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生的強烈要求下,十幾年前高老頭的吸菸就被控制住了,每天最多六顆煙的定量,多吸一顆煙,特護就會毫不留情的批評他。
那時候,高老頭要是能多吸一顆煙,就像小孩子偷吃了一塊糖那樣得意。
可自從去年開始,高老頭吸菸卻不受控制了。
不是醫生特護允許了,是因爲他不想戒菸了。
人在遇到煩心事時,總是習慣通過某種方式來稀釋所承受的壓力,吸菸,就是一種最好的辦法,在特護被高老頭狠狠瞪了幾次後,就再也沒誰敢管他了。
哪怕是高雲華也不敢,多說一句就會被轟出去,嚷着他不孝順,永遠也別再回來
所以,看到書桌上菸灰缸沒的菸蒂後,高雲華唯有輕輕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拿起來,倒在了廢紙簍內。
高老頭說話了:你放心,吸完這一盒後,我以後都不再吸菸了。
爺爺,只要您開心就好。
高雲華苦笑了一聲,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
高老頭不止一次的說這句話,可每次最多管一天的用,誰要是敢這句話來約束他,他就會瞪眼,發牢騷,說一些讓人心慌的話。
這次,不是在放屁,而是在說真心話。
高老頭把還有兩顆煙的煙盒,扔在了高雲華面前,淡淡的說:你也吸一顆吧,最後感受一下這種煙的味道以後,無論在哪兒,都不許再吸這種牌子的煙。
高雲華一愣,這才發現高老頭這次吸的不是特供煙,而是外國某品牌的香菸。
高雲華習慣了吸中華,高飛也是,高雅卻喜歡吸這種外國煙。
爲此,高老頭不止一次的訓斥他,甚至還說他是崇洋媚外,連吸菸都給外國人掙錢啥的可高老頭現在卻吸這種煙,這本身就說明了什麼。
爺爺吸完這盒煙,表明以後不再吸,又讓我永遠不許吸這種牌子的香菸,這是表示着,從這盒煙被吸完的那一刻起,他才正式把高雅排除了高家之外。
從此,高雅是死是活,爺爺就再也不關心了。
高雲華默然的點上一顆煙,吸了一口。
很嗆,很苦澀,很難受的感覺。
相信爺爺也是這種感覺吧
不過這也不怪爺爺,他對高雅已經夠寬容的了,高雅取代黑袍的舉止,徹底的讓他蒙羞,更讓他失望,繼而絕望了。
祖孫倆人默默吸菸。
當香菸變成菸蒂被掐滅在菸灰缸內後,高雲華才咳嗽了一聲,說:爺爺,哈薩克那邊傳來了消息,在鐵錐天晴他們撤退後不久,當地軍方就向那邊進發,卻在路上迷路了,一個半小時的行軍路程,在路上走了足足十幾個小時。
軍隊會迷路呵呵。
高老頭呵呵輕笑了一聲,端起了茶杯。
高雲華替他滿了一下熱水後,才繼續說:軍隊在那個山谷口,發現了一個獵人據說,那個山谷在六七年前,還叫百花谷,生機勃勃。可現在,卻是死沉沉的一片,沒有絲毫生機,只在現場發現了一些生活醫療拉圾之類的。
一切,跟鐵錐傳回來的消息一樣,那些人在發現卡斯塔博士出事後,很快就轉移了。
高雲華放下暖瓶,說道:至於那些人去了哪兒,沒有誰知道。哈薩克那邊在整支軍隊遭遇詭異事件後,迅速派出了大批武裝直升機,更是用專門的軍事衛星,對那片山脈採取地毯式的搜索,但到現在爲止,始終沒有搜索到任何蹤跡。
高老頭緩緩的說:西方安歸教能在那邊存在數百年,並一直存在着,肯定有它自己的生存之道,自然也包括這種緊急撤退。像這種底蘊深厚的大型邪惡組織,狡兔三窟都不能形容他們的藏身之所了。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就像是黑暗那樣,會始終存在。
這不是一件好事。
高雲華說:不徹底的消滅他們,就別想解除它對我們的威脅。
其實不用擔心。
高老頭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推開了窗戶。
冷風一下子吹了進來,擔心爺爺會着涼,高雲華連忙拿起搭在椅子背上的黃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看,天已經黑了。
高老頭望着外面的天空,喃喃說了一句後,馬上就回歸了正題:最起碼,在以後數十上百甚至更長一些時間內,西方安歸教會蟄伏起來,就像黑暗積對抗光芒的力量那樣如果他們不傻,是不會再奢望入侵東土了。
高雲華有些不明白:但他們這次在東土損失慘重,黑袍何秀城父子雙雙身亡,幾本安歸經也留在了這邊,高那個人,還在東土,他們能甘心就這樣蟄伏下去,等待那麼久
如果他們承受不起這種損失的話,西方安歸教早就像東土安歸教那樣,在近代凋零並徹底沒落了。
高老頭淡淡的說:至於黑袍的死,他既然心甘情願的被暗殺,那麼就肯定留下了後手。死得只是黑袍,卻不是整個西方安歸教。他們當初離開東土前往西方時,能帶走安歸經的複製本,那麼就能再留下一套,甚至更多。
高老頭說的沒錯,在得知黑袍被高雅暗算的消息後,就猜到他安排好身後事後,才甘心被暗算的,要不然依着他的本事,高雅就算是做夢,也暗殺不了他。
由此可以推斷,黑袍在安排後事時,西方安歸教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至於高雅能讓岑天賜把卡斯塔博士結出來,就是因爲這個太監,也已經被放棄了假如真像卡斯塔博士臨死前所說的那樣,他是亞特蘭蒂斯不可或缺說的人,怎麼可能這樣被輕鬆的帶走
潛伏在百花谷中的赫拉天后等人,又怎麼會那麼快的收拾好,及時轉移
黑袍就算是死了,也不安寧,依舊會帶走很多人,給他父子陪葬。
燕東吳是,卡斯塔博士是,紅塵妖道是,高雅更是。
很可笑的是,高雅還以爲他已經取代了黑袍,成爲了亞特蘭蒂斯的宙斯王,卻不知道,他正在努力帶走更多的人,爲黑袍父子倆人陪葬。
高雅看不清的事,高老頭能看清,現在高雲華也看清了,只是卻沒有誰,生起要提醒他拉他一把的心思。
他們都知道,就算看在血脈親情的份上,再次拉高雅一把的話,他也不會接受,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既然這樣,也就沒必要再拉了,高老頭只能坐看西方安歸教,像隱藏在黑暗中的魔鬼那樣,再次蟄伏起來,積攢重出的機會,看着高雅帶領更多背叛黑袍的人,一步步的走向墳墓。
那邊,黑袍何秀城父子,正在笑殷殷的恭候他們。
雲華,安排下去,我要去南方療養。
高老頭望着越來越深的夜色,沉默很久後,說出了這句話。
以前,高家晚輩就不止一次的請高老頭去南方療養,畢竟那兒的氣候環境,要比京華好太多,很適合老年人,不過卻都被他拒絕了。
他以前拒絕,是因爲高家需要他這根定海神針坐鎮。
現在不用了,高家該成長起來的,都已經步入了正軌,該墮落的,也已經走向了絕境,無法回頭他不想再管塵世間的這一切,只想從此之後專心享受他不多的歲月。
聽爺爺這樣說後,高雲華先是一愣,隨即驚喜的回答:好,我馬上就去安排爺爺,其實您早該去那邊了,沒事種種花草,釣魚喝茶遊山玩水纔是您的生活。
呵呵,種瓜種花喝茶釣魚還行,遊山玩水就算了吧,我這把老骨頭已經承受不起了啊。
高老頭呵呵一笑後,又無聲的嘆了口氣,轉身走到書桌前,輕輕撫摩着椅子,眼裡帶着明顯的不捨。
高雲華正要說,他會把陪伴老爺子多年的這些傢俱啥的,都搬到南方去時,卻聽他說:這些東西,就讓它們在這兒吧。到了南方,重新置辦新的。
好的,就按照您說的去辦。
高雲華馬上點頭答應。
他知道,老爺子不帶走這些東西,是要徹底跟現在做個決斷,開始新的生活。
他既然終於放棄了高雅,更何況一套桌椅
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你去安排吧。除了你父親你姑父外,別人就不要通知了,我像悄悄的走套用一句很有詩意的話來說,就是悄悄的來,呵呵,去吧。
高老頭呵呵輕笑着,擡手揮了揮。
高雲華沒吭聲,轉身走出了書房,腳步很輕,就像擔心會驚動了熟睡中的嬰兒那樣。
腳步再輕,也瞞不過紅塵妖道的,這一點高飛很清楚,所以他在察覺到自己好像一隻要逮老鼠的貓兒那樣後,馬上就自嘲的笑了笑,吐出一口濁氣,加重了腳步聲。
這是一個廢棄的養殖場,就在冀南的南部羣山內。
南部山區內,好像總有太多的養殖場,來爲人提供藏身之處,這都得益於現在人們的消費水平提高,越來越看重綠色飾品的緣故。
就拿養殖場來說吧,就算很多山裡養殖場內的雞鴨,也是用飼料喂大的,可就因爲建在山內,身價立馬就比在平原上養殖的同類高了很多。
既然是這樣,那麼養殖專業戶們,又有什麼理由不來山區搞養殖呢
反正在這邊建廠所用的資金,比在平原地區還要便宜。
不過也不是所有養殖專業戶都能掙到錢,要不然也不會有這家廢棄的養殖場了。
養殖場內的雞鴨清籠多久了,高飛不知道,可他卻能在空氣中,嗅到明顯的家禽臭味,哪怕現在的氣溫還那麼低。
養殖場的大排雞舍窗口上,掛滿了蜘蛛網,已經開始泛青的枯草,爲這個蕭條的環境增添了一絲明亮之色,尤其是在手電筒的照耀下。
拿手電筒照了周圍一圈後,高飛關掉了手電,衝着黑壓壓的雞舍說道:我已經來了,你是不是也該出來了
吱呀一聲門響,接着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就像野貓在走在屋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