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蕊好恨自己,那麼多次眼看着小菱爲了疏蕩煩惱,她卻不肯盡好朋友的義務,去告訴小菱疏蕩的心意。
是嫉妒吧!明知他們互相喜歡,然而只要他們彼此未曾坦露心跡,自己就好似還有一線渺茫的希望。
“小菱,對不起!我不配作爲你的朋友,也不配代替你陪伴疏蕩前輩。”
十年了,疏蕩痛苦了十年,才得知事情的真相。
本以爲是天災人禍,自己和小菱命運不濟趕上了而已。卻原來,根本就是一出煞費苦心的陰謀。
擁有權力,就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麼?拿小菱做替死鬼,還要給她安上殺害人類的惡名,絕對不可以原諒!
疏蕩自顧自喝着悶酒。沁蕊不再勸他,回憶起往昔,淚水流的洶涌。
修玉端着琉璃杯走來,用俏皮的語氣道:“你們再這般模樣,該把全場的注意力都引過來了。別的妖精還道這位公子酒後失德,調戲沁蕊妹妹呢!”
“修玉,十年前的事,你知不知道真相?”疏蕩站起來,語氣逼人。
方纔鬆妖持寒過來時,修玉便湊過來插話,硬是被持寒趕走。當時疏蕩就有些疑慮——莫非修玉是想阻攔持寒說什麼嗎?
“真相?我聽說的有數十個版本,你說的是哪一個?”修玉仍是玩世不恭的語氣。
“少裝蒜!是因爲荷花妖殺害人類才降下天罰,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那個人類女孩,是荷花殺的?爲什麼?”修玉瞪大了眼睛。
“你真的不知道?”疏蕩相信了修玉,忽又警覺道:“不對!那你方纔爲什麼來阻撓我和持寒的談話?莫非,你也知道鬆族叛變之事?”
疏蕩此言一出,空氣似乎靜止了,修玉抿緊了嘴脣,沁蕊也停止了哭泣。
方纔持寒將真相告知後,又語重心長地對疏蕩說:“百花仙子清荇這些年的惡行還少嗎?卻喜歡做出關愛百姓的姿態。世侄勿要被她矇蔽了。”
見疏蕩不語,持寒復壓低嗓音道:“世侄是至情至性之妖,恩怨分明。清荇根本就不配做咱們花草樹木的統帥。咱們又何須顧念道義,任由她欺壓?不若一起圖謀大計。世侄細細思量後再來找我。”
原來鬆妖竟懷有這種心思,那他說的話可信度又有幾分呢?十年前的事,原以爲忘記了,現在想起格外的清晰。
記得那時,荷花妖曾跪在疏蕩面前,她說:“小菱之死,我難辭其咎。世事皆非我所願,不敢奢求原諒,但請蘆君節哀。”
昔日她可是高貴的荷花仙子,百花仙子的親妹妹,天宮二品女官。即便如今被貶下凡,也絕非普通的妖精。她何須對一屆平民下跪?
那時疏蕩被憤怒、傷心、絕望包圍,恨天意、恨百花仙子、恨自己,不曾細想。如今思之,荷花分明是在認罪。
怪不得此後十年,清舞再未踏出府門半步。她雖逃過天罰,但終究逃不過良心的譴責,畫地爲牢,囚禁自己。
哼!難道這般惺惺作態,就能換回小菱的性命嗎?
疏蕩笑了,活了六百餘歲,看過的戲碼都沒有這一天來得豐富。自以爲活得明白,卻原來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修玉和沁蕊驚慌的表情落在眼裡,都是諷刺。
“看來,這件事,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啊!那你們呢?什麼時候知道的,也參與其中了嗎?”
沁蕊剛要開口,卻被疏蕩揮手打斷。
“算了吧!說來又是謊言。如果想說,早就告訴我了。”
“疏蕩,你聽我——”修玉的解釋也被打斷,然而此次是因爲殿外的騷亂。
冰王正在與衆仙官飲酒,聽見宮殿外吵鬧聲不悅地問:“誰在外邊?”
侍衛稟報:“看守封印的將領來報——黃風怪衝破封印,滿川將軍帶兵去追,恐他已經逃出冰城了。”
什麼?殿內一片抽氣聲,花妖草精自然知曉黃風怪的厲害。
“安靜!”冰王氣吞山河,一語既出,殿內衆仙人妖精都凍得瑟瑟發抖。
“諸位迎親使不必慌張,區區一個黃風怪掀不起沙暴,他兄弟還關押在天牢裡不是?請幾位天將立即快馬加鞭報於玉帝,務必將那黃沙怪嚴加看管。若那黃風怪還在我冰國內,孤王自會將他擒獲,可若是出了冰國,還請玉帝發兵去追。”
天將們還未答覆,卻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道:“啓稟冰王,在下奏請先行返回百花州。”
聽到此言,妖精們一片譁然。是誰這麼不知好歹,貿然插話?
須知迎親使從百花州走到冰雪國,路上花費三天,歇息一日,擡了喜轎返回需得三日。因此,出發前就定下七日後在河伯府舉行婚禮。
這小妖真是膽大妄爲,竟敢在這個時候請辭。
“你說什麼?”冰王的眼睛危險地眯起。
“住口!冰王在此,哪容你一個小妖放肆?”一位仙官呵斥道。
妖精們齊刷刷看向疏蕩,不相信一向持重老成的疏蕩竟會犯這種錯誤。莫不是喝醉了?
醉麼?有一點,然而此刻疏蕩更多的是想逃離這個地方。喝酒了之後,勇氣當頭,話張嘴便出。
修玉急忙拉着疏蕩跪下。
“冰王息怒!方纔疏蕩並未說清楚。其實他是擔心黃風怪萬一到了百花州,吹的四處灰塵漫漫,影響了帝姬出嫁的心情。因此才請求先一步出發,回去佈置,方不失萬全。”
“父王,這小妖所言有理。倒是難得的忠心。”
開言爲疏蕩求情的,便是冰王的兒媳——太子妃持霜。她是松樹妖持寒的妹妹,修行到一千歲時,入選天宮侍女。
她本是百花仙子的婢女,後被冰雪國太子凌悟看中,迎娶爲冰雪國太子妃。
眼見持寒向自己使了一個眼色,持霜便會意,出言爲疏蕩求情。
“嗯!如此說來也有道理,那孤便準了。你們兩個小妖能跑多快,不知天將可願意借兩匹天馬於這小妖?”
冰王既開了口,天將不敢不借。故而修玉疏蕩同衆天將一起御天馬而歸。
回來後忙着發佈預警,直到夜幕初上才安歇。連續奔波了五天,身子骨都要累散了架。
然而修玉同疏蕩一般,身體疲憊的恨不得昏死過去,腦子裡卻亂嗡嗡的叫,許多煩惱浮上心頭。
松柏等已經加緊步伐,開始爭取疏蕩了,下一步又會如何做?這叛變的漩渦越來越大,宮粉那傻丫頭只知黃風怪的威脅,卻不知這內部的明爭暗鬥纔是禍端。
唉!修玉發出一聲嘆息,今夜註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