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母女

喬朵朵看向那人的時候,她也正好在看喬朵朵,還是那個女人,還是像每次那樣戴着絲巾,喬朵朵剛纔忙着收款,並沒有發現她是什麼時間來的,她坐在正對着喬朵朵的方向,神態安詳地品嚐着面前的食品,只是在喬朵朵看向她時,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馬上她又恢復了鎮定,衝着喬朵朵微笑着點頭,這是喬朵朵看過她幾次中,唯一的一次與喬朵朵的互動。

喬朵朵看見她時,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熟悉感,這種感覺毫沒來由,喬朵朵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坐在她的對面,這時候她眼中好像閃過一絲慌亂,這絲慌亂沒能逃過喬朵朵的眼睛,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麼來歷,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具有的那種神秘,但是卻沒有人想到去認識一下她,或者瞭解一下她。

“這位大姐好像經常來我們店,覺得店裡的食物是否合你的口味呢?”喬朵朵小心翼翼地問道,在這樣一個優雅的女人面前,喬朵朵承認她是有壓力感的,雖然這個女人看上去很隨和。

“其實,你應該叫我阿姨纔對。”絲巾女人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糾正喬朵朵道。

“主要是您看上去真的很年輕,我覺得叫阿姨會把您叫老的!”喬朵朵笑道,她明媚的笑容一時像是晃到了對方的眼睛,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喬朵朵,那眼神包含着欣賞,甚至還有關愛、不捨與探究。

喬朵朵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她的眼神中有關愛在其中,可是她們本就是陌生人,她這關愛又是從何而來呢?

“姑娘,這小店開得不錯,就是地理位置稍微偏了一點。”女人像是忽然打開了話匣子。

“還好吧,我這也是第一次做生意,凡事都得邊幹邊學。”喬朵朵索性與她攀談起來。

“那你家裡是本市的嗎?你今年多大,生日是什麼時候?”女人問道,聲音中帶着急切,既而馬上又感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不好意思地對喬朵朵又說道:“我也只是好奇,你看起來好像並不是很大的樣子,竟然可以自己開店。”

她說着,又作勢咳了兩聲,頗有一點尷尬。

喬朵朵雖然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但卻並沒有往心裡去,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居住地與年齡、生日告訴她,喬朵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反正她就是覺得她不像是壞人,而且她身上那種特殊的熟悉感,讓喬朵朵覺得莫名地心安。這種心安讓她把這兩天因爲宋寧與尹浩的事產生的煩燥也壓了下去,她喜歡看着這個女人的眼睛說話,她的眼睛有一種讓人安定的作用,就像是一個生活在喧囂的都市當中的人,忽然間來到了一個有着青青山巒、潺潺小溪的幽靜之地,渾身上下都痛快舒暢。

女人聽到喬朵朵的年齡和生日,眼中忽然現出霧氣出來,白皙的臉上一時間也現出紅色,像是突然有一點激動。但是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致使喬朵朵一時間以爲是她自己看花了眼。

那面有兩個顧客要結賬,喬朵朵趕緊站起身來,那女人依舊優雅地示意她先去忙。

等喬朵朵忙完的時候,看到她還坐在那裡慢慢地小口地吃着面前的食品,就像面前的食品是無上的美味,讓她無比的享受,只是喬朵朵並未注意到她眼中又升起來的霧氣。喬朵朵看着她,忽然有一絲恍惚,這女人像是一塊磁石,無端地吸引着她,讓她有一種想要了解的衝動,此時的喬朵朵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與她成爲朋友。

“那牆上掛着的是你的技師證吧!還有營業執照上的名字是你的嗎?真是個厲害的女孩,這麼小就能把糕點店做得有模有樣的。”喬朵朵坐在對面,絲巾女人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看着牆上說道。

“是的,阿姨,我記得以前曾經看到你站在那面前,難道您對我這張證件感興趣。”喬朵朵終於忍不住問出她心中的疑問。

“沒什麼了,只是你的照片讓我想起一個孩子。”她語氣變得不太平穩,喬朵朵感覺有隱隱的悲傷籠罩在她的周身。

“是你的孩子嗎?叫什麼名字?”喬朵朵忽然心間一動,她不想放棄機會,她激動得像是一下子忘記了心跳一般,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不是的,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孩子,也像你這麼大。”女人好像完全失了剛纔的鎮定,聽到喬朵朵急切的語氣,又看到她看着自己灼熱的眼神,女人眼中悲傷的神氣愈重,她很快地站起身來。

“朵朵,阿姨忽然間想到還有急事要去辦,先不聊了,改天我再來!”她說完無視喬朵朵眼中的熱切變成濃濃的失望,大踏步地走出門去,留下一臉困惑與受傷表情的喬朵朵。

女人出得門來,跌跌撞撞扶着牆走到無人的地方,涼風打在她的臉上,她激靈一下打了個寒顫,喬朵朵那大眼睛與那酷似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的臉,讓她又一次有如墜入深淵的感覺,眼淚順着她那保養得當的精緻面寵上滑落下來。她的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驚有喜有悲有傷,之前她看到那小店牆上證件的小照片,她就有所懷疑,上一次打了個照面,她也沒有勇氣去確認,可是今天朵朵主動與她說話,她才忍不住去問她的年齡與生日。

可是沒想到當完全可以確認那就是她的女兒的時候,她卻沒有去跟她相認,她竟然長這麼大了,還長得那麼漂亮,如果走在大街上怕是她怎麼也不會認出來。多虧那小店牆上的證件照上朵朵那張略顯稚嫩的臉,還有執照上的她的名字,才讓她有怕懷疑。

可是當她真的確定那就是她日夜思念的女兒時,她卻一下子蒙了,她不敢認她,她怕這麼多年來她會恨她,她更怕這個孩子除了眼睛之外酷似那個男人的那張臉,勾起她無盡的悲傷回憶,那些前塵往事,她以爲已經塵封了起來,一經今天的相遇卻全部被勾了起來。

她恨那個男人,他不能給她幸福,不能給她未來,卻給她留下了這麼一個孩子。她更恨那個她之後實在沒有辦法之下下嫁的男人,他那暴虐的脾氣與喝酒後對她的折磨,讓她這麼多年一想起來還會膽戰心驚。她更恨自己的懦弱,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最後連孩子都沒能帶走。朵朵一定活得很苦,有那樣一個父親,她走的時候幸好婆婆對喬朵朵是很好的,拿她當個寶貝疙瘩一樣的疼愛。這讓遠走他鄉的她心裡還能有一點安慰。

她一點點地挪動着自己的身子往前走着,她要趕在現在的丈夫回家之前,去好好修整一下自己,這段20多年的婚姻,她努力地維繫着,一是因爲她愛着這個男人,並且他給了她做夢也想不到會擁有的一切。另外是因爲他對她真的是好,她慶幸老天給了她這麼好的一個男人。

可是他要是知道她曾經還有一個26歲的女兒,會是什麼樣子?她不敢想更不能去想。所以,無論如何,不管她多麼想念女兒,她沒有勇氣更沒有膽量去與她相認,她不想失去現在好容易維持的平衡,看到朵朵地過得還好,她心裡稍微有所安慰,否則她更加受到良心的譴責。

先不要打破現在生活的平衡吧,她這樣想着,慢慢地走進她那堪稱上富麗堂皇的家。“朵朵,原諒媽媽的自私,原諒媽媽的迫不得已,媽媽沒臉見你,沒有勇氣認你,媽媽從來都是這樣懦弱,從來都是……”,她歪倒在沙發上,拿起靠墊緊緊地把頭蒙了起來,肩膀一聳一聳地,痛苦地嗚咽着。

喬朵朵沒能阻止住那女人的離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控制着想要出去追上她問個究竟的衝動。爲什麼她越看這女人會越覺得熟悉。

她說看到她證件上的照片,會想起一個孩子。那會是她的孩子嗎?她是不是在哪裡遺失過一個孩子,那會不會就是她呢。喬朵朵好想有這樣一個媽媽,漂亮端莊,讓人看了親切又心安。

可是她爲什麼急急地走了,喬朵朵難過地坐在吧檯裡,無心算賬也無心去做什麼工作,只是有顧客來的時候機械地收款,別的事情什麼也不想做。

她像是一個傻瓜一樣一遍遍地回憶着,她們之前說話時的那些細節,是自己說錯什麼話了嗎?喬朵朵想,她只是太急切地想去證實一個被她懷疑可能是她的媽媽或與媽媽有關的人,她有什麼錯嗎,一個人活到了26歲,卻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或者母親,這以是怎樣的一種悲哀!

“媽媽,媽媽,你到底在哪,難道你真的就是她嗎?可是她被我嚇跑了,她就是我心目中你的形象,可如果她是你,爲什麼她會不認我。爲什麼她會那麼急匆匆地跑掉!”喬朵朵想着想着,眼中不知不覺蓄滿了淚水,可是她卻硬生生地沒有讓它們掉落下來,如果25前媽媽選擇離開她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那麼如果25後她出現了依舊不認她這個女兒。

那麼,單純善良的她除了選擇恨,就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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