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是繁體字,我估計你認不全,怕你去問別人,就用簡體字給你抄了一遍。畢竟這是我師父的傳家寶,要保密,不能給任何人看。這事我連師父都沒告訴,如果他知道了,肯定要打我板子的。”林半解釋道。
“嗯,我誰也不告訴!”黎樂雪重重地點了點頭,她把手抄本捧在懷裡,就像捧着人間的至寶,心中也盛滿了喜悅——死木頭,看來我在你心中還是有點份量的嘛,你都肯爲我抄寫通宵和挨板子了……
“好好練吧,以後有不懂的就打電話問我。”林半又叮囑道。
黎樂雪微笑着翻開第一頁,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然後俏皮地笑道:“我每句都不懂!”
“……”
“哥,第一句‘大道至簡’是什麼意思啊?”黎樂雪裝癡賣傻。
“那個……小雪,以後再說吧,我得走了,不然就趕不上火車了。”林半終於落荒而逃。
看着林半奪門而出的狼狽背影,黎樂雪開懷大笑,笑出了兩個很深的酒窩。
酒窩裡沒有酒,卻有一種叫幸福的東西。
騰衝雖然是個縣城,但有個駝峰機場。林半沒坐過飛機,現在又有錢了,原本想飛回省城明海市再租車回家的,只是坐飛機要驗身份證,牧雲的假身份證肯定會露餡,林半就只能坐早上的火車,先回沙州市,再回飛沙縣。
林半匆匆地來到樓下,黎藝和牧雲已經在客廳裡等着他了。
黎藝原來覺得林半花了四千萬買了堆爛毛料,是個敗家子,但後來他從孫女那聽到了一些風聲,也親眼見識了林半送給黎樂雪的那兩塊極品翡翠,頓時又羞又愧,重新對林半刮目相看。
這些天來,林半和黎藝經常在一起喝酒、下象棋、吹牛皮、談賭石,相互間大爲投緣,也算是有了一份不淺的忘年交。
林半甚至還向黎藝討教了一番他年輕時泡妞的心得,這正中黎藝的下懷,於是悉心傳授,並把年輕時的自己吹噓成了花叢聖手,並一再鼓勵林半該出手時就出手,大有教唆犯罪的嫌疑。
離別在即,黎藝收拾起平日裡的嬉皮笑臉,擺出長者風範,語重心長地叮囑了一番路上要注意安全、回去後要好好學習之類的套話。
林半也滿懷深情地說了句廢話:“黎老,你也要保重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是啊,可惜我本錢不多了。”黎藝嘆了口氣,終於說了句真心話。
“是那方面的功能不行了?”林半滿臉同情地悄聲詢問道,“下次我給你找付藥方來。”
“滾!小流氓……”黎藝哭笑不得。
一老一小說說笑笑間,保鏢已經把汽車開到了客廳外。
林半正準備上車,就看見黎樂雪穿着一件紅、綠相間的鮮豔簡裙跑下樓來。
穿上腰身收得極緊的筒裙後,身材高挑、腰肢纖細的黎樂雪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韻,讓牧雲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林半更是看呆了。他雖然知道黎樂雪是傣族少女,但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穿傣族服裝,頓覺別有一番風味,一時間心神都有些恍惚。
“哥,我送你。”見到林半的呆相,黎樂雪心裡美滋滋的,頭一低,搶先上了車。
黎藝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林半坐在後排,牧雲和黎樂雪的中間,兩美相隨。
“小雪,你叫他哥?”黎藝上了車,就回過頭來,滿臉詫異地問道。
“是啊,爺爺,我今天認了林半當哥哥。”黎樂雪親密地挽住了林半的左胳膊,並示威似地看了一眼牧雲。
牧雲不動聲色,面無表情,就當沒聽見。
黎藝愣了一會,忽然笑道:“好,好!這下我們就真是一家人了。”
“唉,這兩個女人,一個熱情,一個冷漠,冰火兩重天,但都是天姿國色。”林半左瞧瞧,右看看,心中感慨,“只可惜啊,一個是姐姐,一個是妹妹……”
半小時後,車到了騰衝火車站。
黎藝在火車站有不少朋友,事前又打了招呼,於是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站臺上。這樣一來,林半就繞開了安檢,順利地把哥斯達和那支從劫匪手裡搶來的手槍帶進了站臺。
下了車,黎樂雪又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林半的左胳膊,嘴裡還哼起了一首傣族歌曲,旋律優美,卻有些哀傷和淒涼。
林半連一個字也聽不懂,他問黎樂雪,黎樂雪卻含笑不語。
往13號車廂走去時,林半吃驚地發現,有好幾個穿着鮮豔筒裙的傣族少女同樣挽着一個男孩的胳膊,在站臺上招搖過市,嘴裡也是哥啊哥地叫着。
林半這纔想起來,原來“哥”字也可以代表情郎哥哥的……
林半上了車廂後,隔着窗戶向黎藝和黎樂雪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回去。黎樂雪卻始終堅持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隔着一層玻璃的林半和牧雲。
“她笑得好假。”牧雲忍不住嘀咕道,“想哭就哭唄,虛僞!”
車開了,黎樂雪張了張嘴,似乎說了句什麼,但林半聽不到,只看到她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然後跟在車後追了很長一截路。
“她愛上你了。”牧雲冷靜地說道,“我說過的,有因就有果。”
林半默然不語,他把下鋪讓給了牧雲,自己爬到中鋪,在毛毯裡把哥斯達從挎包裡拿出來,把它放進一個塑料袋裡,然後塞給它一條雞腿。
哥斯達一邊歡樂地啃着雞腿,一邊含糊地說道:“主人,你喜歡那個兩條腿的凡人嗎?”
“你不也是兩條腿?吃你的,少羅嗦!”林半啼笑皆非,使勁地敲了敲哥斯達的腦袋,差點沒讓它噎死。
哥斯達進食完畢後,又縮進挎包裡打坐起來。最近它從牧雲的聚靈陣法中吸到了不少濃郁的魔氣,正處於消化過程,沒事就打坐修煉,指望着能儘快恢復魔力。只可惜林半始終不肯讓它變大身形,它能吸收和轉化的魔氣也比較有限,因此修煉成果乏善可陳。
林半是故意這麼做的,畢竟他功力還淺,如果寵物過分強大,遠超於自己,會讓他挺沒面子,也不好樹立威信。畢竟他知道哥斯達表面上歸順自己,心裡還是大爲怨恨的,得找個機會真正地收服它。
林半趴在中鋪,正準備睡覺,就聽到列車廣播裡播放起一首歌來。
這是一首歌名爲《心愛的人兒沒有回來》的傣族歌曲,卻是用普通話唱的:
“在我們美麗的山谷裡,開了一朵美麗的花,它一生只開那麼一次。
在我們明鏡般的壩子上,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她一生只笑那麼一次。
人們不知那朵花啥時候開,人們不知那姑娘啥時候笑。不是花不開啊,是美麗的春天沒有來到。不是姑娘不笑啊,是心愛的人兒沒有回來……”
“這不就是黎樂雪唱的那首歌嗎?”下鋪的牧雲忽然說道。
林半沒有吭聲,卻知道牧雲說的是對的,畢竟歌的旋律是一模一樣的。
聽懂了這些歌詞,他就能理解黎樂雪爲什麼在送別時要情不自禁地哼起這首歌了。
林半怔怔地聽完這首歌,然後就打起了呼嚕。
他一晚沒睡,現在腦子裡木木的,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再去多想什麼。
半夜,林半忽然從夢中驚醒。
他夢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女子,身穿鮮豔如夢的筒裙,在深谷裡不知疲倦地跳着一隻寂寞的舞蹈。
遠遠地,有很多傣族女子在圍觀。一個老婦人說,那女子年輕時很漂亮,但十七歲之後,她就從來沒有笑過,因爲她要等的情哥哥再也沒有回來過。
林半的心忽然一痛,就這麼痛醒了。
他坐起身來,默默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突然很想給黎樂雪打個電話。
如黑緞般柔滑的夜色裡,依稀浮現出一張甜美的笑顏,張開小嘴,無聲地說出了三個字。
“我愛你。”
林半終於想明白了火車開動時,黎樂雪的那個口型。
他也終於想明白了牧雲說的“有因就有果”,現在,那個因已經深種在了他的心裡,開出了繁茂的花兒,都快要結果了。
於是他睜眼到天亮,思緒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