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俠怎麼想起問起這個?”謝非凝望朱文羽道。
“我在揚州附近的山中曾遇見一位姑娘,和我切磋武功,聽她說她使的便是降龍十八掌,我以爲丐幫中人都會這門武功呢。”
“一位姑娘?”周元奇道:“她使的真是降龍十八掌?她會幾招?叫什麼名字?”
“當時她也沒告訴我名姓。我並未見過降龍十八掌,也只是她自己說的。只不過我看那套掌法招式古樸,那姑娘使出來有些彆扭,卻是威力驚人,而且明顯留有後勁,路數都是一樣的,應該至少有十幾招。”
“降龍十八掌並不適合女子習練,故而當年洪幫主將這門武功傳給了郭大俠,連黃幫主也不會,黃幫主只會打狗棒法,夫妻二人各有一門丐幫絕技。但也僅此一例而已,之後這兩門武功都只有丐幫幫主會使,幫中弟子偶爾有會一兩招的,但絕無可能同時會十餘招降龍十八掌,更何況還是位姑娘。此事確有蹊蹺,除非……”謝非轉頭道:“師弟,此事須得仔細查驗,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個姑娘臨走之時留言,具名寫了個史字。”朱文羽一拍大腿。
“哦,那便是了。”謝非恍然,自然已知必是丐幫前任幫主史紅石,只不過此乃丐幫幫內之事,此事又牽連甚廣,一兩句話也說不清,自然不便向朱文羽說得過多,只是又回頭對周元道:“師弟,此事不用聲張了,多加留意便是。”
“是,幫主。”周元是謝非師弟,自然也已醒悟過來那史紅石的身份,忙肅然起身拱手領命。
少室山佔地頗大,少林寺乃天下名寺,自唐時便已聞名天下,少室山上一大半都是寺中的產業,白水鎮離之尚有一兩個時辰的腳程。故謝非說是無須趕忙,好好歇息一下第二日再上山。朱文羽等作爲客人,當然客隨主便,自也無話,當晚便和謝非等人一同宿於土地廟中,地上鋪了乾爽厚實的稻草,旁邊點上火堆,有丐幫弟子整夜護持着不叫熄滅,睡得倒也舒服,再加上和周元分別一月有餘,相見自又是一些寒暄和玩笑,還吃點狗肉喝點酒,心情也極是輕鬆舒暢,鬧至深夜,倒在地下便睡着了。
第二日天色有些陰沉,朱文羽練的養生訣,本就並不貪懶覺,早早便醒來了,正好看到周元正朝他擠眼色,會意地點點頭,一前一後地走出廟外。
“小猴兒,走,跟哥哥我打兔子去。”
“這冬天也有兔子?”
“你以爲兔子冬天就不吃東西啊?出來得少而已,冬天的兔子才肥呢,都是秋天吃肥了準備過冬的,走!”
“好啊,走,呵呵。”朱文羽對這新鮮東西自然是好奇百倍,滿口答應。
武林高手要打只兔子實是極爲簡單的事,不過要找兔子可就沒這麼容易了。周元似是對此極有研究,轉過兩道崗,也不知怎麼的就找到幾個洞口,搗鼓幾下便跑出一隻兔子來,驚慌失措地滿地亂跑。
周元練的是外家剛猛功夫,身手雖矯健,輕功卻並不甚高明,對付那忽來忽去的兔子便顯有點吃力,朱文羽也是頑皮心起,孩子似地追着兔子跑,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幹嘛不用輕功,一展開身形,幾乎一下子趕到了兔子的前頭。
不過這兔子貼在地上跑,朱文羽要彎腰去抓不免放慢了身形,一下又被兔子閃開了,逮了幾次都差那麼一點點,指尖都已碰上兔子的皮毛,卻也並未抓到。朱文羽氣急,往懷裡一掏,掏出兩顆圍棋子兒來,他的褡褳放在土地廟中,不過他時常懷中裝了十幾粒圍棋子,權當暗器。此時取子在手,略一瞄手一揮,正中兔子後腿,把兔子疼得在地上打了個滾,朱文羽正好趕上,順手一抄,抓住了兩隻兔耳朵,一把拎了起來,哈哈大笑。
“哈哈,臭小子抓兔子有一手啊。”周元在後面笑道。
“哈,如果不是臭老叫花子找兔子更有一手,我想抓也沒處抓去啊。”朱文羽一邊迴轉一邊笑道。
如此這般地抓了四隻兔子纔回到土地廟中,扔給丐幫弟子叫剝了洗乾淨,兩隻他們幾人吃,另兩隻分給丐幫弟子們。
待得幾人心滿意足地擦擦嘴,日頭已過午時,六人便出發,謝非周元燕飛虹一行,朱文羽三人一道,一先一後分別往少林寺拜山,遞上名刺拜貼錦盒。
朱文羽可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場面,好在南宮靈出身世家,這等平常的武林規矩在門中便早已熟知,告知朱沙二人,倒也不至於出醜。至於拜盒,既然假裝和丐幫不是一路,當然不能用丐幫的拜盒,好在白水鎮地處少室山外,也常有武林人物前來拜山,故而在這小小集鎮的鋪子中居然也有得現成的拜盒賣的,便臨時買了一個,由朱文羽揮毫寫上拜貼。這回是以南宮靈的名義拜山,便不再多寫朱文羽的那個什麼錦衣衛千戶的官銜,只將朱沙二人的名字附在南宮靈之後便也罷了。
南宮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雖少有人行走江湖,地位卻是尊崇。只是行走江湖的“南宮三子”行蹤不定,而除這三人之外南宮世家又不可能另派人前來少林,故而這次少林寺便沒有請南宮世家,這早便是習以爲常之事,以往武林中有些什麼大事也難得請到他們,南宮世家也從未有過一句責怪別人輕忽怠慢的言語,南宮世家在武林中似乎已超脫成了一個影子。只是這個影子的地位卻仍是很高,南宮靈代表南宮世家不請自到,知客僧接了南宮靈的拜貼進去,不多時便有一個白鬚白眉的老僧身披袈裟率衆弟子出迎,那便是般若堂首座木空大師了。
木空大師乃少林掌門木雲大師的師弟,執掌般若堂,乃是少林有數的高手。平日便在寺中靜修,並不多參與寺中煩雜瑣事。只是此次木葉大師身亡,應方丈木雲大師相邀而來的不是一方掌門便是一幫之主,身份不同,便由木空大師擔起各派掌門幫主的接引之責。南宮靈雖年輕,但“南宮三子”之一的身份也是非同一般,已是代表了南宮世家,少林寺自然不敢怠慢,便以重禮接待,由木空大師接引入寺。木空大師恭恭敬敬地把三人引到解行精舍中住下,解行精舍本只是幾處禪房,只是因這次來的客人多,而且不是一派掌門便是一幫之主,不方便與別派中人混住,少林寺便尋山後精舍房空地上臨時又搭建了幾座茅屋,土牆草頂,獨門獨院,剛好各派一處,既顯尊崇,又免得不同門派間雜住着,萬一有些什麼不相干的江湖恩怨鬧起來多生事端,還不如分開的好。朱文羽等不像別派還帶着四五個門人弟子,三人住了一套獨院還顯寬敞,又正好和前面來的謝非三人作了隔壁鄰居,丐幫那邊也是三人,自然也顯寬敞之極。才住下不久,炭盆便已生好,香茶素齋便已奉上,般若堂首座木空禪師,羅漢堂首座木靈禪師親臨各門各派分別拜望,客氣寒暄幾句,顯已將南宮靈和其他各門派掌門幫主同等對待。
先行已到的各派掌門已有不少,僧道俗都有,爲首的當然便是武當掌門青峰道長。武當自祖師張三丰真人開派以來便與少林寺齊名,被武林中人共奉爲泰山北斗,不過如今不像當年張三丰的七個弟子“武當七俠”中大部都是俗家弟子。當年張三丰真人始創太極拳太極劍之時,曾因西域少林旁支的高手喬裝偷襲受過極重的內傷,雖得徒孫明教教主張無忌即時施救,卻畢竟年事已高,數年之後便即辭世,正逢亂世,雖武林震動,但前來武當山吊唸的人卻並不多。武當七俠中張翠山莫聲谷早死,俞岱巖和殷梨亭都曾受少林西域旁支之人所害,全身骨骼盡數捏碎,雖得黑玉斷續膏靈藥,但畢竟元氣大傷,掌門大弟子宋遠橋因其子宋青書之事深疚於心,鬱郁而亡,只餘俞蓮舟張松溪等人勉力支撐,心力憔悴,自張三丰以下第二代弟子竟於十數年間先後辭世而亡,武當漸趨式微,再不復當年“武當七俠”時的盛名,實是可悲可嘆。當世中的武當嫡傳弟子已俱是出家之人,上任武當掌門靈空道長辭世三年,青峰道長才接掌門之位未久,雖說因平素苦練,武功已是登堂入室,但在派中根基未穩,遠不如靈空道長聲名顯著,門內還有數位和靈空道長平輩的長老,連青峰道長都得尊他們一聲師叔,但他們卻是十分不服青峰接掌武當門戶,只不過有一位姓楊的長輩支持才順利得接掌門之位。那位長輩乃是青峰的六師叔祖的夫人,年紀雖不大,但殷師叔祖去世之後,也因哀痛過甚,鬱鬱寡歡,沒過幾年終於隨夫而去,青峰道長卻又失了靠山,因此江湖盛傳武當門內有奪位之患,故而武當派這幾年一直陷於內爭,無暇外顧,在江湖中聲名更是大不如前。不過朱文羽看他謙和恭讓,言語間分寸有度,堂堂正正,談笑自若,和徒弟說話時和氣卻不失威嚴,行事沉穩明晰,倒是羨他自如灑脫,一股青靈之氣,大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