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本想繼續說下去,卻在緊要關頭欲言又止。陳江權當他又在說胡話了,並未放在心上。至於那本《鴻蒙經》,經過饕餮這一點撥,他也充滿了興趣。
這是他得到的第一本修煉功法,對它的感覺,陳江總覺得怪怪的。這本功法,還是等以後抽出時間,再來習練吧。
他莫名的想到小嵐,剛剛因爲《鴻蒙經》而得來的欣喜,頓時煙消雲散。
今晚,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吶。
想到這裡,陳江的臉色就凝重下來。
空蕩蕩的醫院走廊,清寂的月光,哐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襲來,他來了。
站在紀雪病房門前,陳江習慣性的握住門把手,然而在扭動門把手之前,他猶豫了,也遲疑了。他想到了小嵐,腦海中突兀冒出小嵐舉着刀刺向她媽媽的畫面。
他害怕會見到那樣的畫面。
“如果,我是說如果,小嵐真的要殺她媽媽,你會阻止她嗎?”
“開門。”饕餮不耐煩的說道。
“你怎麼不回答我?”
“回答你什麼?殺了就殺了唄,反正她活着的這麼窩囊,死了也是一種解脫,這有什麼好苦惱的?”饕餮一肚子怨氣,說話的語氣也變的很衝。
陳江遲疑了會兒,縮回手去。
“那小嵐呢?”
“她能一樣嗎?!”饕餮越加煩躁。
“一樣是卑賤的人類。”頓了頓,陳江繼續說道:“我也很卑賤,我們都是卑賤的人類。”
饕餮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很久都沒說話。陳江自嘲的笑了,他明知道的,饕餮對人類抱有這麼深的惡意,在他眼中,人類就是人類,哪會有區別。
“不,你很有趣兒。”饕餮難得一本正經起來。
這下輪到陳江詫異了。
饕餮煩了,發泄似的擡高了音量:“快點吧,我有點累了。”
一團烈焰跳到了門上,眨眼間的功夫,就將那扇門燒成了灰燼。
小嵐躺在沙發上睡着了,病房裡靜悄悄的。
陳江有點不忍打擾這安謐的氣氛。
“看來你的直覺有誤,回去吧。我預定了一瓶八三年的拉菲,今晚可能就要到了。”
“再等一下。”陳江目光鎖定在小嵐身上,他總有種會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的預感。他這個人,可能不適合集中注意力思考問題,莫名其妙的,他腦海中就被八三年的拉菲這六個字佔據。
他反應過來,臉色陰沉了下來:“你是不是又盜刷了我的銀行卡?”
“不然我花誰的錢?”饕餮說得理直氣壯。
“天府之城凡是空着的停車位都被你買下了,對吧?”
“三十個車位,攏共才一百萬。”
“你給顧姐買的那些香水鞋包裙子我就不給你算了。”陳江強壓下心中的火氣,“意大利奶酪,和牛,還有亂七八糟我叫不出名字的酒莊出產的葡糖酒,你前些日子好像還買了一臺九幾年產的哈雷摩托車,啊,我這是養了個敗家子嗎?!”
“你銀行卡里現在還剩下十萬塊錢,這段時間,你得過點苦日子了。”饕餮恬不知恥的還給陳江火上澆油。
“你果然是個敗家子。”陳江現在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前些日子不是給了你塊仙植嗎?”饕餮輕描淡寫的說道:“隨便拿那塊仙植種點什麼東西,你就又能撈上一筆。*怎麼樣?聽你和蘇慧聊*,本座饞的慌。可惜現在不是出產*的季節。”
“再給我些能幫我種地的傀儡,能調節天氣的法器,還有····”
饕餮暴躁的打斷了他的話:“你把我當成機器貓了?有個多維度口袋,啥道具都能拿出來。”
“明天我就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賣了。”陳江轉身欲走,“這樣我還能撐一段時間。”
“那都是我的寶貝,你敢賣一個試試?”
饕餮怒了,陳江卻笑了。
“就連你送給顧姐的那些東西,我也要收走。”陳江換了種誇張地語氣:“想想看,到時候顧姐怎麼看你?恩恩?吝嗇鬼?油膩男?”
“你很棒。”
“我一直很棒。”陳江也厚顏無恥了一回。
突然,陳江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驟然警覺起來。
清寂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病房。
一個拉長的影子在實木地板上蜿蜒扭曲生長,瑟瑟涼意朝陳江後背襲來,他猛地轉過身去,赫然看到小嵐站在她媽媽病牀旁,高高舉起手中的水果刀。
不要,不要!
陳江焦急萬分,左顧右看,像找個趁手的傢伙砸飛小嵐手中的水果刀。小嵐沒有半分猶豫,緊握水果刀,照着她媽媽的胸口重重刺了下去。也就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江想到了自己的大皮鞋。不管了,陳江以最快速度把鞋脫了下來,對準小嵐擲了出去。情急之下,陳江顧不上留力。那隻大皮鞋勢如破竹殺到小嵐近前,小嵐猝不及防被擊飛了出去。
陳江赤着腳,快步跑到紀雪病牀旁。小嵐捂着胸口,虛榮的爬起來。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又撿起來了那把水果刀。
陳江急忙攔在了他們中間,幾乎在小嵐撲上來的同時,他衝上去一把將小嵐抱住。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雪好像在這一瞬間,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劇烈的疼痛燎原般襲遍他全身,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的後背。就在剛纔,小嵐硬生生將水果刀插進他的後背。陳江咬着牙,騰出隻手,抓住小嵐持刀的那隻手的手腕。
小嵐在他懷裡掙扎着,活像個發狂地小野獸。
—他惹我生氣了,所以這幾天我不願和他講話。前天晚上,他突然說,要結束這一切······
要結束這一切!
陳江咬着牙,強忍着劇痛,抱着小嵐將她重重按在沙發上。小嵐劇烈在他身下掙扎,面容扭曲,時不時用仇視的眼光望着陷入昏迷中的紀雪。
她想要殺了她的媽媽,這個願望何等迫切,以至於令她失去理智。
—我如果是一個男孩子就好了······
陳江腦海中莫明冒出她在日記中寫的這句話,那天晚上所看到的那一幕幕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回現。
破碎的玻璃杯,歇斯底里的女人,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一遍遍說自己錯了的小女孩。
這些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交織,陳江的胸口彷彿燃了一把火。
想殺她媽媽是小嵐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她稱呼他小熊。
他的角色是一個保護者,小嵐啊,她到底得有多絕望,纔會幻想出這麼一個虛假的人來拯救她。世界從未給她溫柔的迴應,她只能自己創造一個。
陳江不敢往下深想,因爲他根本就沒有阻攔小嵐的理由。
可是他又不得不這麼做。
所謂的親人啊,就是一些讓人又愛又恨的傢伙。
小嵐的手上絕對不能沾上她親人的鮮血,絕對不能,如果這麼做的話,她將一輩子揹負這樣的罪惡成長。所以·····陳江目光堅定了下來。
“交給我吧。”饕餮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陳江看了看小嵐,又看了看紀雪。最後一狠心,閉上眼,讓出對身體的掌控權。等他再睜開眼時,陳江雙眼中閃過一抹血光。
“歸位!”
饕餮一聲沉喝,恍如在平地炸開一聲巨雷。滾滾氣浪以推潮之勢朝四面八方奔涌,小嵐眼前一黑,瞬間昏了過去。
這個病房裡又恢復了平靜,饕餮直起腰來,目光幽幽落在了紀雪身上。
雜亂的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過了會兒,值班護士帶着保安一窩蜂堵在病房門口。
饕餮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轉過身來,兩眼如點亮的燈籠,獰亮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