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就放心地去吧

“好吧,我馬上就去。”林半嘆了口氣,跑到坍塌的窩棚裡,取出了兩根大木條,再把牀單鋪在上面繫好,一個原始的簡易擔架就做好了。

林半把擔架放到牧雲身旁,笑道:“仙子殿下,是我抱你上來,還是你自己上來?”

“我自己來!”牧雲看着那個擔架,眼裡有一絲欣慰。她想自己移到擔架上,但身子剛一動彈,她就緊緊地皺緊了眉頭,立即停止了動作。

“還是讓我來爲仙子殿下效勞吧!我就是隻卑微的螞蟻,尊貴的仙子殿下完全不必在意的。如果我有冒犯之心,仙子殿下儘管殺了我,不必客氣。”林半一邊胡說八道着,一邊微笑着俯下身去,把那柄仙劍塞到牧雲的右手裡,以表示自己心懷坦蕩,沒有任何惡意。

看着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笑容有些詭異的少年,再聞到他身上的“俗世污濁之氣”,牧雲的心忽然有點亂……

“本心怎麼能亂?”牧雲心中一驚,急忙閉上眼睛,凝氣屏息,要強行收攏自己有些散亂的心神。

牧雲正忙着安定心神,對林半接下來的動作視而不見,於是林半就一手攬脖,一手抱腿,輕輕鬆鬆地把牧雲抱了起來,放到了一旁的擔架上。

牧雲的身軀輕盈如羽,柔若無骨,抱在手裡,讓林半有些擔心她會隨時乘風飛去……

“起轎!仙子殿下起駕回宮,閒雜人等速速回避……威武……”林半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吆喝了幾聲,然後雙手各託着一根木棍,輕輕鬆鬆地把裝着仙子的擔架平舉起來。

“少胡說八道,趕緊走!”牧雲恨恨地說了一句,然後臉色就忽然變了。

“嗷呼……嗷呼……”幾聲頗爲壓抑的奇怪悶吼聲忽然傳來,略有些像虎嘯,卻又大不相同。

這種聲音低沉而銳利,極富穿透力和震撼力,甚至還有一些奇特的感染力,讓人的心旌忍不住跟着搖晃起來。林半甚至忽然有了一種要跪倒在地、頂禮膜拜的短暫衝動。

“龍吟!該死,它醒了,快去!”牧雲驚呼道。

“它醒了?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林半心中一驚,霍然停住了腳步。

放眼望去,霸王龍哥斯達果然已經睜開了眼睛。與它碩大的頭顱比較起來,這雙眼睛實在是太小了,小得不成比例。但那雙褐色的眼睛裡泛出的寒光和陰狠,卻讓林半望而生畏。

“呼哧……呼哧……”哥斯達張着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身上那層黑霧,也似乎逐漸變得濃郁起來。

只是哥斯達也和牧雲差不多,它的腦袋動了幾下,身子卻沒任何動靜,似乎根本站不起來。

“它正在吸取魔氣,恢復速度加快了,我們趕緊過去!”牧雲見狀大驚,聲色俱厲地傳音道,“還有,用靈識傳音,不要說話,別讓它聽到……”

“可我不會那個啊。”

“唉,真拿你這個凡人沒辦法!”牧雲嘆了口氣。

話音剛落,林半的腦海裡便傳來一陣清涼,似乎多了點什麼東西。

片刻後,牧雲的腦海裡便傳來了林半興高采烈的聲音:“哈哈,原來靈識傳音就是這樣用的啊,很簡單嘛,我學會了!”

“少廢話!趕緊過去,把劍插進它的眼睛裡,那是它的要害!”牧雲皺了皺眉,同樣地靈識傳音。

“呃……那你呢?”林半頓時有些傻眼了,難道仙子殿下竟然不是屠龍主力?

“你放心,我會在後面掩護你!”牧雲堅定地說道。

“……”

“又怎麼了?”

“這種話本來應該是我說的!”

“少廢話,快去!”牧雲又在皺眉了。

“仙子殿下,君子……和女人報仇,十年不晚!我看咱們還是先避避風頭吧?”林半擡頭仰望着比自己整個人都高得多的霸王龍腦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林半一邊說着,一邊轉過身子,準備溜之大吉。

“別做夢了!我老實告訴你,只要哥斯達吸夠了魔氣,恢復過來,我們逃到哪裡都逃不掉的,而且那時我絕對不是它的對手,肯定會被它殺掉。所以……你快去殺它!臨陣脫逃者,斬!”面對着這個貪生怕死的凡人,牧雲是真的怒了,眼裡寒光大盛,手裡的清雪仙劍也揚了起來,對準了林半的咽喉。

一個仙子讓一個凡人去拼命,這是凡人的榮幸,怎麼能想到逃跑這種可恥的事呢……牧雲很憤怒,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林半無奈地轉回身子,把擔架放在地上,接過劍,一邊硬着頭皮走向哥斯達,一邊靈識傳音道:“不會吧,你不是連魔尊都能殺掉嗎,難道還對付不了他的座騎?你應該知道,知彼知已,才更有勝算嘛。”

“天機!”牧雲的回答卻仍然是簡潔明瞭,十分乾脆。

“天機天機,你就只知道說這兩個字嗎?能不能換點別的?”林半滿含怨念地傳音道,“既然你不方便說,那我就猜一猜吧。你其實是有法寶可以對付它的,對嗎?”

“無可奉告!”牧雲終於換了個說法,但也給了林半一點希望,“不過,你手上的那把仙劍叫清雪,是仙界有名的法寶,你就放心地去吧!”

“……”林半無語了好一陣,才義正辭嚴地把話題引回到學習仙術上,“可我不會仙術啊,駕馭不了這柄劍,怎麼和哥斯達鬥?如果我有了仙術,就不同了。這條醜陋而卑鄙的蠢龍,竟敢傷害尊貴無比的仙子殿下,我絕不會放過它……”

“你剛纔不也傷害了我嗎?”牧雲直接打斷了林半的表演,冷聲說道。

“……”

“我剛纔說過,仙術是不能傳授給凡人的,而且你的仙靈之力已經用來改造身體了。現在你既不是仙人之體,又沒有多餘的仙靈之力,是學不會仙術的!”

“可剛纔的靈識傳音……”

“那只是一個小法術,任何修煉者都可以輕易學會的,和仙術有天壤之別!”

“……”林半頓時萬念俱灰。

“你怎麼又停下來了,還不快去?要等它完全恢復嗎?”牧雲再次怒了。

“好吧,能爲高貴無比的仙子殿下犧牲這條小命,是我這個凡人的榮幸!”林半長長地嘆了口氣,提着劍,昂着頭,向着巍峨如山的哥斯達大步走去。

這時候,林半離開霸王龍哥斯達只有二十多米,已經聞到了它嘴裡噴出來的腥臭味。

哥斯達卻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只是眯着眼睛瞧着他們,眼裡的兇光越來越盛,身上的黑霧也越來越濃。

林半聞到那股腥臭味,只覺得腿都有點軟了。他剛走了幾步,又猛然停住步子,靈識傳音道:“仙子殿下,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說!”牧雲正目不轉睛地盯着林半的背影,見他回頭,趕緊閉上了眼睛,淡淡地答了一個字。

“這裡是青龍山,我家住在西南方向五里外的青龍村裡,我爸爸叫林冬至,我妹妹叫林敏。如果我戰死了,請你把我的屍體埋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我的家人……”

“爲什麼?”牧雲終於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我爸爸已經癱瘓了十年,多年以前,他就說他已經活不動了,一直想自殺,都是我在強行支撐着他活下去的信念。”林半嘆了口氣,“他如果知道我死了,絕不會再活下去。”

牧雲皺了皺眉,頓時聽出了林半的話外音:“喂,你是不是還希望我照顧他?”

“如果可能的話,那是最好的了。”林半的眼神頓時變得熱切起來,“其實也不必那麼麻煩,如果你能用仙術幫他治療一下癱瘓的雙腿,能讓他重新下地幹活,我想他會獨自生活得很好的,也用不着你照顧了……還有,如果你能幫我妹妹治一治她的臉,就更感謝你了。這是我多年的夢想,也是我臨死前的最後心願,希望仙子殿下務必答應!”

說到最後,林半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沒問題,小事一樁!”

見林半繞着彎子說了半天,就是爲了提出這兩個卑微得可笑的請求,牧雲仙子鄙夷地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答應了下來,然後又提醒道,“現在不要想別人了,想想你自己!你如果失手了,哥斯達會把你撕成碎片的。”

“多謝!多謝!我知道的,我明白……”林半頓時驚喜萬分,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一想到能完成多年的心願,他簡直高興得要跳起來了。

既然不能逃跑,而且牧雲又答應了自己的條件,林半也就準備豁出性命玩一把了。

這一刻,林半已把家人的命運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那麼這眼前的哥斯達,就是繞不開的一道坎了!

“我終於找到了拼命的理由,爲了他們……哥斯達,我要幹.死你!老天爺啊,給我力量,給我運氣吧!”

林半在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然後緊緊地握住了劍柄。

他用的力量是那樣的大,大得讓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就彷彿這隻手裡,握着全家人的性命,和他們未來的命運。

“它的全身都是堅硬的皮肉和骨骼,只有眼睛例外,我只有一次機會!可是它太高了,怎麼才能讓它低下頭來,刺中它的要害?”

他擡頭仰望着哥斯達碩大的頭顱,緊張地考慮着,以自己那點小小的能力,到底該怎麼對付這條如同小山般大小的霸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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