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臣都在下面站着等陛下發話,可陛下此刻……?
皇帝虞胤此刻心裡正在感慨啊!
朕要他傅小官當一個孤臣,他就如此果斷的當了一個孤臣!
朕希望彗親王遠離上京,他就活生生將彗親王給掀翻下馬,還狠狠的踩了兩腳!
這樣的臣子哪裡去找?
這可是上天派下來爲朕匡扶社稷,懲奸除惡之肱骨大臣啊!
他小小年紀便能如此明理,可看看你們這一羣人,哼!就知道和朕作對!就知道想方設法的爲自己,爲自己的家族謀取利益!
一羣小人!
你們……連給傅小官提鞋都不佩!
陛下越想越生氣,越對比就更生氣,臉上原本的和煦不見了,變得有些猙獰,羣臣不明所以,以爲陛下是爲彗親王之事生了傅小官的氣。
這傅小官不過是從五品的朝散大夫,他哪有資格站在這裡?
他現在既然站在了這裡,想來是得到了陛下的召見。
而彗親王可是陛下的親弟弟!那彗親王的三兒子自然就是陛下的親侄子!
一筆寫不出兩個虞字,這傅小官不但將三王子給打的絕了後,還將彗親王給狠狠的羞辱了一番,算是徹底的壞了彗親王的名聲,自然也壞了皇家的臉面,這當哥哥的,自然會爲弟弟出氣了。
幸虧在外面沒有去和那廝套近乎,太特麼可怕了,這次那廝就算不死恐怕也得脫層皮!
就算是有尚貴妃護着也沒用,畢竟這天下還是陛下說了算,就算尚貴妃有諸多手段,可她是個女人,還是陛下的女人,無論親疏,陛下可都比那傅小官重要太多。
除了燕北溪等站在高位的人大致知曉陛下生氣的真正原因,這滿朝文武絕大部分人都以爲傅小官這次定會遭殃。
於是有人看向了禮部尚書施朝淵,還對施朝淵擠了擠眼睛,那意思是你還不明白聖心?不趁此機會報了去歲之辱?
施朝淵臉色肅然,收回了視線,躬身靜立,心想老子受你們那慫恿?一羣蠢貨,老子可不會上了你們的當!
傅小官也不明所以啊,他茫然的往四處瞧了瞧,嗯,這些人離他又遠了少許。他擡頭向陛下望去,陛下此刻似乎纔想起這是開朝的第一次大朝會。
“咳咳,諸卿……開了朝,就要收起心。宣歷九年是朕繼位以來最重要的一年,朕這些日子一直在反省,過去的八年,朕犯了諸多錯誤,那麼自現在開始,朕要勵精圖治,朕也希望諸位能夠在這新的一年裡有新的氣象。”
“自大虞立國至今已兩百餘載,在大虞歷朝皇帝的英明神武領導之下,大虞的國力獲得了空前的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也蒸蒸日上。”
傅小官愕然的又看向皇上,這特麼不是自己在那篇賑災策論裡的開場話嗎?陛下將它說出來是幾個意思?
“但朕以爲,這些都還不夠。朕在休沐期間,爲大虞後面的發展理了一個計劃,這便是從今年開始,朕要一力推行的二十字方針,爾等給朕記住,食君俸祿當爲君分憂,若有尸位素餐者,朕,絕不容忍!”
“自宣歷九年起,朕要實現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這便是朕之二十字方針,若能實現,當開創一代盛世,此爲大虞子民之福,也是大虞社稷之幸!”
額,陛下不要臉啊!
傅小官張了張嘴兒把腦袋縮了回去,視線盯着地上,心想……這不過是空談而無細節措施,哪裡實現得了?
當陛下將他這二十字方針說出來之後,燕北溪和董康平的心裡有些怪異,不過他們可都是老謀深算之人,並未曾表露在臉上。
當初,這篇策論到了陛下的手裡,在御書房中他們都看過,陛下對這策論的開篇極有興趣,當時還問了一句:“你們說說,這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可能實現嗎?”
猶記得董康平還回了一句:“除非大虞國力空前強盛。”
這二十個字當然很好,不過太理想主義,要想實現,所花費銀兩難以估計,所以當時在御書房也就這麼一問一答。
可此刻陛下將這二十個字定爲了今年大朝會的第一個方針……董康平的心裡有點難受,國庫裡還有多少銀子他可門清,這要怎麼辦纔好?
“朕知道要實現這些目標極有難處,但事在人爲……”他站了起來,似乎有些興奮,他在龍臺上走了兩步,又道:“先帝與宰相燕雲川開創了大虞歷史上著名的泰和盛世,諸君啊,既然他們能夠做到,那爲何朕與你們就不能做到呢?”
“所以,這事兒門下中書省就着手擬個細節條陳,由燕北溪親手主導。”
燕北溪心想這國庫都快空了,東邊還要準備戰爭,陛下啊,你叫臣如何主導?
可他不敢這樣說出來啊,他只有上前一步,躬身回道:“臣,燕北溪領旨!”
“嗯,現在說說第二件事。”
傅小官沒有再聽皇帝下面說的事,他在想如何才能在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國家,將經濟給搞上來,從而實現那個理想。
增加賦稅這當然是絕不可取的,而今虞朝的賦稅已經很重,若是再加賦稅,只怕會讓這虞朝出現更大的問題。
想來想去,依然只能從商貿着手。
而今四國之間的商貿並不繁榮,與四國之外的諸多小國更是少有接觸,這便是閉關鎖國,對於一個國家經濟的發展可是極爲不利。
要想將商貿發展起來,就要促成民間經濟的繁榮,只有民間經濟繁榮之後,才能夠生產出充足的商品用以商貿。
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而今這時代依然是以農耕爲主,生產力極爲低下,這便限制了許多勞動力。就像在西山一樣,如果不是那幾萬難民,西山是沒可能發展得這麼快的。
那麼解放生產力就是首要的問題。
傅一代纔出來,今年如果順利纔是傅二代,要提高稻穀產量至少得再等三年,因爲谷種需要培育,而西山就算是成功培育出了谷種也遠遠不夠虞朝播種。
農耕器械的生產製造西山已經在開始進行,這能夠解放出部分的生產力,而要推行到整個虞朝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一來是接受的問題,二來,主要還是銀子的問題。
傅小官可沒打算平白無故的將那些器械送出去,那麼那些貧窮地方的農人顯然買不起。
這就要那些農人能夠賺到一筆銀子,這又涉及到地方官員的能力,若是他們能夠解放思想,招商引資,商人們是願意去投資建作坊的。
可這又涉及到商人的地位問題,若是他們的權益無法得到保障,這招商引資顯然又是空談。
想來想去,這破事還真是個系統工程,無論是朝廷支持的力度,還是地方官員的能力,或者是商人的信心等等,諸多環節缺一不可。
難啊!
傅小官一聲嘆息。
這事兒可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夠扭轉過來的,而現在虞朝最需要的是穩!
穩定,穩住,把目前所面臨的形勢弄穩妥,纔有辦法求其它。
陛下今日將這事提到了這樣一個高度,倒是給燕宰和岳父大人出了一個難題,且看看他們會如何去應對。
瑤縣那邊的合作得加快速度,燕熙文的思想還沒那麼守舊,這事兒得給燕熙文去一封信,讓這革新從瑤縣開始,得出經驗之後,再看看時機在全國進行逐步推行。
將這事放下,傅小官便聽見陛下正在說道:“黃河的治理是個難題,年年治理年年氾濫,這事兒工部水監司就真沒辦法了嗎?畢棟,朕去歲就叫你要想出法子,你且說來給朕聽聽。”
一個小老頭兒走了出來,傅小官站在最後面,只能看見那一頭略顯花白的頭髮和微微有些佝僂的腰身。
“臣畢棟回陛下……臣以爲當於旱季加寬河道,只是,這工程極爲浩大,所需人力將數以十萬計,而戶部那邊……”畢棟扭過脖子看了看董尚書,又道:“戶部那邊的意思是,這銀子極爲緊張,所以,陛下啊,臣也很難!”
此間氣氛頓時凝重,而傅小官卻皺起了眉頭,因爲畢棟的方法不對。
他並沒有跳出來指正,而是繼續看着,因爲這事兒現在顯然搞不成。
果然,陛下皺起了眉頭,看向了董尚書,董康平只能走了出來,躬身行禮道:“回陛下,戶部去歲年底已經對今年的諸多事情作下了計劃,那條陳臣已經給陛下看過。倘若要再加上黃河治理的開銷……畢尚書的預算是六十萬兩銀子,這……臣真的擠不出來。”
銀子!
朕這偌大的國家,怎麼就這麼缺銀子呢?
太后的慈寧宮想要修繕已經拖了兩年,就連太后正月十四的七十壽辰原本計劃開銷十萬兩銀子,現在也縮減爲三萬兩。
這錢……該從哪裡弄來呢?
要不把六大門閥的家抄了?
虞胤陡然冒出了這麼個想法,但他明白現在可不能這樣去做。
他在龍臺上來回的走了幾步,忽然看向了傅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