不知道的。

“趙星,”趙赦往外面喊人進來:“拿我令箭,送幾個人出營。”清源王眼中有了淚,外面北風四起,主僕數人在荒郊中過夜,對於孤悽人,肯定是難熬的。

安平王,如此心狠!此時不走,又無奈何。

清源王出去後,趙赦來看真姐兒。這孩子淘氣的,這是在自己軍中,也不是以前手無縛雞之力。

初一進來見到真姐兒受制於人,趙赦是嚇了一跳。

大紅錦帳中,真姐兒睡得甜甜。牀旁紫檀木盆架旁,還有半木桶熱水在。大銅盆裡水猶溫,旁邊架子上,整齊搭着巾帛。

真姐兒面色如玉,半縮着身子正睡得好。

王爺在牀沿上坐下,對着自己這個王位第一繼承人就是一笑。給她掩一掩被角,未必一定要武功強,纔可以治理封地。

強迫真姐兒一次過,趙赦變了心思,再沒有強迫真姐兒成爲戰場上殺人如麻女戰士的心。

這孩子海棠春睡猶香濃,還是香車寶馬的好。

王爺並不就睡,出來等趙星迴過話。坐到書案提筆寫信,把晚上遇到清源王的事情寫清楚,再加上一句,已往霍山王處去。

親自看着信幹,親手打上火漆印封起,趙赦這才嘆息一聲。這次,是真的嘆息。在趙赦這樣世家子出身,又名利心強的人看來,清源王殿下,是走了一步錯的棋。

這棋,就是有別人算計,也是殿下自己走出來的。沒有人拖着他腿去宮中,白泌這樣說,也是清源王自己太想得到皇位,太想壓倒別人。

其中最關鍵的一着,就是清源王面對皇帝時,身邊甲兵中有人大呼:“殿下快走!”任是誰聽到,都會認爲殿下有反心。

那兩個大呼的人當場格殺,是當時就滅了口。

成大事者,多是狠心人。

第二天拔營,趙赦帶着中軍要在大雪封路以前,到達自己預定的地點。中軍大旗豎起時,王位第一繼承人真姐兒,當然是隨着而去。

大雪難行前,又狠狠打了一仗,敗軍阿史德柔然逃往商王處,趙赦沒有讓人追擊。雪,越下越大,信還是及時到來。

新年的第一天,真姐兒興高采烈拆着信,不時歡快地道:“表哥,這是佑哥兒的信。”再拆一封:“這是佐哥兒的信。”

佐哥兒的信上,一個小手掌。外加佑哥兒的幾句解釋:“我和弟弟問母親乖不乖,弟弟的小手印在這裡。”

下面還有幾句:“給弟弟印一手墨汁被祖母發現,不妙呀不妙。”

真姐兒笑得極開心,把兒子小手印送到脣邊吻一吻,再拆下一封信。這一封信,讓真姐兒看得凝神,起身把信送給趙赦,鄭重地道:“展夫人來的信。”

上面寫着:“……。王爺臨敵中箭,命不久矣。請王爺相助暗兵,助小王爺拿下王位。”趙赦立即回信:“援兵立至!”

回信讓趙星送走,趙赦喊真姐兒過來,袖中取出一個紅色給她:“你又大了一歲。”這個紅包可真不小,真姐兒雙手接過,歡歡喜喜再給趙赦拜過年,回到自己書案前去拆大紅包。

有金錠,也有賞人用的銀製梅花小餅子,有龍涎香,也有玉佩。一枝上好的毫筆,還有一個小小玉硯臺。

雜七雜八的,全是哄孩子的東西。

真姐兒玩了一會兒丟下來,正要繼續拆信。趙赦喊她:“穿暖和些,隨表哥去各軍中看看。”

左翼右翼離得都不遠,夫妻只帶上一百人踏雪而出。雪地清冷中奔了一會兒,有老梅香徹心脾。

指着兩邊高丘,趙赦對真姐兒道:“這兩邊看似高處可設伏兵,其實只有一條山路下來,敵人或是用火攻,那就是甕中烤肉了。”

真姐兒仰面看看高處積雪,說一聲知道了,再隨着趙赦飛馬而去。

“這地利,是最要緊的。”趙赦又出來一句,真姐兒再應道:“是。”

雪地中,一百人擁着黃馬和紅馬而去,只留下一行行馬蹄印子。

商王宮中梅花也香,香濃梅花下的長廊裡,成日有人來往而去,不是醫生就是來看視的大臣。

房門外,也時時候着商王的四個兒子和姬妾。

這其中,商少陽格外的引人注目。這個離家一次再回來的小王爺,是人人都知道他得到安平王的大力援助。

對他看着的眼光,和平時一樣,表面上是和氣,眸子底是鄙視。

引狼入室,難道他不知道?自商少陽回來後,對於西北的一些物資關稅,已經少了許多。而且是趙赦要什麼,商少陽會給什麼。

此時他是剛從戰場上回來,一身戎裝手按寶劍,威風凜凜的在這裡踱步。

北風打着卷兒從走廊外吹過,把陰冷昏暗的天氣慢慢引來。商王一旦離世,這北風只怕要刮到人心裡。

房門內出來一個醫生,對衆人看看,目光放在商少陽身上:“王爺請少陽公子進去。”商少陽不奇怪的哦一聲,整衣甲理頭盔。大家各種各樣的眼光中,靴子底大步踏進去。

室中藥香滿屋,商王眼眶深陷,見兒子到近前來,他神思恍惚着喊了一聲:“近前來。”商少陽的面龐更近,同時可以看清楚的,是他一直按在寶劍上的那隻手。

手上戴着一枚鑲寶石戒指,戒指套着的手指有力健壯,牢牢的不離開那寶劍。

“你,可以如願了。”商王嗓音暗沉,又輕聲道:“醫生退下。”房中三個醫生一起出來,在外面被人圍住:“父親如何?”

“王爺如何?”

“可曾說了什麼?”

房中商王眼底裡又有火焰燃燒,這火焰給了他精力,讓他居然硬朗地手扶着枕頭坐起來。商少陽吃了一驚,往後面退了兩步,同時盤算着父親要是好了,要是同自己算賬……

不怕,在他傷重臥病時,自己已經得到軍中近一半的兵權,再就是安平王的援兵,於數日前已經就位。當然這兵,是在展夫人手中調遣。

對着兒子吃驚後退,商王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看上去陰惻惻:“你不必怕,我已經寫下遺書,把王位傳給你。”

商少陽雖然半信半疑,還是這就拜倒:“多謝父親。”商王嘿嘿笑,面上現出迴光返照的紅色。這回光返照,讓他說話很流暢:“你是我商家的人,我死了以後,再沒有人能牽制你。除了一個人,”

父子心中同時出現這個人,商少陽有些羞愧,低聲道:“我心裡明白。”商王目光兇狠:“你是我的兒子,你要牢記我們商家的人,是不能被人牽着鼻子走!要是你忘了,我死以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重病後消瘦的商王,面上肌膚幹得可見骷髏骨架,再有這兇狠相,又把商少陽嚇退兩步。在商王狠狠的瞪視下,商少陽保證:“我得王位,必不受制於人!”

“好,你要牢記……”商王現出微笑,燈盡油乾的往後面倒去,一動不動面色紅潤歪在枕頭上。

商少陽急忙上來大喊:“父親,父親!”這喊聲傳到房外,外面的人一擁而進,放聲大哭來到牀前。

驗明商王是去世後,第三個小王爺立即拔劍:“大哥,你又逼死了父親!”隨着這喊聲,外面嘩嘩啦啦跑來一隊人,腳步聲立正站穩,“嗆啷”一聲大響,是齊齊拔劍聲。

“向少陽公子效忠,擁少陽公子即位!”

房中人全白了臉,商少陽狠狠看着這裡所有人,冷冷道:“父親是自己去的,他臨終前傳位於我,可請魏大人來,他是父親重臣,問他有沒有遺囑。”

有遺囑也好,沒有遺囑也好,商少陽即位已成定局。

魏大夫急急來到,雙手高捧着遺囑老遠就喊:“遺囑在此!”進來去看過商王,大哭三聲過,開始宣讀遺囑。

“我襲王爵於先王,現傳王爵於少陽。我商家血脈,從不受制人。縱有緣由,也當尋機解之。受制於人者,縱有千年鐵門檻,死後列祖列宗之惡鬼,必阻於祭祀之外!”

商王用簡短的話語,把他臨終心中一直耿耿於懷的話,又說了一遍。

商少陽即位,命舉哀發喪。四周甲兵林立,小王爺完成即位儀式。商王府中白幔皚皚,一面悲泣聲。

“請夫人來,請曾姨娘來。”商少陽這樣吩咐過,自己去父親靈前守靈痛哭。幾個兄弟都在這裡,見他痛哭好似孝子,心中都覺得不是滋味兒。

這個人,現在好似第二十五孝。

幾個白衣白衫的女子進來,爲首的一個人瓊鼻珠眸,是展夫人。在展夫人身後的一個人,不着妝飾,眉眼兒精緻。她一進來,這裡所有人都駭然!

這是曾姨娘,就是小王爺爲之私奔的那個舞娘小舞。

小舞在直瞪瞪全看着她的眼光中,不知所措。商少陽住了哭聲起身,面如嚴霜吩咐展夫人:“給父親守靈。”

跪着的人全讓開,給新王妃讓出她應該在的位置來。展夫人跪下後,商少陽再命小舞:“跪在夫人身後。”

“你!……。大哥,父親靈前,怎麼能有姨娘守靈!”與商少陽是一母同胞的商少剛不答應,他怒氣衝衝地道:“父親遺囑中的話,你忘了不成!”

商少剛手指小舞大罵:“爲了這個賤人,你才惹父親生氣,爲了這個賤人,你才受制與人。”曾姨娘是安平王所贈,這是人人都知道的。

展夫人跪在地上,安安分分的守她的靈。

“啪”一聲脆響,商少陽重重給了商少剛一個巴掌,打得商少剛一個趔趄,手捂着面頰怒目時,商少陽冷冷的道:“五弟,我說話你聽着!”再手指着展夫人身後,對小舞道:“你跪這裡。”

小舞跪下來,商少陽跪到前面去繼續大哭。商少剛緊緊繃着面龐,突然重重一跺腳,大步衝出去。

“少剛,”

“五公子,”

呼喊聲中,商少陽的聲音冷凝着出來:“讓他去!”他面上的眼淚和聲音聽冷凝,震住守靈的人。

商王發喪是在七七四十九天以後,下葬過,對着暮色昏鴉,商少陽長長吁了一口氣。以前再恨他,此時也是噓唏。

這七七四十九天裡,夫妻也是不能同房的。

從陵墓上回來,商少陽就理當回到王妃房中。展夫人笑容滿面接了他,溫言笑語道:“我以爲你去曾姨娘房中?”

對着這個豔麗大方,得體知心的妻子,商少陽露出玩味的笑容:“你從來是個不拈酸的賢惠人,我當然到你房中。先要謝的,就是你這個賢內助。”

這話聽起來話裡有話,展夫人只做不知。她微笑:“王爺說哪裡話來,妾身爲妻子,理當爲王爺盡心。”

她聰明的,沒有在此時提到安平王。

商少陽又笑得別有含意,舒心暢意地看着這間王府裡最好的正房,道:“趙王爺那裡,又有何話說?”

他問,展夫人才回話,梨花含笑道:“趙王爺說,如果三月裡,王爺您的兵馬按原定說的到地方,這是件都有利的大好事。”

“大好事?”商少陽眼中鋒芒一閃,又笑得溫和:“我先打他後打,主將人頭我不取,留給他帳下的將軍是嗎?”

展夫人略停頓一下,晶瑩玉潤的眸子裡泛光流彩,好似在打量商少陽這火氣從哪裡來?打量過,她笑得極恭敬:“這事兒,當然是王爺您拿主意,您要是不願意,趙王爺也沒有辦法不是。”

她手撫在鬢髮上,珠花顫巍巍下的手指透明一般,染上珠花光澤,也有商少陽映在珠花上的笑容。

新任商王依然是笑容多多,他伸出雙手輕輕擊了擊。展夫人微錯愕間,見房外進來一個披着風帽風衣,從頭到腳都遮蓋住的人。

她進來,不生疏的先關上門。風衣再露出一雙柔美的雙手,一寸一寸取下自己的風帽,面上笑容國色天香,這個人粗看起來,和展夫人極其相似。

展夫人還在笑:“王爺,這個長得和妾很相似?”她眼珠子一轉,好似明珠落玉盤:“只是不知道她出去,是不是能瞞得了王爺的家臣?”

與此同時,那一個“展夫人”也眼珠子一轉,聲音宛轉也有幾分相似:“王爺,妾病了,病人嘛,都是有一些不同的。”

銀鈴似的笑聲響起,商少陽和“展夫人”都看過來。展夫人笑過,淡淡道:“王爺,你還是對我不放心。”

“臥榻之邊,怎麼能放心!”商少陽走到書櫃前去,雙手移開書櫃現在牆壁,再在牆壁拍打數下,牆壁應手而開,裡面現出一條通道來。

隨着通道現出的,還有陰冷的氣息。

商少陽對妻子客氣有禮:“夫人請進吧,你放心在這裡面不會餓到你,一日三餐,會有人按時送的。”

“是嗎?要是有本書,就更好了。”展夫人含笑,還是她落落大方的姿勢,慢慢步了進去。身後牆壁慢慢關上時,展夫人才露出恐慌,她雙手本能的護住腹部,又隨即放下雙手,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再往前走去。

商少陽則微笑對“展夫人”道:“你病了,去牀上養病吧。”他出門,頭也不回的往小舞房中去。

讓丫頭們不要通報,商少陽帶着促狹的笑意,悄悄進來。小舞睡在牀上,正在長吁短嘆。她心中所煩的,還是這些人全不待見自己。

自己上靈堂以兒媳之禮守靈,不光着公子們有意見,擁護商少陽的官員們,也是一天幾個意見上來。

“哈,你在怪我不來是嗎?”商少陽好似少年般,一跳進來。小舞“媽呀”一聲,然後嬌嗔着撲過來,用自己的拳頭捶打着他,怪道:“你嚇我,快把我嚇死了。咦,你應該去王妃房中才合道理。”

小舞噘起嘴:“不然明天,又要有人對你說上半天。說你寵妾不好,什麼都不好。”又一笑:“夫人是個賢惠人,她從來善待我,你呀,還是去吧。今天晚上,總要給她這個顏面。”

身子被商少陽攔腰抱起,商少陽笑道:“你話太多,”用自己的嘴堵上來,一直來到錦帳內。喘息着兩個人分開,商少陽輕聲問:“你在安平王那裡,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小舞心一跳,把商少陽推開:“又來了,問過多少次,還要問。”

“小舞,如果你有什麼瞞着我的,可以對我說,我不會怪你。”商少陽欺身又上來,把小舞緊緊壓在身下面,含笑道:“以後,就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不管什麼人,也不能再讓我們分開。”

小舞深深的嘆氣:“少陽,這日子不好。一堆人天天在耳朵邊上說應該這樣應該那樣,我時常想起來以前,我跳舞對你看,不會有人對你說,這樣不雅,以前多好。”

“你要跳舞,以後也還是我看。別人說,讓他們說吧。官員們也是好心,他們防微杜漸,怕我昏庸。”商少陽在小舞身上捏兩把,笑着問她:“以後只有你和我在,可好不好?”

然後很憂傷:“爲什麼你還沒有孩子呢?”

小舞心裡又一跳,掩飾道:“夫人不是也沒有。”商少陽不置可否:“她呀,”想有就難了。商少陽抱着自己的初戀,想想數年後展夫人逝去,趙王爺他,會是什麼表情?

一年就病逝太倉促,許多事情來不及準備。商少陽即位後,第一個發難的人是趙赦。這並不是父親臨終遺囑所致,而是小王爺早就有的心思。

到底出生於王侯家,一生受制於人,是商少陽不情願的事情。而展夫人出身名門,進退大方,又聰明機智有後援,在官員們心中,地位已經不亞於商少陽。

有一些官員追隨商少陽,就是展夫人所說服。好比真姐兒當政,官員們要不滿一樣。而一個得體出身好有後援的妻子,也可以讓別人放心依附。

信鴿是依就的往來,尉遲英再一次把信送進大帳,真姐兒看過顰眉,走去對趙赦道:“展夫人十有八九,是出事了。表哥,你又料到了。”

這信中和平時一樣,是展夫人的筆跡,信中意思也不差什麼。只是以前約好的記號,並沒有。

趙赦也把信舉起來看看,信紙並沒有透明處。

按照約定,展夫人的信依季節不同,會有針刺上不同花樣。這花樣也很好刺。不要太形像,春花圖畫上有四瓣的,從中心開始,再刺上四個花瓣中心點,這是春天的記號。到了夏天,水波起伏,刺點應該是一高一低的波浪形。

秋天菊花是捲曲的,刺點多散亂;冬天梅花五福,是有五個花瓣中心點。

這針眼兒就是被人看到,明白是暗號也連不成線。

現在這信箋上,只有字裡行間。

“爲情顛倒的人,不可靠。”趙赦這樣說過,真姐兒要笑,虛心請教道:“爲什麼?”趙赦道:“男兒理當爲功名,商少陽心心念唸的,就是那個舞妓。這樣的人,我怎麼能放心!”

他起身負手踱步,自言自語道:“老子也不要了,名聲也不要了,世人的眼光議論全不要了。這樣的人,”安平王再一次搖頭,這是傻子!

真姐兒跟在身後亦步亦趨:“是展夫人變了心,我想不會。”趙赦道:“當然不會,就是她變心,信中會有改變纔是。看這信,還是一如既往,只是暗記沒有了。真姐兒,給那個舞妓去封信,讓她弄明白這一切。”

“哦,”真姐兒好奇的不行,爲什麼小舞要聽表哥的?寫過信給趙赦看,把這疑問說出來:“表哥呃,小舞姑娘受了你什麼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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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姐兒鼻子微皺,眼睛眉毛裡全是好奇心。這好奇心下面的眼神兒裡,還是她慣有的一片澄淨。

趙赦不忍心告訴她,只是微笑:“救命之恩,而且她對我發過毒誓,在不傷害她和商少陽的情況下,對我效忠。”

“佩服佩服,真姐兒佩服之極。”真姐兒知趣不再往下問,小舞從驛站裡私自離開,肯定是在表哥控制下無疑。這種救命之恩,只怕是血淋淋的。

書案後的王爺又語重心長:“心慈手軟可不好。”真姐兒默然垂手聽着,眸子對着書案上深綠色的大玉瓶看去。

那裡面,時時有一大捧山花。和血淋淋比起來,這山花更好看。

趙赦這一次也沒有勉強,溫和地道:“去看信,不要再呆站着。”真姐兒如卸重負,一面拆信一面想着,那些一上來就心狠手毒的人,應該全是有原因的吧?

“小舞姑娘,會成爲王妃嗎?”真姐兒又問起來。趙赦搖頭:“不會。”出身決定命運,小舞就是這樣一個活生生例子。

王爺看向搖頭晃腦嘟嘴的真姐兒,她和真姐兒不一樣。真姐兒是自己謹慎的接來,安置先生們教導。不僅僅是這樣,宮中解開突厥使者刁難,軍中敢捆監軍,以至於爲愛不成離家遠去,這種種事情,不是教導而來,全是真姐兒自己的。

就像王爺的責任心,王爺的好不能抹殺一樣,真姐兒一直把着自己生活,儘可能尋求平衡狀態,也是不能抹殺的。

搖頭晃腦又嘟嘴的真姐兒,是竭力把這件事的陰影從心中抹去。展夫人是展先生的族妹,小舞又是追隨自由的一個另類。

這兩個人真姐兒都不討厭,原以爲可以相安,不想出了這件事情。

四月裡的一天,展夫人逃走了。商少陽得到消息後,親自下去把秘室檢查了一遍又一遍,他面色鐵青,而且心中有恐懼。

趙赦知道這事,他不會善罷干休。

商少陽陷入深深的恐懼中,他初登王位,希望諸事待穩以後,再慢慢讓展夫人病逝。在展夫人病逝前,他需要在安平王心中有正確的位置。一個讓安平王不敢對自己輕舉妄動的位置。

而現在,要和安平王反目成仇。

半個月後,展夫人從家裡來了一封信,信中道:“君雖不仁,妾不能無情。腹中已有胎動,想王爺必不稀罕。此子,妾留伴膝下,以慰寂寞。”

商少陽接信,又是當頭一擊。他把信撕得粉碎,大怒道:“她怎麼會有孩子的?”展夫人素來賢惠,不和小舞爭朝夕。僅有的一些夫妻同房的日子,是商少陽必須去的正日子。

她有了,而小舞還沒有。商少陽衝到小舞房中,扶着她雙肩催問:“你在安平王那裡,可曾服過什麼藥?”

小舞慢慢滑下淚水:“藥並沒有服過,是真的。”商少陽把能想到的全問到。終於把小舞的話問出來。

商少陽是暴怒:“你有日子沒有在安平王府上?你去了哪裡?你這個傻瓜,我不是告訴你不要亂跑。”

“是王爺救了我,不然,我就不能再見到你。”小舞說出來,商少陽驚恐萬狀:“是你,是你放了她!”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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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章,夫妻立威

更新時間:2013-1-11 10:26:40 本章字數:18671

商少陽眼睛裡要噴火,直視小舞的面龐:“我全是爲你!你……不應該這樣做!”他的表情嚇到小舞,小舞怯生生:“不是我。”

小舞只是爲展夫人傳了一封信。

“你如實告訴我,那一年我去驛站接你,你不肯回來的後天,你在哪裡,都遇到了什麼人?”商少陽耐下性子,覺得這一段時間裡最爲可疑。

小舞眼中有了淚水,她怎麼肯把這一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就是她從事舞妓生涯,也沒有做過那樣的惡夢。

邪氣的哈哈笑,滿臉橫肉的哈哈笑……。還有那粗硬的手指在身上亂模,這一切全不能說。

“小舞,你告訴我,我不會怪你。你這個傻瓜,你怎麼會傻到離開驛站去別處?”商少陽打迭起柔情,用自己細長優美的手指抹去小舞面上的淚水。

小舞抓住這手指,怔怔看着它。少陽的手,細長帶着健壯,因爲習武指肚有繭子,又因爲勤打磨保養得好,手心如白玉一般。

光是看着這手指在眼前,小舞就覺得很安全。對着商少陽端正關切的面容,小舞打定主意,安平王說得對,有些話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說出來。

離開驛站半年後,小舞一直以舞爲生。她心受情傷,對什麼人也看不上。每天瘋狂的鼓聲舞蹈中,拼命麻醉着自己。

美麗的女子,又無依靠和單身。有一個下雨的夜晚,幾個地痞找上了她。小舞哭泣求饒吶喊,那一刻,她無比地思念商少陽。

官差到的時候,小舞姑娘正被姦污中。憤懣中,小舞報出安平王的名字,用破碎的衣衫掩住自己身子,在官差們鄙視的眼光中大聲道:“我要見王爺,我認識安平王!”

這樣的話,能對商少陽說嗎?就沒有安平王淡淡交待的幾句:“小王爺喜歡你,我願意給他這個人情照顧你。以前我就說過,你願意到他身邊我可以幫忙,你已失名節纔來求我,要是以後他怪我,我裡外不是人!”

小舞拜求,發了毒誓:“如我再到少陽身邊,只要不是傷害少陽和我的事情,全聽王爺的。”

商少陽還是溫柔看着自己,小舞再想到他的謀士和他的官員們,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名節失了,他們會怎麼說?

寒凜凜打了一個寒顫,小舞堅定又低聲地道:“我離開驛站以後單獨住了一段時間,後來太想你,又聽說王爺生日要獻舞,我想着你總要來,就報名到衙門裡去習歌舞。”

“你這個傻瓜!”商少陽很是心疼,雙手捧住小舞柔和的面龐:“你不應該走,趙王爺答應我,他會照顧你的!”接下來怒氣勃發,商少陽騰地站起,面上閃現出寒光:“趙赦!他壓根就沒有盡心!”

小舞也跟着起來,雙手摟住商少陽的手臂,懇求道:“這不怪我,是我自己跑走的。”商少陽冷笑,對着小舞定定道:“你要知道,追蹤幾個人的本事他沒有,他還當什麼王爺!”

新任的商王突然又疲憊了:“你單獨過的那段時間,可曾亂用過什麼?王妃有了,你卻沒有。”本能的,商少陽還是要喊妻子爲王妃。

妻子雖然讓他處處疑心,可已經是數年的夫妻,而且並肩數年。

小舞很是心虛:“也病過,也用過藥,或許我不生吧。”

“怎麼會!”商少陽斷然否決,他從這裡聞到濃濃的趙赦味道。只有安平王在的地方,商少陽心想,只聞就能聞出來。

他把小舞摟在懷中安慰:“會有的,以後我天天在你房裡,我會有的。”這話反而讓小舞又打一個寒噤,她急急道:“不!你,還是再尋兩房人吧,你只往我房中來,別人又要說我專寵。以前,是有王妃在。”

商少陽重重擰起眉頭:“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不要不承認,你心裡沒有這樣的話!”小舞是何等天真爛漫的性格,憎的時候就憎,愛的時候就愛。

是幾時,她也會說這樣的話出來?

被逼問下,小舞痛苦地說出來:“是樑先生。”樑殊,是商少陽的謀臣。聽到是他,商少陽無話可說,笑一笑道:“樑先生知我心思的人,他這樣說應該不是有意的。”靈機一動想到離去的展夫人,商少陽忙道:“應該是王妃讓他說的。王妃你知道是個女人,我平時除了正事處就冷落她,她心裡總是有怨言的。”

對着商少陽這樣的安慰話,小舞更覺得前路艱難:“少陽,王妃從來對我沒有不客氣過,她要有怨言不會這樣對我。樑先生,是你最親信的人,他跑來對我說,而且聲明是他自己前來,與任何人無關。”

樑殊特地聲明,不是爲展王妃開脫,而是明白告訴小舞,商少陽不會同意他說這些話,但樑先生爲商少陽而想,是要說一說。

古代管到君主後宅裡去的人,不在少數。娶親當娶誰?寵愛又是誰?都會有人來進言。

覺得這樣的氣氛太沉重,商少陽更笑一笑,給小舞扶一扶她頭上有些歪斜的梅花簪子,自己坐下讓小舞依在身邊,撫着她的髮絲慢慢道:“你不懂,安平王這個人你不懂,王妃你更不懂。”

提到展王妃,商少陽心中有些添堵。把妻子囚禁後,並打算讓她數年去死,商少陽也曾捫心自問,這樣做對與不對?

可是不這樣做,就不能斷了受制於趙赦。王位到手,無須盟友,烹走狗是歷史上常事。這樣想一想,商少陽纔會心安。

可是沒有想到她逃走,沒有想到她竟然有了孩子。商少陽狠受打擊的,是他以爲妻子愛自己,會爲自己而死去。

對着小舞清澈見底的眸子,商少陽想到妻子美麗嫵媚的眸子,他搖一搖頭,把小舞摟得更緊些。

不管是以前的愛戀,還是現在的此情此景中,商少陽都覺得小舞更單純。

以前商少陽是深陷情愛,他喜歡的人是小舞。後來要謀王位,並肩的妻子十分出力,可是她每每的分析見解讓商少陽驚心,這分析,是安平王的,還是她的?

要是妻子的見解,商少陽必除她不可!要是安平王的見解由妻子嘴裡說出來,商少陽也必除內奸!

算來算去,展王妃在商少陽眼裡,是難逃一死。

千算萬算,沒有想到她會逃走。她會逃走也就罷了,沒有想到她公然來信,痛責自己的不仁後,再對不仁爲藉口,早早聲明孩子不會歸還。

月兒一彎升在窗前,夜夜年年都相似。商少陽對着明月淡淡想着,那孩子,會是我的嗎?等她生下來再說?不,不能,得除了她!

丟下小舞出來前面見人,喊來自己的心腹幕僚和手下。商少陽問道:“王妃的信你們都看了,她肯定不給孩子,也許她弄一個別人的孩子來說是我的。依我看,必除她!”

樑殊第一個不答應:“王爺新登王位就除功臣,而且還是滅妻,並無拿得出手的理由!再說展夫人是白石王處大家,白石王處已經來信責問,說我們不把他放在眼裡。安平王還沒有發難,也快了!”

他雙手呈上一封公文:“刑部裡新來的,正要呈給王爺。”

商少陽打開看,嘆氣道:“這打仗,沒有人能比得上安平王。”京裡由刑部發文,此仗進退,決策是京中,臨場主將是安平王。

“這裡還有一封信,”另外一個幕僚又呈上來,商少陽看過這才頭痛。這是安平王處來的信,要新任的商王前往指定地點去軍事會議。

樑殊憂心忡忡:“不去,是違命。去,是危險。王爺,您囚禁夫人,不應該自作主張,不與我們商議啊!”

幕僚們全是指責的神色,商少陽臉上一紅無話可說。這妻子是自己隨身帶的,幕僚們是不瞭解這隨身妻子時時是外人的感覺。

展王妃越是能幹,商少陽心中就越是懼怕。他害怕的,當然是一生受制於趙赦。以爲自己想得很周全,精心尋了兩年才尋到一個和展王妃相似的人,又花了半年時間讓她模仿。沒有想到的是,迫不及待解開麻煩,卻惹來一個大麻煩。

“這關白石王什麼事兒?”商少陽不能說趙赦不好,只能怪白石王:“給他去信,給王妃尋個錯處出來。她,獨斷專行,不把本王放在眼裡。”

樑殊不怕死的接上話:“王爺,得人心者才得天下。”商少陽覺得面上發燒很是難堪,沉默過揚一揚手中趙赦命他前去的信,道:“我自己去對他解釋。”

“王爺不可前去,”幕僚中有人擔心:“最近正打仗,路上遇到什麼,都不好說。”商少陽垂下眼斂:“不去是違命,京裡也不會放過。”

去,不敢;不去,明擺着找事情。

趙赦催逼很急,兩天後又是一封信來,全是公文對仗格式,命按時到達,不可以耽誤。耽誤者,以軍法從事!

這公文上注的有,呈霍山王處,白石王處,商王處,江陽王不在,由暫代的大臣顧希軾前往。下面還有一堆部落的名字,商少陽也沒有細看。

他正心煩意亂,手邊另有一封信,是展氏族長給他的信,信中給商少陽的罪名是寵妾滅妻,怒火可見信上。

還有不少奏呈,是見過展王妃的官員們上書,把所有罪名全怪在小舞身上。

“專房專寵尚不知足,逼走王妃罪當該死!”商王的封地上,也有一些如韋大人、鄒老三之類的世家權臣,他們也敢對着新上任的王爺指手劃腳。

在這樣的奏呈後面,是說王妃被逼離去,請王爺另立名門。商少陽婚於展氏大家,沒有人說什麼。現在展王妃眼見得是和王爺決裂,有女兒的人家又蠢蠢欲動。

他們蠢蠢欲動以前,當然是先用逼走王妃之名,要把小舞算計了。

名貴的黃花梨木書案後,商少陽陷入沉思。趕走展王妃的他,此時想的第一個想法,這要是安平王,他會怎麼做?

不得不說,有時候安平王處事上,不僅有鐵腕,也有智謀。

他在封地上讓王妃上殿,經過這幾個月,多多少少還是傳到別人耳朵裡一些。這個在別人眼裡,尤其是在新任商王看起來,是趙赦的鐵腕。

安平王寵愛自己的王妃,所以願意讓她上殿去風光風光。商少陽心想,自己寵愛小舞,卻一直受人阻撓。

商少陽撮着嘴眼神兒專注於書案上的白玉香爐,要是趙赦,他肯定是不服輸的。趙赦服輸,背地裡不得不親自出馬,一家一家走訪各世家,或震或哄或開導的事兒,商少陽他還不知道。

煩惱好幾天,商少陽不得不前行安平王指定的地方去會議。他不敢不去,不能給安平王正大光明尋隙自己的機會。

成行那天,樑殊看到小舞的馬駕也去時,他在馬上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往情深放在平民身上,是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情,放在君主身上,很少有人誇獎是美德。

又是初夏季節,百花遍地開,陽光明媚和風送暖。中午熱的人受不了,夜裡又開始冷。早晚,卻是怡人的。

小舞在馬車裡愁眉,光她路上聽到的,謀士們對商少陽說請展王妃回來的話就不止一次。請展王妃回來,小舞不擔心自己。只是這些話背後的暗指,矛頭還是對着她。

窗外直到天際線,是一片喜人的綠色。看着這綠色的小舞心裡,卻是一片冬天冰寒。

馬車門打開,商少陽坐起來:“這風景不錯,比王府裡堆砌出來的要好看。”遼闊土地帶來的心中寬敞感,遠非家裡可比。

“王妃也在嗎?”小舞這樣問出來,商少陽含笑:“在的,你有話對她說?”小舞微聳眉尖笑一笑:“我記得她心地特別的好。”商少陽再笑着道:“你去了多陪陪她。”

柔媚眼眸對上商少陽堅毅的黑眸,兩個人都有會意,小舞在心裡長長的籲一口氣,盼着見到沈王妃時能有些主意。

她倚在商少陽身上,又一次問道:“她果然在帶兵?”商少陽思緒也跑到十萬八千里遠,輕輕撫着小舞的秀髮道:“消息是這樣說的。”

“可幾年前我見她,她還不會功夫。”小舞有些怔忡,天下之大,像是好事兒都奔着沈王妃去。

商少陽淡淡道:“花上幾年功夫,是可以學出來的。”小舞扯住商少陽袖子:“要是你也給我請個先生?樑殊先生他……。”

無奈的商王強打笑容,他不是不想這樣做,只是無人肯當小舞的先生。以前商少陽只認爲,阻攔自己和小舞的是父親。

父親去世後,他才弄明白,除了父親,還有想打他親事主意的人,還有就是道學先生們,他們可以接受展王妃,卻不可以接受小舞。

或者說,他們可以接受一個平民女子,也不能接受一個舞妓。

樑殊先生不僅不答應罷了,他還痛斥過兩個阿諛奉承的人,這兩個人有想法爲巴結商少陽而巴結小舞。

馬車裡兩個人各自心事,眉間都是若有所思的恍惚。

天空碧藍而少雲,不時,也會有大雨傾盆而下。雨停時,天邊可見彩虹一彎,七彩閃爍豔麗不可方物。

商少陽在馬上問人:“今天是什麼日子?”聽到回答後,他放下心。在他身邊的樑殊也鬆一口氣:“咱們是按日子到來。”

天邊出現黑壓壓的帳篷時,樑殊再提醒商少陽:“安平王如今權勢薰天,王爺,凡事你要三思。如王爺責怪展王妃一事,王爺可以說已經去信相請。”

“是啊,王妃和我一時口角,居然請也不來。”商少陽微笑這樣說。他讓人去請展王妃回來,同時派去的還有殺手。

一個移動的黑影漸入眼簾,再近時,是一隊殺氣騰騰的士兵。可能是剛從戰場上下來,那殺氣離得老遠,就迎面懾人。

“我家王爺命我來迎接商王爺!”離得老遠,先有回話聲出來。商少陽裝出滿面歡喜,拍馬上前大呼道:“左將軍,別來無恙!”

左俊傑哈哈大笑,也打馬上前,與商少陽相近時,馬上抱拳滿面笑容:“王爺王妃去巡視,要下午纔回。說商王爺指不定今天會到,讓末將前來迎接。”

安平王不在,商少陽心裡格登一下,他早來一天,是想抽時間單獨和趙赦解釋一下。夫妻不和,夫妻口角,自己又納新人展王妃嫉妒而回,他想了一堆的理由。

夫妻之間的矛盾,隨手就可以抓一個出來。

不想,安平王不在。

小舞在馬車裡也聽到,說王妃也不在。

商少陽不動聲色,沒有把失望擺在臉上。回身對樑殊笑一笑,那意思,咱們得作好準備。指不定大家會議時,當着人安平王就要發難。

左俊傑伴着行來,告訴商少陽:“王爺到的不是最早的,章古和扎那前兩天就到了,扎那,就是格木頓的兒子,這兩年沒見,我看他比他老子強。”

“霍山王呢?”商少陽不相信霍山王也會這麼老實前來。左俊傑哈哈大笑:“霍山王倒還沒有到。”

商少陽微微一笑,再來觀看就要到眼前的大營。

中軍十萬,綿延數裡。這場仗不是肉博戰,中軍幾乎沒怎麼上過戰場。除了將軍們有時候會替換一下前面殺得苦的人以處,基本上中軍一直在後面。

光鮮亮麗的士兵在營門口,營門上升起數面旗幟。有諸將軍的,也有趙赦的。在趙赦大旗旁邊,還有一面僅次於趙赦大旗的旗幟,上面大書一個字“沈”。

見商少陽一行人全盯着看,左俊傑又哈哈道:“這是沈王妃,王妃管着王爺的中軍,我老左,如今是聽王妃調遣。”

“略有耳聞,”這是商少陽正要打聽的事情,他隨行給真姐兒帶來不少珠寶,指望真姐兒能斡旋展王妃離開的事情。

商王眉頭微挑:“我記得王妃是不會功夫的?”左俊傑當然不肯一下子就告訴他,只是道:“王爺說不會功夫也沒什麼。三國裡諸葛亮,就是坐輪椅的。還有孫臏,也是不能打仗的人。”

“王爺說得很是,運籌帷幄是不需要會功夫。”商少陽也放聲大笑:“好!”

這話還真的很會說,而且也有道理。

帳篷裡事先搭好,商少陽進來先見的是小舞,認真交待她:“王妃一來,你就去拜見她,我們要會議,指不定一晚上不回來,這個空當兒,你可以好好同王妃說話。對她說,讓她幫忙請展王妃回來,再告訴她展王妃不肯回來的事情。”

外面又有禮炮聲響,商少陽側耳聽着:“一、二……”霍山王到了,這迎接的禮炮聲比自己來時要多。

整衣袍趕快出來,見到霍山王也同他說一說的心思,商少陽也有。

樑殊跟在他身後出來,見將軍宋廉陪着一行人馬過來。馬上的人,是霍山王世子。商少陽啞然,安平王調度,霍山王肯定不會來捧他這個場面。

世子邊行邊道:“父親長了火瘡來不了,命我前來。”見到商少陽出來,世子下馬來行禮,又見扎那從帳篷裡出來,對他也很客氣:“你先我一步到了。”

扎那是和章古從帳篷裡一起出來,可見兩個人剛纔在談話,他對世子彎腰行禮:“你我不同路,我路近,就先到了。”

“是啊,你到成近的了,”世子掃視軍營過,對宋廉道:“這地方好,不溼不潮,比我紮營的地方好多了。有熱水沒有,我得好好洗一洗。路上趕日子又遇到雨,戰甲裡蟣子只多不少。”

他聲明要去洗澡,眼前沒有心思和誰說話。

大家各自回到帳篷中,安平王此時還沒有到。

讓別人按時到的趙赦,他一點兒也不着急。軍法從事晚到的人,肯定是從不到他頭上。

當天晚上,左俊傑和將軍們招待來的人。世子吃過飯回來,在帳篷裡跳腳罵了兩句:“他明天再讓老子等,老子要往京裡告他的狀。”

這話也只能罵罵罷了。

當兵的起來都早,一早出操的時候,客人們全起來。安平王素能打仗,窺視他的兵營這是一個好機會。

正在看時,見一隊快馬跑得汗水淋漓,進來就直奔校場高臺下,爲首的人跳下馬,大步“騰騰”響跑上高臺。

“二、三……”操練聲中,這一隊人格外顯眼。世子眯着眼睛笑:“難道有仗打?也讓我親眼瞧瞧安平王打仗纔好。”

見左俊傑大步站起,吩咐幾句話下來。幾個親兵立即散開各自去傳話:“王爺到了。”世子還懶洋洋:“到了就到了唄,這有什麼可着急的。”

說是這樣說,見別人都起身去迎,世子也跟着起來,最後一個上馬隨着出去迎接趙赦。

到了營門外,一片空曠。看來看去,看不到安平王的影子。日頭再高升,雖然還是清晨,但這是夏天。

草上的露水很快被曬乾,花朵兒也張開容顏,五顏六色妝點這美麗嫩綠的大草原。

等得人不耐煩也罷了,主要是太熱了。夏天再一身戰甲捂着,汗水能從額頭上面出來還算好的,背上一時出不來的熱汗,只是蒸得人火氣上升。

霍山王世子看看趙赦的將軍們,是端坐馬上一絲不苟,看看商王和代理江陽王的顧希軾等人,也是全神貫注在候着。

孃的,擺什麼架子。霍山王世子在心裡這樣罵着,覺得心裡火氣纔好些。注意到霍山王世子不悅的商少陽是面無表情,其實在他心裡,倒希望霍山王世子能發作一下。

又等了一刻鐘,才見到旌旗招展,安平王的大駕這纔到來。

衆人不由得屏氣凝神,感受到還沒有到面前,威壓隨着日頭、隨着清風,先一步過來。中軍帳篷已經扎得綿延數裡,眼前黑壓壓的,又是漫山遍野的士兵過來。

左俊傑對客人道一聲:“各位請稍候,容我等前去迎接。”章古肯定要去迎接,扎那也去了,帶着同來的部落頭人跟在後面過去。

商少陽當然也去,代理江陽王的顧希軾理當也去,他們的官階遠比安平王小。霍山王世子在心裡罵罵咧咧,父親霍山王不肯來,接到信後罵了兩天,罵趙赦擺架子,當上主將後就要顯顯威風。

世子前來,是必須有人來,再就是想想安平王打仗和安平王的精兵。他還沒有看清楚,先看到的,是安平王的架子。

嘴裡也小聲罵着,霍山王世子也只能跟上去。

有不少部落頭人還沒有見過趙赦,代理江陽王的顧希軾也是頭一回見。大家睜大眼睛看,見士兵雄糾糾氣昂昂,都是如狼似虎兵。

到近前時,前排士兵往兩邊分開,現出中間簇擁着的王爺來。

趙赦身穿金甲,頭戴銀盔,面容俊朗,兩道濃眉下的眼眸是犀利黝黑。安平王,讓人觀之忘俗。

世子只看別的,他忍不住笑問左俊傑:“將軍,王爺幾時喜歡用女兵?”在安平王身後的紅衣女兵,看上去個個美貌。

難道?霍山王世子樂不可支。這真是一個晚上一個,也換不過來。不想安平王,在軍中也這樣的樂呵。

左俊傑一句話當頭潑下來:“這是王妃的親兵。”

安平王身後,走的是沈王妃。她也是桃花馬,是她一身亮麗的寶石戰甲。世子才爲女兵們亂想過,又爲真姐兒一身寶石瞠目結舌。

這是京裡賽衣服會嗎?這全身上下一堆寶石的衣服,也可以上戰場?霍山王世子徐徐吐一口長氣,這哪是盔甲,這分明是炫耀!

最後纔到的安平王點一點頭:“你們都來了。”就這一句話後,示意大家進營。進來先不進帳篷,校場上習練還沒有完,安平王徑直來到校場上,登上高臺觀看習練。

將軍們分明請客人們再各自入剛纔坐的高臺上,大家眼睛看着校場中,紅衣紅甲簇擁着奪目的寶石戰甲王妃,也入了校場中各自站定。

正回身交待人,告訴小舞去給王妃請安的商少陽愕然,霍山王世子是大樂。客人們目不轉睛盯着出操的沈王妃。

“這一招一式,還挺像一回事。”世子這樣說了一句,陪他的左俊傑壓低聲音道:“我們王爺是軍法治家,王妃也是王爺的兵。”

霍山王世子漸笑不下去,他想到的是安平王妃的出身,人人不看好的安平王妃此時在霍山王世子眼裡,也不再是一個柔弱女子。

客人們的眼睛全被吸引,他們也想不起來安平王晚到擺氣勢,來到後自己要練兵,就讓客人們也陪着。

結束以後,一行人來到趙赦的大帳中。分賓主坐下,真姐兒也在其中。趙赦目視衆人,朗朗道:“本王受王命調度,請各位來,先約定軍規,再定戰策。既定軍規,當然是大家都要在。”側過面龐問左俊傑:“有哪些人沒有來!”

安平王隱然有了怒氣!

左俊傑點了點人,其實哪些人沒有來他心中一本清帳。這中間,易宗澤是剛纔隨着趙赦而來,別的人,一些部落的首領沒有到來。

聽過回話,趙赦面色一沉:“本王受命於皇上,藐視本王就是藐視皇上。”世子心裡明白,他今天的重點,就在於這一句“藐視本王就是藐視皇上”這句話上。

安平王封王十數年後,今天是大張旗鼓的給自己立威。

“歷來我們只守不攻的多,仗,是在自己家門前打,遠擊,以前打得少。今天請各位來,也請諸位草原上的部落首領們來,是商討一下敗兵如何潰擊。”趙赦冷笑一下:“我知道有些人,是暗中和突厥勾結的。物品交換,鹽巴絲綢鐵器是同漢人交換,到打起仗來,居然打漢人,這樣的事情,本王今天一直看在眼裡。”

手掌重重在桌子上一擊,趙赦大怒道:“從今天開始,再有這樣的事情,本王決不允許!”他寒沁心脾的黑眸再看衆人,淡淡道:“可有人要說什麼?”

帳篷裡面的人沒有說話,帳篷外面有人回話:“回王爺,白石王處的拓跋昊到了。”趙赦怒髮衝冠:“爲何到的這麼晚?”

易宗澤穩坐不說話,外面的人上馬來到營門口。大營外拓跋昊正等得不耐煩:“不讓我們進,我們不進了。”

見一乘馬來,馬上人大聲呼問:“王爺問,爲何晚到!”拓跋昊從腦門子迸出火星來,大罵道:“我們不進了!”

轉身帶着人要走,只聽腳步聲響,刀劍出鞘,營門口的士兵立即把他們圍住。一個隊長模樣的人還在大聲道:“第三隊整隊,第四隊上馬!”

眼前就要不妙,拓跋昊在心裡暗罵易宗澤,是他花言巧語說什麼來到有好處,安平王顧念往日平敵功勞,會給個漢人的官職噹噹。

一直很想在白石王封地上有個漢人官職的拓跋昊被說動,這纔過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見不太妙,粗橫的面龐上雖然沒有笑,也停下腳步,大聲道:“我知道得晚,所以來晚了。”

馬上問話的兵撥馬去回話,再出來時易宗澤同着一起過來。拓跋昊見到易宗澤是大喜,易宗澤還是板着臉:“拓跋將軍,王爺問你藐視他是何罪?”

“是你讓我來的,你如今這樣對我!”見到易宗澤在,拓跋昊害怕的心去了一多半。見易宗澤還敢板着臉對自己,他再忍不住大罵:“不是你三請四請,我纔不來。漢人打仗,與我們何干!”

易宗澤對着這個一臉蠻橫的夷人,往日仇恨涌上心頭。父親把嬌生慣養的長姐許給他,他不思回報,反而虐待。易世子面上獰笑上來:“果然與你無干?”

“與我無干!”拓跋昊是橫習慣的人,易宗澤是平時和氣習慣的人。此時他猙獰,拓跋昊纔不放在眼裡。

總是你姐夫,你不說在安平王面前周旋,反而出來責問!

獰笑加深,易宗澤大喝一聲:“藐視王命如同造反,王爺有命,格殺勿論!”

雪亮亂刀斬下,就在這大營門口,拓跋昊和他帶來的人全數被格殺。士兵們收拾殘肢下去,易宗澤對着這血染營門冷笑一下,心頭一個煩人,從此去了。

大步進來不忘吩咐隨從:“快回去,見郡主回家沒有,如果沒有,就說父親接郡主,把雲陽郡主接回家中。”安排過這事後,易宗澤抿緊薄薄的嘴脣,在日頭和風中理一理身上戰甲,細長優美的手指把戰盔下的髮絲撫順,重新換上一臉笑容回去見趙赦覆命。

“回王爺,拓跋昊藐視王命,所帶三十二人已盡數格殺!”易世子輕鬆自如的回過話,帳篷裡的人全數吃了一驚。

不吃驚的,是趙赦和真姐兒。安平王帶着不依不饒,再問左俊傑:“還有哪些人沒有來?”左俊傑報上來以後,趙赦冷笑:“哪一位將軍願意爲本王擒來!”

“回表哥,我願意去。”真姐兒站起身,寶石又閃得帳篷里人眼睛晃,她欠欠身子,美麗的面龐上全是毅然:“請表哥讓我去。”

趙赦微微含笑:“好,這西方岱欽,吉達加起來是八千人,你和左將軍帶五千人去;北方蘇日格……”宋廉搶先站起來:“末將願去!”

安平王在帳篷裡發兵,他先要收拾的,是不服自己的人。這些人世居草原,不可能個個都收伏,不過大戰在即血洗一場,讓他們不敢過多相助突厥人,是趙赦和將軍們商議過的後果。

這也是王妃真姐兒,樹立自己威信的時候。

下午點兵過,三騎人馬出大營。小舞只來得及看一眼王妃的桃花馬,就只見到一隊一隊兵出去。

去打仗?居然是真的。小舞這投奔自由的人想到去打仗,還是不無擔心。她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只是見不到真姐兒去說。

草原茫茫往西而行,真姐兒在路上問左俊傑:“岱欽和吉達各有什麼特點?”左俊傑道:“岱欽是個多疑的人,吉達卻是一個豪爽人。他們兩個人是表兄弟,向來是互相倚仗。”

馬蹄下野花被踩得稀爛,真姐兒小心把着馬繮儘量不去踩花,又看到嫩草要被踩爛。她微微一笑,這樣的境地是顧左顧不了右的。

再問左俊傑:“他們和突厥人勾結?”左俊傑道:“不是完全勾結,就是見財要起意。而且他們自由自在,不願意受人約束。再說這一塊兒不在疆域內,他們不習帳,是常有的事情。”

行上三天才到地方,這三天裡,真姐兒也把話問得一清二楚。

到了目的地,是幾座山丘側一望無際大草原。左俊傑對王妃道:“他們守着這裡,打不過就進山,不過他們世代在這裡居住,不像別的遊牧民族英雄常年更換地方。”

“爲什麼?”真姐兒問出來,左俊傑也不知道了:“這個,末將也不清楚。”這裡離趙赦的地方本遠,有些內幕以前沒有打聽過。所知道的事情,是爲打仗要經過他們的地方,匆匆而打聽的。

真姐兒還是誇獎了左俊傑:“知道這麼多,已經很了不起。不過左將軍,請你再派人去弄明白,他們久居這裡,肯定是有原因。要麼是水草肥美,要麼是……”王妃抿一抿嘴脣:“這裡有金礦或是鹽湖。”

左俊傑眼睛一亮:“是的,這裡一定有好東西。”他帶的有蒙古人,這就喊過來問:“平時他們部落裡出來換東西,經常換的有哪些?”得到的回答是:“很少換鹽巴。”

左將軍眯着眼睛笑,真姐兒也笑眯眯。

帳篷紮好後,真姐兒再喊來左俊傑,只單獨見他一個人,問道:“表哥讓將軍跟我來,肯定是有什麼好建議?”

左俊傑展開手繪的這一處地圖,對王妃滔滔不絕:“此處可以攻,此處可以守,此處可以放開生路,此處可以……。”

“這一場仗打下來,又要死不少人,流不少血。”真姐兒只是悵然,流血殺人她不喜歡。左俊傑愣了愣,小心道:“打仗總是要死人的。”

王爺讓隨王妃來,就是要保王妃這一仗,當着客人的面,是大勝纔是。

真姐兒取過手繪的地圖來,仔細看過,對着左俊傑說了一番話。左俊傑先是愕然,再是驚奇,最後是十分佩服地撲通拜倒:“王妃妙計,末將不及。”

“你起來,這是我的主意,還要左將軍多多指點才行。”真姐兒得到左俊傑的認可,彎彎眉梢處也全是笑意。

兩個人在帳篷裡一直商議到晚上,當晚挑燈又挑選人選,直忙到深夜纔出帳篷。

這一支隊伍來到,早就驚動岱欽和吉達。他們兩個人不住在一處,不過是一天一通訊。真姐兒和左俊傑挑燈夜議時,岱欽也在帳篷裡深思:“他們來的人也不多,不想安平王是個很較真的人。”

“實在不行,咱們就上山去。”岱欽的長子格根夫這樣說。格根夫和父親長得很相似,遺傳了他兩道叢生亂蓬蓬的長眉。

這一對父子,全是疑心病重的人。

這一夜安然渡過,第二天嚴加防守也沒有什麼。岱欽更是懷疑:“漢人多詭計,一定是有什麼詭計。”

讓人去吉達處問信,見吉達處派人過來:“來的是漢人的美貌王妃,還有一員上將姓左。他們帶來奇異珠寶,說吉達頭人是難得的英雄,爲人豪爽,是個漢子。請他相助打仗,吉達頭人收了珠寶,讓我來這裡問岱欽頭人是怎麼回話的?”

岱欽聽過大怒,他這裡一點兒信息也沒有,吉達那裡倒收了奇異珠寶。再聽到說吉達的話,岱欽是不喜歡。

他雖然疑心,不會這樣就被挑撥,讓他說漢人沒有吹捧自己,又心裡十分不願。只含糊道:“我們不服漢人管,偶然換些東西就行。安平王讓我們去,我們不必服他。章古是個賊,丟了自己臉面聽漢人的,又來偷我們的臉面。告訴吉達頭人,這珠寶應該不懷好意。”

報信的人回去告訴吉達,吉達正在把玩幾件奇異珠寶。真姐兒是來打仗不是來送禮的,她隨身沒有禮物,只把自己首飾送了幾件過來。

王妃的珠寶,是件件都不差。

吉達是個識貨的人,正把玩得愛不釋手。聽人回話:“岱欽頭人說,只怕是離間計。”豪爽的吉達哈哈笑着:“她願意送,我就收。多些錢財,不是壞事。”

第二天,美貌的王妃又命人送來珠寶,對吉達又是一通吹捧。這一次吉達留了心,因爲他知道岱欽是個疑心重的人。見岱欽處又有人來傳話,吉達很鄭重地回話:“請告訴我的表兄,他肯聽漢人的,我纔會聽漢人的。”

這話,又對着真姐兒來的人也說了一遍。

得到這話的真姐兒又停了一天,這纔派人來見岱欽。來的人是趙星。他態度十分傲慢,只在營地前停下來大聲傳話:“王妃說頭人不去,王爺大怒要發兵來打,是王妃拼命勸住,王爺才答應王妃帶一隊人來和頭人交涉。王妃說請頭人爲全族的人想一想,這裡是你們世代久居的地方,要是離去,是頭人害了全族的人。突厥人以前也襲擾各部,近幾年對你們好,是希望你們能收留他們的敗兵,給他們食物和馬匹。爲你的族人想一想,你們離漢人近,還是離突厥人近?”

岱欽在帳篷裡等着,心想着吉達這樣回漢人話,漢人理當帶上更多的珠寶來和自己商談纔是。不想等來等去,等到這些話。

他當即大怒命人:“殺了來人!”趙星一見營地中騷動,帶着人就回來。真姐兒誇了他,命人再去見吉達:“你的表兄態度無理,我們的人不敢去帳篷裡商議。如果再這樣,我們將回稟王爺,請王爺十萬大軍過來剿滅。”

這話回過後,真姐兒命人阻攔住兩個部落之間通消息,等到吉達的人翻山越嶺過了兩天趕到後,岱欽又被氣了兩天,收拾營地開始上山。

山下的人不攻山,只燒山。燒已前再大聲讓人用蒙古話來喊:“安平王誠信仁義,不是想和你們作對,只是想讓你們在打仗時兩不相助就行。你們的頭人岱欽是個孬種軟蛋,不管你們的死活。安平王十分生氣,岱欽頭人要是再不下山商議,安平王大軍到來,女人孩子全殺光!”

喊過以後不管山上有沒有回話,就開始放火燒山。

這山丘有數個,不是太大也不是太小,一時之間是燒不了多少。山下這羣人很有耐性,第二天接着再燒。那勁頭兒,是大有按上一年來燒的架勢。

天色灰濛濛下,岱欽盯着山下濃煙不放。依他自己來看,安平王是爲着他的面子,爲着自己沒有應召。

可是爲什麼要他一喊自己就去呢?看這個樣子,也可以當遊牧民族,不過離開這水草豐美的地方帶着全族人當遊牧民族,岱欽覺得是自己無能。

“父親,讓我帶人去打一仗吧,他們人還不多,俘虜安平王的老婆,等他大軍來到時,也可以和他談談條件。”格根夫早就怒氣難耐,牙咬得格格響。

岱欽只是冷笑:“吉達居然不來救我,讓人傳信給他,兩下里包抄,先打贏這一仗咱們再走。”

吉達那裡,正在和左俊傑爭吵。左俊傑粗皮硬肉,黑鐵塔似亮開嗓門兒:“我們先行人不多,是王妃說久聞吉達頭人是個明白人,先來勸勸你,你自己好好想想,王爺大軍一到,你們能跑多遠?你表兄不識實務,你應該好好勸勸他纔是!”

岱欽又等了兩天,才見到吉達的人過來:“吉達頭人說,請頭人考慮一下,不就是去一趟。前天爲着把您圍起來,吉達頭人帶着人準備來救,漢人將軍說大家比試一場,比得過就放吉達頭人過來。結果,是個平手。”

“我在這裡每一天都難過,吉達在那裡磨蹭什麼!”岱欽暴跳如雷,把來人罵了一通。來人回去告訴吉達:“岱欽頭人說如果安平王真的大軍到來,也算是他來迎接,再去不遲。”

趙赦在軍中每天和客人們將軍們會議,每天也聽戰情回報,客人們更感興趣的,是王妃打的這一處。

去別處的將軍們都已經回來,帶着俘虜或是人頭來呈上。只有真姐兒那裡還是沒有回話,趙赦心中暗暗着急,晚上獨自喊回來傳話的人問一問,說王妃一兵沒有動,又說王妃讓王爺靜候佳音。

趙赦皺眉,讓人離去,負手獨自在帳篷裡想了又想,是想不通真姐兒不能也罷了,不是還有左俊傑在,他怎麼了?

到第十天頭上,正在帳篷裡議事。外面有人回:“趙星迴來了。”趙赦大喜,不管真姐兒是勝是敗,總得給表哥一個回信吧。讓趙星進來,見他神采奕奕,跪下道:“王妃說,臨走時,王爺說去觀戰,請王爺去吧。”

趙赦還是不明白,不過有消息他很喜歡。他本來想的就是真姐兒最後大勝時,帶着客人們前去觀戰。當下命拔營,再把趙星喊過來問,趙星只是回道:“王爺到了,就明白了。”

趙赦大軍到來時,真姐兒算着日子,親自穿上戰甲走到山下,大聲對山下喊話:“我爲漢蒙和好已盡全力,頭人你再知迷不誤,王爺和霍山王、商王、江陽王及諸部落,一起來攻打你們!”

兩天以後,安平王的大旗出現在遠方,同來的旗幟還有霍山王、商王等人的。沈王妃說的,是一個字也不錯。

士兵們開始安營紮寨,左俊傑陪着不得不屈就的岱欽來見趙赦,真姐兒後行一步,命人和岱欽的人一起,去請吉達前來。

營門前兩排士兵風中直立,岱欽沮喪,他沒有料到的是安平王、霍山王等人合兵來了。以前霍山王也曾想招他過去談話,也想找一個如章古一樣的人。

因爲章古太有名,所以別的人對於漢人來召,全是持排斥態度。眼下人到了家門前,經過這些天心理戰術攻擊的岱欽只能就範。

如果不就範,他就只能全族去當遊牧民族,如果他是居無定所,不時移動的遊牧民族,趙赦也用不着擔心他會救援突厥人。

那樣就大家都不好找到他們,想要救援的時候也未必找得到在哪裡。

安平王既然這樣大費周折,看來這仗不是打半年數個月。岱欽抱着這樣的思緒,進到趙赦的帳篷裡。

吉達也很快到來,趙赦對他們沒有嚴厲斥責,聽到真姐兒此次全過程的安平王,迅速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一個攻心。

這些人的硬刺,多多少少被真姐兒去了不少,此時或打或罰,只會讓他們更反感。

帳篷裡一片讚揚聲:“一兵未傷,王妃有能耐!”說白了,是場攻心的詭計。

多疑的人和豪爽的人,是各自有心思。

半個時辰後,帳篷外才有人回話:“王妃回營。”趙赦滿面笑容:“請她快來。”大家的眼光之中,真姐兒含笑入帳篷,在她身後跟着岱欽和吉達部落裡的幾個長者,是笑得咧着嘴對各自頭人說話。

“王妃送了好些傷藥,又讓醫生給生病的孩子們看病。”草原上也產草藥,不過全面的草藥和精湛的醫術,漢人一直是領先的。

最後進來的是左俊傑,他滿面春風進來交令:“回王爺,這一仗全是王妃智謀,不戰而屈人之兵!”

趙赦笑得合不攏嘴,要說他死板着臉倒常見,笑得合不攏嘴,可謂是千古奇觀。

霍山王世子認真想一想,這詭計玩得不錯,最後借用的是王爺的聲勢,雖然取巧,雖然沒有雷霆聲威,也是相當值得讚揚的一仗。

安平王的大軍開到,會有人望風而逃,而望風而降的人就不會多。不打就降,不是窩囊。這裡面的一些小心思全是安平王妃化解,纔有望風而伏的事情在。

對着笑吟吟坐在那裡的真姐兒看一眼,霍山王世子知道她以前就是一個美人兒,這一次更覺得她儀華萬端,只能仰視。

唉,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想是個女人用出來。

女人在靈感和機敏上,其實天生比男人要多些。

帳篷裡章古、部落頭人在和岱欽、吉達述舊,將軍們在聽左俊傑眉飛色舞說這一次一兵沒有傷,客人們也三三兩兩在交頭接耳議論着。

這其中,商少陽很是震懾。安平王在大戰前招諸人來會議,不惜工本的把這些草原上散居的人弄來,不僅是他戰前安撫,而且是他爲自己鐵騎揚名立威的一齣子。

這一齣子,他做得成功,而且因爲安平王妃的智慧,不傷一兵拿下兩個部落,以後安平王的名聲更是如日中天。

新任商王就只能憂愁了,趙赦越來越壯大,商少陽心中只有害怕的。他這些日子裡一直試圖和趙赦說一說展王妃的事,趙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單獨說話。

和衆人一起見面時,是一樣的對待,私下裡,趙赦見過霍山王世子,見過別人,獨沒有見過商少陽。

讓他心裡好好想想去,這心理煎熬,是必須有的一仗。就像真姐兒打這不傷一人的戰役一樣,心理戰術是不可以缺少的。

書案輕輕叩響,趙辰上前兩步大聲道:“安靜!王爺有話說。”帳篷裡安靜下來,趙赦先命真姐兒:“今天歇着吧。”

真姐兒行禮,在衆人眼光下走出帳篷。大帳之內有內帳,這內帳另外有門,裡面碧花和紅娟備好熱水,服侍王妃洗浴。

洗過正坐着梳理溼淋淋的長髮,有人回話:“商王爺處曾姨娘來拜。”真姐兒知道是小舞,道:“請她進來。”

小舞進來,王妃身前雪白的長長衣裙,身後是丫頭用幹巾帛給她擦着長髮。真姐兒解釋一下:“我也想見你,請你不要怪我衣着不整齊。”

“我也想見王妃,王妃肯見我就是給我體面。”小舞說過,真姐兒莞爾,歲月是把催人的刀,小舞也有些改變。

旁邊盆中有水,小舞去洗過手,道:“我來爲王妃擦拭。”真姐兒對身後紅絹道:“你出去吧。”並不讓小舞動手:“你坐,我自己梳理一下就行了。”

黑髮如瀑布披散在真姐兒肩頭,對着王妃柔弱的肩頭,小舞羨慕地道:“要不是我在這裡聽說過,別處見到,怎麼會相信王妃也能打仗?”

“你呢,最近好不好?”真姐兒是這樣說。話題一下了轉爲正題,小舞先看地上,再不安地道:“王妃和王爺生氣回了孃家,我來想請王妃您幫着勸勸。”

真姐兒眉間閃過一抹狐疑:“你應該勸勸纔是。”小舞更是不安,真姐兒淡淡再說一句:“也是,男人們做什麼,不是女人們可以左右的。”

小舞大喜:“是!”這一個字說過,眼底又重聚不安,停上一停,又有三、兩句話出來,接着,再停上一停。

“你呢,你是如何想?”真姐兒只有這一句話,在大帳中,易宗澤正在表示自己對商少陽的看不起:“誰沒有幾個心愛的姬妾,獨你這不要臉的人,把自己懷孕的老婆趕出去。你這樣的人,也能和我合兵打仗!”

商少陽當着人受辱,氣得嘴脣都哆嗦着。趙赦制止住易宗澤,沉着臉道:“咱們在說打仗,品性的話私下裡說。”

易宗澤得意洋洋收住話,商少陽也只能把這口氣嚥下去。

是夜月光如水,小舞把王妃的話告訴商少陽:“王妃說,如果展王妃真的生氣,就讓她在孃家生孩子吧。又說王爺這事情做得不對。她,畢竟是正妻。”

揣着一肚子話想求王妃支援的小舞,在真姐兒那裡,也碰了釘子。

商少陽實在生氣,衝出來見趙赦。一時不慎和小舞私奔,至今這個名聲還有人背後說他糊塗;與妻子展王妃的爭鬥不是自己薄性情,是政治鬥爭纔對。

這名聲,又成自己的了。

他衝到趙赦帳篷外面被人攔住:“王爺和王妃已經歇息,商王爺有話,明天再說吧。”商少陽悻悻然,不死心地又高聲喊了一句:“商少陽來見!”

裡面沒有半點兒信息。

這聲音不小,裡面的人分毫沒有被驚動。趙赦坐在他鋪設華麗的交椅上,腳下是一塊彩氈,真姐兒盤膝坐在這彩氈上,鼻子處燭光陰影一塊。

“不錯,居然打出花來了。”趙赦溫柔無比,眼睛裡全是濃情,大手愛撫着真姐兒未着首飾的腦袋:“表哥一直擔心,還以爲你怎麼了?”

真姐兒逗他:“是想着我害怕吧?”趙赦笑得極愛憐:“不知道,就是擔心你。”他再次重重撫摸真姐兒腦袋:“小丫頭,讓人擔心!”

被揉得很舒服的真姐兒慢慢道:“表哥你的心思我全明白。我有件事兒,要表哥答應我。”趙赦想也不想:“你說。”

烏髮中的面頰流紅,好似紅瑪瑙一般光彩,真姐兒用自己柔荑握住趙赦垂下來的大手,輕輕撫摸着他手心中的繭子,認真地道:“表哥,你要和我白頭偕老。”

燭光似定住,歲月似凝固。趙赦抽出自己一隻手,扳起真姐兒的面龐。另一隻手把她兩隻手全握在手中,不住揉搓着。

不須千言和萬語,只時無聲勝有聲。真姐兒眸子中情意無限,千言萬語全由此而出,趙赦愛惜愛重,黑曜石般的眼眸只覺得裝不下盛不完,濃濃的全流動出在面龐上,在眼睛裡,在嘴脣上,就是頭髮絲兒、寸寸肌膚,也全裝得滿滿的。

一輪燭光圓暈把夫妻兩個人罩在其中,趙赦低低呢喃:“真姐兒,”坐在他膝下的真姐兒柔聲道:“表哥。”

兩個人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互通到對方的心底。在這遠離家中的帳篷裡,三十多歲近四十的安平王,這才明白自己一直在品嚐的,是情愛的滋味兒。

這情愛讓他容光煥發,這情愛讓他格外滋潤,他伏身抱起真姐兒在懷裡,心滿意足地就這樣抱着。

真姐兒依在他懷中,一動不動好似一隻貓咪。

他們兩個人靜靜依偎着,帳篷外面商少陽的說話聲,士兵們的換崗聲,都沒有驚動他們的溫馨,把他們從情意流動中驚醒。

要保重,要白頭偕老,真姐兒深深的看着趙赦。趙赦含笑,會保重,會白頭偕老,他也深深的看着真姐兒。

真心灌溉總會有真心的花朵出來,這真心的花朵在這帳篷裡此時怒放,開在安平王和安平王妃的心中。

直到離去,趙赦也沒有單獨見商少陽,他持的態度就是讓商少陽自己好好想去。他是如何得到的王位,他得到自己多少支持。要是換了是他商少陽這樣扶持人,結果扶起來的不是阿斗,卻是這樣一個人。他自己,會說什麼?

離開這裡的商少陽不時回頭,趙赦打的這一場不發一兵一卒的攻心戰,商少陽更加沮喪和不安。

以他來看,換了是他自己是不會客氣的。新任商王擔心的,是下一步如何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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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舞陽郡主吃癟第九十一章,護短的安平王府第一百九十四章,安平王府和西平侯府第二百零五章,回西北第二十七章,趙赦審人第三十二章,真姐兒管事第十三章,表哥陪着逛集市第三十四章,念舊的真姐兒第一百七十八章,兩個慫孩子第一百七十六章,新封趙小毛第一百九十一章,王爺的心事第五十章,爲親事說話第一百六十六章,清理第一百一十七章,真姐兒的日子第七十九章,娘娘廟第二百零一章,離間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對有情人第一百二十一章,溫馨家庭第一百八十三章,表哥三天不打,要折房子第二百一十一章,回京第二十二章,爲人自視不要太高第九十六章,真姐兒挑唆第一百二十一章,溫馨家庭第一百一十四章,選擇是自己的第一百七十章,淘氣包佐哥兒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姐兒的主意第六十三章,陪伴的姑娘們第八十二章,別人的日子自自己不懂第一百一十二章,詩經也有不好處第一百三十八章,雷來了第一百四十七章,舞陽郡主吃癟第一百七十章,淘氣包佐哥兒第一百一十四章,選擇是自己的第六十三章,陪伴的姑娘們第一百一十一章,大婚第一百九十六章,是誰陷害的真姐兒第二百一十四章,真姐兒訓子第一百五十六章,對女人理當如水到渠成第四十一章,呂姑娘眼裡只有自己第十五章,真姐兒進王府第二十九章,誤會解開第一百六十五章,有主兒的王妃第七十三章,責備第四十章,出來吃飯第四十一章,呂姑娘眼裡只有自己第七十三章,責備第一百二十三章,誰是黃雀?第九十九章,似曾相似第一百一十四章,選擇是自己的第十七章,書房裡找貓兒第六十四章,出行第九十二章,吹了的親事第一百二十五章,循循的安平王第九十九章,似曾相似第七十章,示威第九十章,章你來我往第一百六十章,沒有張三還有李四第一百八十二章,這一跪,從此低三分第一百四十章,努力中的安平王第九十章,章你來我往第八十一一章,大灰狼和真姐兒第三十四章,念舊的真姐兒第一百七十一章,王妃低頭第一百零三章,王爺也是疼愛的第五章,真姐兒騎馬第一百六十四章, 後顧第二百一十章,小孩子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對有情人第八十八章,不同的對待是待人的人不同第一百八十二章,這一跪,從此低三分第三十五章,在王府當客人的規矩第一百四十九章,風要動第四十四章,爲來爲去爲王爺第一百零五章,藏拙的人露出馬腳第二百一十四章,真姐兒訓子第六十六章,到家了第一百一十一章,大婚第十章,表哥也不是不好說話第一百四十五章,真姐兒去捉表哥的短兒第二十三章,到底對誰不滿?第一百二十三章,誰是黃雀?第一百五十八章,王妃坐書房第一百一十一章,大婚第八十二章,別人的日子自自己不懂第一百二十三章,誰是黃雀?第二百零一章,離間第一百章,又要鬥嘴一回第一百四十八章,真姐兒知道了第五十四章,王爺心思如電不容人瞞第六十九章,展先生會討好第八十五章,宮中驚變第二百零九章,人是會改變的第一百零二章,讓趙赦疑心的清源王第一百五十章,親事先去了一件第一百一十九章,嶄露頭角的真姐兒第一百一十七章,真姐兒的日子第十九章,王府的日子算是悠閒第一百五十六章,對女人理當如水到渠成第一百五十三章,真姐兒送嫁衣第一百一十二章,詩經也有不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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