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不要緊,趙鐵柱打了個冷戰,他就怕石榴問這個。因爲二十年的時間,他一直是換着地方睡。
有時候跟梨花一塊睡山神廟,有時候跟石榴一塊睡城市的別墅,有時候跟荷花一塊睡工廠的辦公室,有時候跟秋萍一塊睡醫院。獨獨冷落了曉霜。
鐵柱嘆口氣說:“當然跟曉霜一塊了,他是我媳婦。”
石榴就撅起了小嘴,說:“俺也是你媳婦呀。”
鐵柱說:“你跟曉霜不一樣,我跟曉霜是有證的,跟她在一塊是合情合理,跟你在一塊是無證駕駛啊。”
石榴就抱住了鐵柱的胳膊,說:“你呀,就是偏心,等從美國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趙鐵柱就笑了。
第二天早上,鐵柱要離開村子了,準備上飛機走。
臨行前媳婦曉霜幫着他收拾一切,有棉衣棉褲,秋衣秋褲,大大小小裝了好幾箱子,女人說:“不知道美國的天氣冷不冷,到哪兒以後,夜裡沒人蓋被子,你要注意保暖。”
女人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趙鐵柱就抱起女人,吧唧吧唧親了兩口。
曉霜一個勁的躲閃,說:“孩子,孩子還瞧着呢,你呀,老不正經。”
小虎子也拉着爹的手,問:“爹,你去哪兒?”
趙鐵柱說:“美國,一個人人都說很好的地方。”
小虎子問:“那美國美不美?”
趙鐵柱說:“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青石山很美。”
“爹,那你還回來不回來?”
“當然回來,這裡是我的家,這裡有你,有你娘,你哥,你姐,有你梨花阿姨,石榴阿姨,荷花阿姨,還有你爺爺,外公,這裡有爹的根,爹的魂,怎麼可能不回來?”
“爹,那你帶我去唄。”
“你還小,將來長大了,爹就帶你去。”
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外面的汽車在滴滴鳴響。曉霜戀戀不捨拉着男人的手,一步步將鐵柱送出了家門口。
家門口非常的熱鬧,因爲大家都知道趙鐵柱要到美國開會了。全村的人都來送他。
首先看到的是梨花,然後是石榴,接着是荷花,秋萍,還有小娟。
然後是他的爹老子趙慶華,旁邊是他的丈杆子王長水,還有新丈母孃秀秀阿姨。
在後面是兒子秋生,兒媳婦四斤跟思思,還有閨女恬妞跟凌風也在身邊。
再後面是所有的鄉親,有孫瘸子跟素娥嫂,有大栓跟巧英,有憨子跟香草。
最讓人可喜的是,肖建也夾在裡面。
肖建的傷好了,秋萍幫他做了手術,男人額頭上的骨頭被砸裂了,全部拆除。從哪以後,肖建的額頭上就沒有骨頭了,肉皮裡面就是腦漿子。
但是這不影響活命,他的手臂上還纏着石膏,眼巴巴看着趙鐵柱,同樣戀戀不捨。
恬妞跟念柱一下子撲進了爹的懷裡,說:“爹,你早去早回。我們離不開你,梨花阿姨,石榴阿姨,還有荷花阿姨她們也離不開你。”
趙鐵柱點了點頭,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女人,梨花,石榴,荷花,秋萍都在落淚。身後不少鄉親都哭了。
鐵柱上去一個個安慰她們:“我是去開會,又不是上刑場,你們哭個啥啊?”
荷花同樣一下子扎進了鐵柱的懷裡說:“人家怕你不回來嘛。很多人到美國都不回來了。”
趙鐵柱說:“切,美國的女人有什麼好?那有咱們青石山的女人好?”
荷花噗嗤笑了,打了他一拳:“就怕你到美國以後,看到洋女人,就沒有心思回來了,聽說那裡的女人腿特長,
白房子特鼓,勁頭也大。”
趙鐵柱說:“胡扯,勁頭大的那是牛。別哭了。我也捨不得你們。”
大家呼呼啦啦相送,來到了村口的小石橋上。
小石橋上的那顆老槐樹還在,老槐樹不知道多少年月了,三個人都抱不過來。
去年夏天的一場雷雨,閃電把大樹劈斷了,從中間劈開,變得黑乎乎的。但是大樹依然枝葉茂盛。
趙鐵柱覺得自己跟這顆老槐樹一樣,雖然和村民分開了,但根還是連在一起的。
鐵柱說:“大家回去吧,我少則一個月,多則兩三個月就回來,我還要領着大傢伙,往更加幸福的道路上走。一定不會食言。”
大家默默衝着他擺手,趙鐵柱也擺擺手上了汽車。汽車漸行漸遠,青石山羣衆的身影也漸行漸遠。
終於來到了機場。一陣飛機的轟鳴聲過後,趙鐵柱終於騰空而起,衝上了白雲藍天。
透過機窗,他再一次看到了青石山,俯覽青石山的感覺更加讓他愜意。
首先看到的是獵狗金毛跟小母狼白雪。金毛領着大山裡的野狼羣在姑娘峰上衝着飛機吼叫。
密密麻麻的狼羣仰望着高空,無數的蹄子刨在地上,掀起塵土一片……。
其實金毛跟白雪已經等在這裡很久了,就是爲了送趙鐵柱。只不過它們的目標太小,變成了一個個黃點。
不遠處的桃花跟梨花已經全部落盡,展出了一根根油亮的枝條,黃豆大小的紅杏,蘋果,核桃,梨子,剛剛形成果實。預兆着又一個豐收年的到來。
一片雲霧下,他看到了姑娘峰,看到了斷天涯,看到了飲馬河,看到了翁子口的那道野狼谷,也看到了老虎嶺。
那是一片雲霧繚繞的人間仙境……。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