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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薛清岔開了話,沈暄也不想繼續剛纔的話題,便想了想,道:“難道是因爲那始皇帝已然崩了?所以扶蘇公子身上,纔有這樣重的人皇之氣……”
薛清搖頭道:“可他命數也並沒有幾天了。一個將死之人,怎麼能有這樣的氣息?”
沈暄又想了想,忽地笑道:“你這樣關心扶蘇公子做什麼?是我要了因果,報答他恩義,也不與你十分相關,你倒是這麼着急做什麼?該不會是憐憫那扶蘇公子,想要幫他一回?你呀,你不是與我說,少要和那些牽連甚多的人來往?你自己卻又做不到。”
薛清一怔,也笑道:“我這是替你擔心呢,你卻真不知道好歹。”
兩個人又說笑幾句,相互貶損,薛清又給沈暄輸送些法力,助他修行,便起身離開了。出了門,放那守在門前的白狐狸進去,薛清回頭瞧着沈碧玄撲在雲牀上和沈暄說話的模樣,心中若有所動,又轉過頭去。
若說他關心扶蘇,純粹是爲了沈暄,也是說謊。應當是……想看看扶蘇究竟能不能擺脫歷史之中所寫的那個死局吧。
如果扶蘇能夠逃脫命數,那麼……薛清搖頭苦笑,這也不過是想想罷了。
招了招手,叫青玄玉微跟上,薛清道:“你等也好生修行幾日。再過幾日,咱們又要離了此地,卻怕你們整日遊蕩,耽擱了修爲。”
等兩個人都應聲,薛清點了點頭,也朝後面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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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入定一回,薛清再睜開眼睛,外頭沈碧玄叩門叫喚着道:“阿暄說要去與那扶蘇公子了結因果,請天尊一道去。”
薛清推開門,沈碧玄笑嘻嘻又道:“天尊,我還是叫你師伯吧?——師伯,一道去瞧瞧麼?阿暄說,有你幫忙,也能安心,那扶蘇公子畢竟是人皇長子,要小心應對呢。”
點了點頭,薛清道:“便叫師伯罷,比你不情不願地稱我天尊倒是好得多了——怎麼今日你這樣高興?笑得你那尖牙都露出來了。”
沈碧玄笑道:“師伯,怎麼說得就好似我平日都欺師滅祖似的。我是高興不錯,能離了這裡,誰不高興呢?師伯難道很喜歡這邊關風塵?還有那些兵士操練,一大早就吹得號角嗚嗚響,吵得人心神不寧,我幾日打坐,都被打斷。”
薛清笑道:“那是你不能定心。你若真平心靜氣,專心打坐,別說是號角,就是驚雷,也吵不到你——罷了,你不定性,別找藉口,我也不多說了,咱們且走。”
沈碧玄聽了,咕噥着笑道:“先前阿暄也說過,師伯你歷來好爲人師,如今聽多了你的教訓,果然如此呢。”
薛清看了看他,沈碧玄不似是說玩笑話,他心裡覺得有些嘆息——這好爲人師的性格,其實是上清啊,他被上清影響,真的不止是一時一刻的情緒而已。
又看院門前,青玄正站在那裡。
見薛清看到了他,那隻貓立時有些侷促,不過瞧那神情也掩不住的喜色。這是因爲自己看到了他覺得高興,還是也和沈碧玄一樣,爲了能離開邊關苦寒之地而覺得高興?——總之是,似乎都很高興,薛清也擺出了微笑的表情,一道出了門。
走到沈暄院中,屋中沈暄正從那日煉製出的那些丹藥裡頭揀出一枚擱進了一隻小玉瓶之中。薛清瞧了一眼,那藥丸比其他丹藥黯淡一些,顯然不是那一爐藥裡頭的上品。
不過,給一個凡人用,倒是足夠好了。薛清走到沈暄身邊,看着他在那玉瓶口上封上一層白蠟,道:“這就是你要給那扶蘇公子,了結因果的?只是,若他吃了這東西,尋機修煉成仙又如何是好?他是人皇之子,想要些助人修行的天材地寶可以容易得很,等他成了修道之士,那可就和你又結下因果了,且這回的因果就不好了斷了。”
沈暄將那玉瓶放入袖口中,道:“那因果也不怕什麼,那時候就是他欠了我,不是麼?再者,命數有定,你也說扶蘇公子不過這幾日間的性命,我之前也掐算了一回,他這一世,卻是沒有修道的機緣——我於術數一道,不說精通,這點小事還是能推算的。”
薛清笑道:“你倒是大膽。不過術數推算,扶蘇也確是命在旦夕——你預備今日便去尋他了結因果?卻怎麼捨得走了?我還以爲你要拖拉幾日,再多收集些生靈之氣。”
沈暄點頭道:“便是今日了。方纔我觀天地雲氣變化,應當是那始皇帝駕崩,人皇之氣散了。再過幾日,這扶蘇不是要死,便是要做了人皇,總是要有變故,到時候因果可就不好了了。耽誤了這一時,怕是再要耽誤一世呢。我可不想因小失大,如今找到了雲夢澤那樣的地方,生靈之氣還算得了什麼不可少的東西?我是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了。”
說罷,他伸手拉住薛清手腕,道:“煩勞了——天尊,走吧。”
出了門架起雲頭,轉眼就到了上郡大營上頭,隱了身形,落在那扶蘇公子帳前,兩個人卻沒進去,因裡頭正有人向扶蘇宣旨。
沈暄站在外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擡手掩住口,打了個呵欠。薛清卻皺起眉,有些煩惱。沈暄也說,秦始皇已經死了,那麼這傳來的旨意,多半就是要扶蘇自裁了……
究竟要不要救他一命?薛清是從後世穿越而來的,對這個悲劇人物還是有一定的好感和同情的。更何況,他也想知道,要是能改變了扶蘇的命數,會有什麼影響。
正想着,那些傳旨官員從營帳之中魚貫而出,沈暄伸手拉了拉薛清衣袖,道:“阿清,我要進去,你是要在外頭等我,還是也一道進去?”
薛清想了想,道:“我也隨你進去吧。”
既然自己心中猶豫不決,那就看看扶蘇有沒有求生之念吧。記得《史記》裡說,原本他手下大將們都建議他帶兵殺回咸陽,奪取皇位,但是他自己萬念俱灰,要自裁。
人若是自己想死,誰也攔不住。這麼一個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人,薛清也只是爲他可惜而已,還不想給自己找一堆麻煩,來保住他的性命。
命數的實驗品,薛清也不是就只認準了扶蘇一個。中國歷史上那麼多有名的人物,橫死早逝的比比皆是,錯過了扶蘇,再找其他人做實驗就好了。
走進營帳,就見一羣穿盔戴甲的人正圍着扶蘇公子勸說什麼,扶蘇卻只是搖頭。薛清沈暄兩人走進來,悄無聲息的,帳中衆人驚嚇又驚異,連忙掣出劍來,護衛防備。那扶蘇公子卻在看到沈暄之後眼睛一亮,道:“都住手!這是仙長,不得無禮。”
那羣將領們半信半疑,卻耐不住扶蘇再三命令,猶猶豫豫地離開營帳。薛清看着扶蘇眼神中帶着熱切與沈暄說話,不由得皺起眉來。
先前他們進來的時候,一個字也沒有說。沈暄又沒有幻化成之前在扶蘇軍中時的相貌,實則他仍舊是他自己原本容貌,那扶蘇怎麼知道,這是仙人,且能認出沈暄?
難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沈暄已經和扶蘇見過一次了?薛清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沈暄拿出那裝着丹藥的玉瓶,又被扶蘇拒絕,然後沈暄的神情就有些爲難。
只聽沈暄道:“大公子,那……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麼?我或可相助。”
扶蘇便嘆了一聲,然後兩眼只盯着沈暄,道:“心願……麼?倒是有,但是……卻不是旁人能幫得了我的……實則,如今能再得與仙長相見,已經是不曾料想的好事了,扶蘇先前還以爲,仙長已然到了天庭,做了那勾陳帝君。”
沈暄訕訕一笑,道:“大公子卻也信了那些胡說的言語不成?我不過鄉野間一個小小的散修罷了,說什麼勾陳帝君,也太過擡舉我了……言歸正傳,大公子真不願要我這保命的丹藥,也沒有什麼事情,要我去辦的?”
扶蘇搖頭道:“死則死矣,都是命中註定,我只是個凡人,何必逆天意而行?”
他說到“天意”二字時,神情分外不同,似乎是指他父親秦始皇的旨意,可薛清瞧着他眼神裡一片憤恨,卻沒有一個無辜被皇父賜死的王子應該有的悽苦和悲傷——他所說的“天意”,或是真是指上天之意?扶蘇是在怨恨命運嗎?
說了那句話,扶蘇忽地一笑,又道:“仙長,你又怎麼知道,這一死不是我自己求來的?實則……於我來講,死也沒什麼可畏懼,這也或是……好些人夢寐所求呢。”
這話說得真是古怪,沈暄面上一片迷茫,薛清也心中疑惑,但是看那扶蘇,卻淺淺含笑,瞧着自在肆意,方纔的那些憤恨也煙消雲散,一副全然不顧忌生死的模樣。
薛清忽然間覺得,這公子扶蘇從上次一別之後,變化可是當真不少。他原本是有些過於耿直的性情,卻是說不出方纔那幾句話的。這個扶蘇公子,透着些看不懂的古怪。
不由得有些煩躁起來,薛清皺起眉,插話道:“大公子,你若是別無所求,但願一死,倒也容易。阿暄,你將先前煉製的毒藥給他一瓶,這也算是你給了他恩惠了。那毒藥也不是輕易得了的,但凡一滴就能殺了他這滿營的人呢。”
沈暄苦笑道:“阿清,你也來說笑了!報恩之事,哪有殺人卻不救人的?”
又轉頭對扶蘇道:“大公子,你且想好了,凡人一死,是沒有後悔藥吃的。莫要因爲眼前些許不順遂,便輕易言死。世間之人,從來是求生不求死的。”
扶蘇笑嘆道:“我都想明白了,決不是一時衝動。仙長,如今這便是我求的了。至於仙長所言,與我的因果麼……不若如此,仙長可算一算,我日後轉世,可有修道的機緣?”
沈暄一怔,薛清已經在旁算了一回,也有些訝然,道:“有倒是有——難不成你還想,那因果等你自己成仙之後再說?只是來日茫茫,誰知道到那時阿暄又在何處。”
扶蘇不理會他的疑問,只道:“如此便好……仙長,既是我日後也有機緣,不若仙長便等我也修道有成,再與我算這因果一事,如何?我所求,便是仙長令我得道後還能……還能記得我。今日之因果,到時候我自然來尋仙長,也算是咱們之間的夙緣。”
他說得倒輕巧,只是這樣一來,因果可就又結得重了。
沈暄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迴應,躊躇半晌,薛清瞧着他神情猶豫,也知道這事不是輕易就能決定的,說不定要牽連多少時間,過了幾世幾劫。
可是眼見扶蘇就要自裁,他又再沒有什麼要求,沈暄與他的因果,就只能留到他轉世之後——只是誰又知道,他轉世之後,會是什麼人,投生在哪裡?不論是沈暄,或是薛清,可都沒有那個閒工夫專程去地府翻看這扶蘇日後投胎的記錄。
再者,方纔那纔是扶蘇自己要求的,沈暄的“報答”,沈暄必得滿足了他那個要求,纔算是和他了結了因果——可見這皇家子弟,果然都狡猾,這一句話就讓他和沈暄的因果從小變大,說不得日後還要牽扯終生……
越想,薛清越覺得此中陰謀甚深,卻又沒別的法子,能讓沈暄回絕了。再一回神,就聽見沈暄已然一口答應了,道:“我便應下了又如何?日後你果真有修道的機緣,我便遣弟子將你收入門下,算是了結你我因果——如此可好?”
話音未落,那扶蘇公子已經連忙道:“多謝仙長!”
薛清瞧着他眼中神采,竟是一種如願以償的神色,猛地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