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羽也不多說話,再將沐英所書的手令掏出,也朝那丁毅甩出。這手令用一信封裝着,只是一兩分重,卻如一塊重物一般緩緩地平平朝丁毅飄去,便如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託着那信一樣。習武之人一看就能明白,此乃一手極高明的武功,絕非常人能辦到,須得內力極爲渾厚方可爲之。那丁毅雖不習武功,但見那書信飄來的來路也覺十分詫異,順手接過那信,誰知手一觸那手令,全身有如雷震一般,自是被那信封上蘊含的真力所震。
拆開信封,抽出信紙,丁毅細細地看了兩遍,朝朱文羽一拱手:“屬下遵令!”說罷起身到那小樹之上,將牢牢嵌在樹上的金牌用力撥了下來,雙手捧着走到朱文羽所站的小竹樓前,雙手高舉過頭,叫道:“恭還欽差大人。”
朱文羽爲堅其心,有意賣弄一手絕世武功,站在小竹樓上也不下來,手一招,乾坤大挪移心法運起,真力噴勃而涌,一股絕大的吸力發出,居然將丁毅手中的那塊金牌硬生生地吸回手中,這一手更將那些明軍以及青石寨中的納西人看得目瞪口呆。
“丁毅,趙亮之事我會着意調查,你先奉平西侯之令休兵,再給沐侯爺寫封書信回報一下消息。”朱文羽道。
“是,卑職遵令!”丁毅一拱手,翻身上馬,馬鞭一揚,高叫道:“走,回營!”說罷帶着數百大明兵士退出山谷,越來越遠。
朱文羽一躍而下,走到青石寨議事堂前,拱了拱手:“阿甲阿得大土司,不知能否單獨和您說幾句話?朱某想問大土司幾個小問題。”
看那朱文羽三言兩語之下,圍攻青石寨的數百明軍便乖乖地一聲不響收兵回營,正自坐在堂上發呆,忽聽得堂外朱文羽的聲音,渾身一顫,有如雷震,忙擡起頭來,答應道:“哎,來了來了,朱公子快請進,快請進。”
“阿甲阿得大土司,那趙亮果非是大土司派人行刺的?”
“絕非我派人的。”阿甲阿得忙兩手亂搖道:“趙亮乃是明軍總兵,統兵來打我青石寨,就算是恨他入骨,我們青石寨中也沒有這等好手能潛入明軍軍營之中行刺一個總兵。再說了,上次朱公子曾說是和趙亮約好暫且休兵一月,時日未到,我何苦去惹他?打起仗來死的難道不是我納西山寨的人?”
朱文羽想想也有理,可這趙亮之死也就實在是蹊蹺得很了,正是在這休兵之時,趙亮一死,明軍自然以爲是青石寨所爲,兩邊必然再打起來,看來殺這趙亮之人必定是希望雙方交戰不已,從中漁利,卻不知是誰使出這種毒辣陰險的一招。
“嗯,我已拿來平西侯沐侯爺的帥令,在平西侯委派的官員來這青石寨之前,明軍不會再攻了,我希望大土司也能暫且放下刀槍,待平西侯的人一到,大家一起坐下來談。”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本來我們也不想打,只不過明軍攻到寨前來了,不得不拼死反抗而已。”阿甲阿得連連點頭。
“那就好,我這便去明軍軍營一趟,看看這趙總兵究竟被何人所殺,行兇之人必定是想挑起官軍和青石寨的戰亂,卻不知是誰如此陰險,又是什麼目的。”朱文羽突然想起被自己打跑的“福壽二仙”湯氏兄弟,憑這湯望湯朔二人的武功,要殺趙亮倒是不難,但要想殺了趙亮還不被明軍所覺,在軍營中來去自如,卻難得有這本事,更何況當時這“福壽二仙”離去時曾說過要回轉深山,他們難道未守信諾,不怕他朱文羽仍在這青石寨中找他二人算賬?想來想去,湯氏兄弟的可能性實在是不大。只不過湯氏兄弟所屬的天衣盟卻是有十分可能,當時天衣盟讓“福壽二仙”來青石寨助陣便是爲了加強青石寨實力,以便和明軍官兵維持個不勝不敗之局,雙方多加死傷,“福壽二仙”一走,青石寨自是難敵官軍威勢,若是兩邊休下兵坐下來談,也許就更打不起來了,而天衣盟必定是不願意看到這種結果的,卻不知天衣盟爲何非得要兩邊打個你死我活不可?當日派了“福壽二仙”來,湯氏二仙走後,看着又要休兵,再派人過來行刺總兵趙亮,讓雙方再打起來,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過到目前爲止,暫時還只能是這種猜測,卻不知趙亮之死究竟是不是真和天衣盟有關,這便須得自己親身往官軍軍營跑一趟親自查看一番才能知端的。
“這幾日,特別是趙總兵死前幾日,這青石寨附近有沒有出現過什麼生人?”朱文羽忽問阿甲阿得。這阿甲阿得乃是這青石寨的大土司,屬於地頭蛇,地方上若出現什麼生人面孔,阿甲阿得定然會知道一些消息。
“這……好像沒有聽說過。”阿甲阿得略一回思,搖頭道。
“哦。”朱文羽一陣失望。
“大土司,我即刻去一趟明軍軍營,只希望大土司能等我消息,不要隨便出戰。”朱文羽起身道。
“嗯,好,這是自然,誰願意打仗呢?”阿甲阿得忙起身道。
天色已然近黑,朱文羽招呼上瑪雅,二人一起騎馬朝那明軍軍營而去,剛到那軍營,守衛的兵士一見到他,遠遠便拜倒在地:“恭迎欽差大人。”
“免了免了,我找你們丁副總兵。”瑪雅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跪拜在面前,一時不知所措,朱文羽卻是早已習慣,因急着要找丁毅,便擺了擺手,也不下馬,直接便騎着馬朝裡而去。
丁毅似乎早知朱文羽會來,早已等候在中帳內,見朱文羽進來,拜倒在地:“西平侯帳下乙字第二十八營副總兵丁毅拜見欽差大人。”
“丁將軍快請起。”朱文羽還有話要問丁毅,不便太過客套,忙上前虛扶。
丁毅站起身來,道:“欽差大人請上坐。”
“丁總兵也請坐。”朱文羽和瑪雅二人坐下,見丁毅仍是站着,便道。
“屬下不敢。”丁毅一拱手。
朱文羽也懶得多說,道:“丁總兵看了西平侯的手令,下一步準備如何?”
“回欽差大人,侯爺手令命我等原地待命,不得妄動,侯爺另行委派特使前來處置麗江之事,屬下自當謹奉侯爺之命。”丁毅一拱手,說得很是乾脆。
“嗯,我剛從西平侯那裡回來,侯爺委派之人很快便到,到時丁總兵只需聽從特使之命即可。”
“屬下遵命。”
“趙將軍是哪一日遇害的?在何處遇害?被何人害死?”朱文羽問起最爲關心的問題。
“回欽差大人,總兵大人乃是七天之前,四月初三被害的,便是在這中軍大帳之內,大約是二更時分。”
“哦?看見行兇之人了嗎?趙將軍屍首是否仍在?”朱文羽問道。
“總兵大人屍首仍在後營擺放,至於行兇之人,各營將士均未看到。”
“帶我去看看趙將軍的遺骨。”朱文羽站起身來。
“是,欽差大人請。”丁毅搶先領路。
趙亮的屍首擺在後營的一個單獨軍帳之中,背靠一汪山中的小泉,大約是爲了泉水頗涼,有益於屍首保存吧。屍體上週身上下也就一處傷口,看起來似乎是刀傷所致,卻是砍在大腿之上,流出無數鮮血。衣服上全都沾滿了。朱文羽看那趙亮大腿上的傷口,感覺這種外傷絕對致不了趙亮的性命,傷口中流出來的血顏色鮮紅,也不似中了毒,朱文羽拉起趙亮的手,立覺不對,那趙亮的手似乎軟綿綿地沒有一絲骨頭一般。
朱文羽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再摸摸趙亮的四肢以及前胸,都覺那趙亮的身體之內似乎已骨頭盡皆碎裂,看來這內傷纔是致趙亮於死地的真正死因。
只不過朱文羽發現這點,心中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趙總兵這種傷只有武林高手才能做到,而這個武林高手,不但身手高絕,而且能在明營之中來去自如,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論是青石寨這邊還是明軍大營,恐怕極難找到身具這種身手的高人,唯一的可能便是還有隱藏着的第三股勢力,而這些勢力中的人是不願意看到青石寨和官軍停火的,故而製造了這起“總兵被殺案”蓄意要挑起雙方爭鬥,那麼此人是誰?真的又會是天衣盟的人嗎?
“丁總兵,趙將軍之死恐怕確實並非青石寨中人所爲,而是被武林高手所害,青石寨中並無此等武林好手。此事我會仔細調查,查出兇手。丁總兵還是安心等候西平侯的特使前來處理與青石寨之事。”
“是,屬下遵命。”丁毅在那青石寨前見到朱文羽的絕世武功,對他的話已是毫不懷疑,拱手躬身應道。
朱文羽和瑪雅回到青石寨的時候已是快二更時分了,本以爲阿甲阿得早已休息,正待也回住處睡覺,自從白天趕到青石寨,正好碰上雙方混戰,到現在好不容易調停下來,一點也沒歇着,饒是朱文羽和瑪雅一身武功,也略感疲累。哪知他們剛進青石寨的大門,阿甲阿得已派人急匆匆來請朱文羽到正堂去。朱文羽剛進正堂,只見坐在堂上正中的阿甲阿得道:“朱公子,方纔我又派人問了一下寨裡的人,有人前幾日曾見過附近出現過幾個生人。我已將他叫了過來。”
“哦?快,快請過來我問問。”朱文羽精神大振。
“來人,叫達爾罕進來。”阿甲阿得轉頭大聲吩咐道。
進來的是一個獵戶打扮的年輕人:“大約五日之前,我在山中打柴之時曾見有四個漢人打扮的人往西北邊玉龍雪山那邊進山去了。”
“哦?那四個人什麼模樣?他們說什麼沒有?”朱文羽問道。
“那幾個漢人我從來沒見過,我本來還以爲只是過往的客商或是去玉龍雪山遊玩的漢人,就沒怎麼注意,隔得也遠,沒聽清他們說什麼。四個都好像是五十來歲的人,兩個高大些,另一個個子特別矮,好像還是個侏儒,比那兩個矮了足有三個頭,都是特別瘦,第四個就胖些。”達爾罕道。
“哦,他們往玉龍雪山那邊去了?”
“是。”
“你還能找到那地方嗎?”朱文羽心想這是唯一的一道線索了,須得去看看才成。趙亮之死雖暫時擱下了,卻還是筆糊塗賬,丁毅那邊恐怕還是以爲是青石寨的人乾的,若是不查個明白,這官軍和青石寨的事還是難得徹底解決。
“我常去那邊打柴打獵,對那片都很熟,肯定能找到。”達爾罕道。
“既是如此,我們明日便出發。今日太晚,都先休息去吧。”朱文羽道。
“達爾罕,那你明日便陪朱公子去看看。”
“是,大土司。”達爾罕深鞠一躬,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