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無漪靠在窗臺上。
異客館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呼吸不暢,但是師父說過,這裡是安全的,館主是一個值得絕對信任的人。
“師父,我……我沒有信心,我……雖然有死的覺悟,卻……”
喃喃自語間,太陽下山了,最後的餘暉凝結爲淡金色的人體,緩慢的落在他的身旁。
他的師父,世上最溫柔的師父將他的頭放在她的膝蓋上,慢慢地摸着他:“無漪,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我很害怕,”他輕聲說道,“我怕輸了以後夢家在也沒有未來……師父,你能給我什麼必勝的法門嗎?只要能夠勝,能夠讓夢家繼續存續下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必勝的法門嗎?”女人溫柔地說着,手指滑過他的肩膀,最終落在心口處。
她輕按了兩下心扉,道:“這就是必勝的法門,你的心一直都在跳動,你的信念也從沒有被現實摧殘……”
“可是我很害怕,我……師父,我……真的能打敗凌霄子嗎?”
即使全身都種入了金線,強行貫通經脈,他的資質依舊有限。
區區武尊修爲,怎麼可能打敗數百年前就已經挑戰半神領域的凌霄子。
信念再強,終歸拗不過實力的差距啊!
“你在害怕,我能感覺到你的顫抖。”
女人低下頭,長髮掃過他的脖子,有點癢,但更多的卻是痛。
“……我是個無能的徒弟,我……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無能,師父,請你一定要……”
“你是我的徒兒,我怎麼可能不幫你呢?”
女人收了手,指甲翻轉間,掌心便多了一顆晶珠。
夕陽的映照下,光芒又璀璨又悽美。
“這是——”
女人沒有解釋,只是說了三個字:“張開嘴!”
夢無漪聽話的張開了嘴,女人將晶珠倒入他的口中。
“這是爲師的百年修爲結晶,吃下去以後你的能力會在短期內得到新的提升,但是這種提升是揠苗助長的提升,最多半個月你就會打回原形,之前種入體內的金線也會全數崩潰,變得比廢人還不如!夢無漪,你現在把它吐出來還來得及!”
“不需要,”夢無漪輕聲說道,“我只想贏,哪怕代價是四分五裂親人反目,我也承受得住!因爲,我有必須完成的夢!”
“好,那你把它嚥下去,然後按照我教授的法門,將它完全的融入體內!”
女人溫柔地說着,正要引導他做出更加過激的事情,突然感覺到空氣中有一陣淡淡的扭曲。
主上?!
隱匿在空氣中的氣息沒有說話,一團淡淡的黑色落在了女人指掌之間。
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趁着夢無漪消化她給予的修爲時,女人繞到他的身後,彷彿只是輕輕揮走肩膀的塵土一般手指劃過夢無漪的背,黑色的物質悄無聲息地潛入他的體內,很快就被吸收殆盡了。
如此,才配得上是送給蘇芸的一份厚禮!
……
百里知道虛無一的性格,突然看到他微笑地將一團黑暗透過半透明的傳送陣送入藍衣女人手中,不由大急,道:“你又做什麼!”
“以蘇震的天賦,就算再修煉一萬年也不可能在凌霄子的手下活命,爲了他能活着,我也只能揠苗助長。”
“揠苗助長,聽着就不是什麼好事!”百里撇嘴道,他緊張地盯着投影石,不放過水神的任何一個小動作!
當他看到藍衣女人果真將虛無一給予的黑暗之物打入夢無漪體內時,手指不由摳緊:“你……你這是要……害死他嗎!那可是……”
“我不這麼做,他纔是必死無疑。”虛無一捏着他的下巴道,“蘇震的全身都用金線蟲改造過,經脈流動已經異乎常人,但他畢竟只是血肉之軀,而且天資根骨和武格都……不管水神在他身上消耗多少丹藥或是功法,都註定不能養成高手!”
“那你也不能……那東西可是會……”
黑暗之力的副作用,百里是有切身體會的。
“我沒有強迫他,是他自己願意接受,”虛無一微笑地說道,“他如今一心相信自己是夢無漪,是夢家最後的希望。他願意一肩扛起行將沒落的家族,爲家族的未來搏殺。如此有爲的青年,我又怎麼可以不成全?”
“……變態!你這麼做,根本就是變態!”百里痛恨地說道,“靠吞吃黑暗的力量,就算打贏了他也會……”
“他已經被水神弄成非人非鬼非怪的存在了,我不過是雪上加幾片霜花罷了。”虛無一輕鬆地說道,“何況蘇芸也已經趕到了,她可是還沒有出生就被黑暗之氣污染過、卻至今還活着的人!只要他們能夠順利會師,蘇震就不會死。”
因爲虛無一的暗示,百里迅速理清了其中的邏輯。
“……真是惡毒的興趣!”
“凝望深淵的人,是很容易變態的。”虛無一坦然道,“其他人或許不會懂我,但你……可是虛族的分支後裔,又日夜和魔主進行心神交流,怎麼會也不懂這個道理呢?”
“……因爲我還不想變成神經病!”
……
“夫人,話已經說出口了,強行收回又有什麼意思?”蘇芸笑着詰問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那也……就算凌霄子如今是掉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不是小奶貓能夠欺負的!”異客館主很是不舒服地說道,“我收留夢無漪,因爲我也想知道,再這樣下去,這個男人還能活多久!他可真是個頑強的傢伙,全身都是傷居然還活着!”
“你說什麼!”
聽到“全身都是傷”五個字的時候,蘇芸緊張起來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被人帶來異客館的時候,就算是我,也被他身上的傷口嚇着了。”異客館主搖着扇子道,“我開得是獵奇館,見多了獵奇病態的喜好,對人體的瞭解也不亞於名醫大手。我非常清楚正常人的跡象是什麼,可是他明顯就穿越了極限!”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蘇芸生氣地說道。
“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不想聽也得聽。”異客館主洋洋得意地說道,“他是個爲戰而生的人,不斷的挑戰而後傷痕累累是他爲自己選擇的人生。所以我留下了他,我想知道他還能撐着這幅殘破的身體走多遠!一步、兩步?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