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西進?東進?

榆關碼頭上,就在衆將等得心焦之時,一席青色儒衫,外披貂毛大氅的李中易,臉色陰沉的出現在了帥艦的船頭。

“學生拜見山長。”以楊烈爲首的李家軍大將們,紛紛恭身行禮,一揖到地。

李中易十分不待見跪禮,所以,李家軍中的將領和軍官們,充其量也就是在認罪的時候,爲了求得統帥的諒解,這纔會下跪求饒。

對於禮儀,不可無,也不可他過苛求,這是李中易的基本認識。

以前,李中易還是處長的時候,上門拜訪老院長時,老院長雖然也很熱情的接待了,但是,親和裡面隱藏着幾許高傲。

待到,老院長退下來之後,李中易已是副院長。他再次登門之時,失去了權柄的老院長,顯得格外的高興。從不吸菸的老院長,居然從兜裡掏出一盒極好煙,客氣的讓李中易隨便吸。

就連一向清高的院長夫人,也居然親自替李中易削了一隻蘋果,還幫他切成了八瓣,用牙籤插好。

怎麼說呢,除了自己的至親長輩之外,朋友或是上下級之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老院長前倨而後恭,不過是因兩人之間的權勢和地位發生了逆轉罷了,退休的老院長總有需要李中易特殊照顧的地方。

李中易一邊朝跳板上走去,一邊擺了擺手,吩咐下去:“罷了。都起來,毋須如下多禮。”

衆將直起身子後,如同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李中易上了馬車。

李雲瀟並沒有馬上跟着李中易進城,船上的竹娘、李七娘等小主母,需要他安排人手,護衛着進入關內的大宅。

就在剛纔,李中易接受衆將叩拜之時,竹娘和李七娘等人,很守規矩的避而不出。免得驟然出現在人前,非但討不着好,反而會惹來李家軍重臣們的厭憎。

等李中易被重臣們接走了,竹娘才笑着對李七娘說:“好妹妹,咱們走。”

坐在一旁的葉曉蘭,被竹娘當作了空氣,心裡多少有些吃味,卻也不敢惹着竹娘。

別看竹娘只生下一女,葉曉蘭心裡卻是有數的,竹娘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格外的與衆不同。

至於李七娘嘛,葉曉蘭更不敢與她相提並論了。李七娘是什麼身份?她葉曉蘭又是個身份?麻雀比鳳凰,能比麼?

韓湘蘭倒不在意竹娘只和李七娘說話,誰叫她命苦呢,本是貳臣之女,僥倖被李中易破了身子,成了枕邊人,她已經知足了。

只不過,葉曉蘭生了個男娃,她膝下卻只一女,想一想覺得內傷嚴重。

但就算是葉曉蘭產下了李家四郎,哪有如何呢?不照樣被竹娘當成了透明人兒?

韓湘蘭跟隨在李中易身邊的日子已經不短了,男人的脾氣,她豈能不知?

李中易從不在意妻妾之間的明爭暗鬥,只要不當着他的面鬧,不鬧得太過於出格了,都只當沒看見的。

俗話說的好,三臺女人一臺戲!老李家的後宅之中,哪裡有隻三個侍妾呢,多少臺戲,天天都在上演。

只要李中易不在跟前,女人之間的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耍小性子,無時無刻不在豐富着李家後宅的娛樂生活。

李家父子都是舉世聞名的國醫聖手,葉曉蘭、韓湘蘭等人妾室,她們的身邊又都沒有懂醫術的心腹,自然不可能像《甄繯傳》裡邊那樣,這個知道夾竹桃有毒,那個明白麝香可以導致滑胎。

實際上,只要不當衆大打出手,不暗中下砒霜,後宅之中的那麼點破事,有啥可擔心的?

開什麼玩笑?在舉世第一名醫的家中下毒害人,那簡直就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女人出行,遠不如男人方便。諸如四季衣裳,各色首飾,胭脂口紅,以及用慣了的物件,足足擡出去幾十個大箱子。

碼頭上,十幾輛馬車,一字排開,整齊的停在跳板前邊。

竹娘一向是個爽利的性子,又有武功在身,她習慣性的拿了一把帶鞘的長刀,一馬當先的步下跳板,走到馬車旁。

早早就從另外一艘大船下來的僕婦們,見竹娘來了,慌忙萬福行禮,嬌滴滴的喚道:“奴婢見竹夫人,竹夫人萬福。”

竹娘掃了眼一長溜的下人們,覺得格外的礙眼,不由扯了扯嘴角,故意沒見下人們起身。男人帶這麼多丫鬟婆子們一起來榆關,這哪裡是來打仗的,分明是春遊踏青嘛。

以前,竹娘跟着李中易南征北戰,身邊除了她這麼一個侍婢之外,連只母蚊子都是不存在的。

如今倒好,且不說丫鬟婆子們了,單單是妾室,便帶了四位之多,實在是不像話了!

竹娘在西北折家,名爲服侍折賽花的大丫頭,實則是折家娘子訓練出來的私人女兵。

折賽花從小不愛紅妝愛武裝,琴棋書畫針線廚藝,樣樣都是末流。然而,論及舞槍弄棒,挽弓耍箭,就連折御勳都不是折賽花的對手。

這時,李七娘在貼身侍婢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穿過跳板,從船上下來了。

看着李七娘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竹孃的心裡別提是個啥滋味。這李七娘明明是武將世家的嫡孫女,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大才女,舉凡風雅的事兒,樣樣精通,一筆梅花小簪和字帖沒啥分別。

這且罷了,李七娘竟然還練得一手好廚藝,煲出來的羊肚湯,簡直令人吃掉舌頭。

要不,人家怎麼有本事位列“京城四美”之一呢?

說句心裡話,竹娘倒不是吃李七娘的醋,而是替折賽花擔心。

李中易的枕邊,躺着這麼一位千嬌百媚的小仙女,折賽花又被留在了開封的家中當朝廷的人質,竹娘史無前例的覺着,女人的身份太高了,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啊!

這個時代的人們,門第觀念,嫡庶觀念,格外的被看重。比如說,出身西北折家的折賽花,就必須留在開封,而侍婢出身的竹娘,卻可以一直追隨在李中易的身旁。

在竹娘安排下,李七娘、葉曉蘭以及韓湘蘭,各自上了車,大隊伍在近衛軍的護士下,浩浩蕩蕩的正式出發。這個時候,李中易早已經走遠了。

竹娘斜靠在扶手,喝了一盞熱茶後,心裡舒坦多了,她剛纔對李中易的不滿,其實是一種替折賽花不平的遷怒。

隨行而來的四個女子,竹娘一向以貼身近衛自居,沒把她自己當作是以色侍人的妾室。

葉曉蘭和韓湘蘭,雖然長得如花似玉,她們倆的本質工作,卻是內書房伺候筆墨,整理公,書寫節略,有些類似於中書舍人或是翰林學士兼知制誥的味道。

好,竹娘承認她自己的心亂了,深刻的感覺到了,李七娘對摺賽花地位的威脅。

自從李七娘到了開京之後,李中易就彷彿離不開她似的,除了辦理正經的公務和軍務之外,只要有一點空閒的時間,就會和李七娘膩在一塊兒。

撇開竹孃的胡思亂想不提,李中易在衆將的簇擁下,再次步入榆關兵馬總管府,心情格外的不一樣。

李中易望着描金上漆的牌匾,出了一會子神,突然吩咐下來,“海上殉難的將士們,撫卹金加三成,未成年的子女,招入少年講武堂,食宿全免,每月發錢兩貫。”

在來的路上,楊烈等人已經得知海上沉船,死難了三百多袍澤的人間慘劇,一個個心情也都跟着不好了。

李中易重視海運,那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今天是這些袍澤運氣不佳,說不準哪一天,便是他們這些人,沉入海底,餵了龍王爺。

不過,大家都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撕殺漢,海上不安穩,陸地上也可以被刀砍死,被箭射殺。總之一句話,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李家軍的天,就是李中易,李中易格外開恩的撫卹遇難的將士們,在場的重將們,也都格外的領情。

到了節堂,各自按照班次和級坐定之後,楊烈想分散一下李中易的注意力,便主動站了出來,抱拳稟報說:“回山長,奚族大王蕭天應不忿耶律休哥囚禁契丹國的睡皇,特意派人來聯絡咱們,欲圖一起進攻耶律休哥那個逆賊。爲了表示結盟的誠意,蕭天應捉了契丹族的第一美人兒來,說是獻給山長您。”

自從海難發生之後,李中易的心情一直不好,既心疼遇難的將士們,又惱恨戰船太小,抗沉性太差,無法抵禦狂風巨浪的侵襲。

如今,從不拍馬屁的楊烈,居然湊着趣兒,想逗他高興。李中易即使心情再不好,最得意門生的面子,終究還是要給的。

“哦,我聽說,契丹的第一美女不是那耶律瓶麼?”李中易露出一絲笑意,故意反問楊烈。

契丹公主耶律瓶,號稱契丹國第一美女,她就在開京的行轅之中,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契丹第一美女呢?

楊烈畢竟不擅長拍馬屁逗趣兒,當即就給出了答案,他笑着說:“便是那契丹國羣牧都林牙蕭思溫之三女,名喚蕭綽,小名燕燕。”

“哦,原來是她啊?竟然是她啊?”李中易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楊烈說出燕燕二字,隨即豁然開朗。

蕭天應獻來的美人兒,竟是後來和寇準掰過手腕的,大名鼎鼎的蕭太后啊,嘿嘿,還真是撿着寶了!

“嗯,蕭天應怎麼說?”李中易不是沒見過絕代美人兒的急色漢,既然蕭天應那個老色鬼,甘願把蕭燕燕送來,那麼所圖必定不小。

楊烈笑眯眯的說:“蕭天應打算起兵掃平契丹國東京道內的休哥死黨,想讓咱們自榆關東進,配合奚人的攻勢,將契丹國東京道留守,也是休哥的心腹耶律上平,一舉滅掉。”

李中易的政治鬥爭經驗,何等豐富,他一聽了蕭天應的要求,便笑了,摸着下巴說:“蕭天應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吶,名爲伐休哥那個逆賊,實際上,他是想當契丹王?嗯哼,不對,蕭天應勢力不夠,恐怕暫時沒那麼大的胃口,恐怕是想佔了東京道的地盤,重建奚國?”

“誠如山長所料,那蕭天應恐怕做的就是這個美夢。”楊烈撫掌微笑,極爲認同李中易的分析。

在一旁沒吱聲的劉賀揚,見李中易的臉色比剛下船的時候好多了,他便大着膽子主動站出來,抱拳稟道:“回山長,以學生之見,恐怕還要防備着蕭天應和休哥演戲,明爲抽調,實則合而謀我。”

李中易聽了劉賀揚的話,不由頻頻點頭,誇讚劉賀揚:“的確是老成謀國之言,洪光不錯,很不錯。”

論領兵打仗的才能,劉賀揚遠不如楊烈,但是,耍心眼子的話,他絕對有一手。

如今的李家軍,其實名將的作用,已經比河池鄉軍時代,弱化了許多。

整個大軍,軍紀嚴明,訓練有素,武器精良,斥喉營的力量又遠遠超過了同時代的任何一支軍隊。

不客氣的說,大軍出征在外,哪怕是想中埋伏,也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難事。

當然了,上帝是公平的,興一利,必有一弊。

李家軍的缺點也是非常明顯的,除了楊烈這個軍事天才之外,其餘的重將,大多擅長按部就班的指揮戰鬥,大兵團的臨機指揮能力,明顯弱於同時代的知名軍閥藩鎮。

一支軍隊的傳統個性,和其締造者的個性,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李中易的政治經驗,異常豐富,見識也不凡,然而,他打的勝仗,大多是按部就班的呆仗。

兩軍對壘時,哪怕李中易的臨陣反應比敵帥慢半拍,因爲基層軍官團的素質高得驚人,旗鼓金號等聯絡方式又十分先進,導致部隊的調動如臂使指。

往往,敵帥先於李中易找到攻擊弱點,卻被後知後知覺的李中易趕到了前頭,反而被殺得大敗。

俗話說的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統帥無能累死三軍!

問題是,李家軍的將領們,除了楊烈這個怪胎之外,大多數都是標準化訓練下的產物,習慣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打仗,打無趣味的勝仗。

準確的說,李家軍在李中易的直接指揮下,玩不出太多的新奇花樣。簡而言之,打贏必勝的仗,能贏的仗,到目前也都贏了;不能贏的仗,也不會掉入伏擊的陷阱,逃得出敵人的圍攻。

一向和劉賀揚不對付的廖山河,見老劉得了彩頭,便坐不住了,他也主動站出來,拱手說:“稟山長,我軍與其替蕭天應作嫁衣,不如按照原計劃傾巢西進。畢竟,咱們志在中原,不把休哥那個逆賊打疼了,很可能會在關鍵時刻,從背後朝咱們捅刀子。”

李中易隨即笑了,此次大軍傾巢北上榆關,按照參議司的原定計劃,本來就是要西進。

時值春播之季,這個時候,李家軍突然西進,幽州以東的平原上,肯定無法及時播種。

燕雲十六州,地處北京燕山這一線,一年也就一種一收而已。春播無法下種子,到了秋收的時候兒,哪有糧食可打?

有句名言生動的描述了沒有糧食的嚴重後果: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廖山河那個憨貨都得了口彩,馬光達自然不願居後,他也起身拱手說:“山長,不管那蕭天應是怎麼想的,其實,有切斷契丹東西通道的榆關在手,選擇的主動權一直掌握在我軍手裡。蕭天應真借勢也好,假結盟也罷,其實都是無所謂的事兒,只要,他不和休哥那個逆賊合而攻我,便完全不足懼也。”

“以學生的淺見,不如假作答應蕭天應的結盟請求,也僞裝成出兵東進的樣子。只等蕭天應高舉討逆的義旗,咱們便縮回榆關,然後全力西進,打亂幽州的春播。”宋雲祥的一席話,讓李中易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這傢伙不愧是積年老吏出身,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一劍封喉。

楊烈見李中易的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知道該他表態了,便道:“先東後西。”

不管是在軍營中,還是在李中易的家裡,楊烈一向話少。他平日裡也沒啥娛樂活動,唯一的愛好就是炒一碟子花生米,泡一壺好茶,再將地圖攤開在桌子上,或是蹲到沙盤旁邊,仔細的琢磨敵我形勢。

更多的時候,楊烈喜歡跟着斥喉營一起出去,對照着輿圖,實地考察左近的地形。

自從,李中易以剽竊者的身份,“發明”了等高線的原理之後,原本橫平豎直的輿圖,頓時變得生動立體起來。

楊烈得等高線,如得稀世珍寶一般,以往看不太懂的某些軍史戰例,瞬間鮮活無數倍。楊烈原本就天縱其才的軍事指揮能力,如同老虎插上翅膀一般,進步的速度可謂一日千里。

別說這個時代領兵打仗,就算是二十世紀有飛機坦克助陣的現代戰爭,精密地圖,都是必不可少的制勝工具。

楊烈只說了四個字,但已經足夠了,李中易知道,他這是贊同了宋雲祥的想法。

李中易隨即笑道:“那就先這麼定了。不過,得來太過輕易的東西,沒人會珍惜,先晾着蕭天應派來的使者,反正咱們拒雄關而守,兵糧皆足,比蕭天應更耗得起。”

計議停當之後,李中易轉身退入二堂內,回到以往所居的上房。

這時,竹娘已經把後宅的女人都安頓好了,李七娘就住在上房的左廂,右廂原本就是李中易的內書房。

李中易先去看了李七娘,見她臉色紅潤,也已經用過膳了,便放心的去了內書房。

自從海難發生之後,李中易的情緒一直不佳,榆關這邊又積壓了不少的公,必須及時的處理乾淨,免得影響軍政事務的正常運轉。

右廂門前,八名佩劍的侍婢,一字排開,十分警惕的盯着院內的一舉一動。

再往裡走,到了內書房門前時,又有八名佩劍的侍婢,按照不同的站位,把守着機要秘地的門戶。

“爺,萬福。”侍婢們的行禮聲,驚動了正在裡間緊張忙碌着的葉曉蘭和韓湘蘭。

李中易剛進屋,就見葉曉蘭和韓湘蘭已經穩穩的站在各自的書桌前,蹲身道:“賤妾拜見主人,爺萬福。”

室內的光線非常好,居高臨下的李中易,不經意的發覺,韓湘蘭的胸口處,隱約出現了一圈白色的溼痕,卻不自知。

李中易略微一想,隨即明白了,韓湘蘭產下女兒後,正值哺乳期,補又一直沒斷過,嘿嘿,奶*水過足了啊!

側頭再看葉曉蘭,胸前雖然也是鼓鼓囊囊,卻沒有**溢出的現象,看樣子,身體恢復得很好。

“免了。”李中易搖了搖腦袋,驅散了心頭剛泛起的邪念,緩步踱進裡間,坐到他專屬的書桌前,磨墨提筆辦公。

處理過幾份公之後,李中易不由皺緊了眉頭,韓湘蘭溢出汁水失了體面,倒是小事,怎麼字都寫差了?

實際上,幽家韓家的門第,不知道比幽州葉家,高出去多少。韓湘蘭所受到的家族教育,也比葉家正規、專業得多。

別的且不說,單單是韓湘蘭的那一筆簪花小楷,就頗有書法大師的氣度。葉曉蘭的字也很不錯,但和韓湘蘭相比,依然稍遜幾籌。

字如其人,確有不妥貼之誤,比如說,大奸臣秦檜的字,就非常漂亮,但人卻極差。

但是,通過潦草的字跡,李中易卻看得出來,韓湘蘭的心亂了。

葉曉蘭順利產子,韓湘蘭卻只得一女,有比較就有差別。有了差別,心態就要失衡。

韓湘蘭的心病,李中易知之甚詳,不過,他從不是因私廢公的性子。

足足忙活了兩個時辰之後,李中易停下手裡的筆,端起已經涼了的茶盞,愜意的一口飲盡。

李中易嚼了幾口嘴裡的茶葉,隨即提高聲調,吩咐下去:“去把韓氏叫來見我。”

韓湘蘭有些恍惚的步入內間,蹲下身子行過禮後,卻沒等來免禮的吩咐,她隨即意識到,情況不妙呀。

“啪。”李中易把幾份寫錯了字的節略,重重的摔在書桌上,厲聲喝道,“看看你做的好事。”錯字的地方,他都用藍筆圈了出來。

韓湘蘭拿起節略,等看清楚了那些異常荒謬的錯處,不由嚇得肝顫。

她原本就怕極了李中易,哪經得起雷霆震怒,兩腿一軟,竟然坐倒在地上,死活爬不起來。

李中易本想拍桌子,大罵一通,不經意的發覺,韓湘蘭胸前的溼痕,竟然比方纔更大了一圈。

“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你不知羞恥,老子還要臉呢。”李中易一口氣沒緩過來,猛的拍了桌子,厲聲斥道,“如此重要的公,也管寫錯字,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成日裡,只想着野男人呢。”

韓湘蘭從未見過李中易發這麼大的火,原本就繃得很緊的那根心絃,瞬間斷了,癱瘓在地上,也不敢爲她自己辯解。

李中易的脾氣,韓湘蘭還是知之甚詳的,犯了錯,你爽快的認了,頂多挨頓罰,也不會有秋後算帳的事。

如果,錯了還要硬拗,甚至是虛言狡辯,杖斃都是輕的!

“來人,將這個賤婢拖出去,拿家法狠狠的抽十鞭。”

軍國大事上,李中易的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哪怕韓湘蘭是他的女人,又是他女兒的生母,也照揍不誤,沒有任何情面可講。

幾乎是眨個眼的工夫,韓湘蘭便被四名佩劍的侍婢拖了出去,硬摁在長條凳上,同時用布條堵死了她的嘴。

有人請來了李中易專門收拾內宅女子的家法,那是一根特製的藤條,行刑的侍婢也沒扒了韓湘蘭的裙子,她揮舞着手裡的竹條,照着臀部,狠狠的抽下。

“一,二,三……六……八……十……”有專人報數,不多不少,恰好十鞭子,便停了手。

李中易的家法,輕易不會動用,可是,一旦動用了,就必須讓犯錯之人,長長記性,免得自誤,最終掉了腦袋。

治軍,治國,治家,皆有法度,過罰,不罰,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纔,數到七的時候,韓湘蘭已經被揍昏了過去。等鞭數罰夠之後,衆婢七手八腳的將她擡入臥房。

有人按照規矩,拿來了傷藥,命一直伺候在韓湘蘭身邊的丫頭,幫着上藥,免得留了疤痕,惹李中易厭棄。

別人家犯錯誤的人,捱了揍後,還需要找人去郎中來治傷。老李家的後宅,則完全不必請郎中了,李中易就是名醫聖手,他配製的雲南白藥,治療外傷的效果槓槓的,只要手不亂抓,不會留疤。

葉曉蘭起初頗有些幸災樂禍,死敵賤婢韓氏,被揍得好慘,沒事偷着樂。

等事過境遷,葉曉蘭鬧明白了,李中易爲何勃然大怒,她不禁也嚇了一跳,寫的節略,不僅自己工整清晰,必定是檢查了再檢查,直到確定無誤,纔敢呈給李中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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