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流聽到靈飛堅定的說法，倒是笑了一笑，鳳眸璀璨：“靈兒怎麼知道我不會死？”
靈飛萌萌地眨了眨眼：“不會死就是不會死啊！”
經歷了那樣的磨難他都沒死，註定他是上天的寵兒，她相信他絕不會有事的！
“好吧，靈兒說我不會死，那我就一定不會死。”沐雲流笑着將靈飛摟緊，抱着她一會兒後，淡淡道：“那麼，靈兒打算何時動身呢？”
沐雲流一提去紫宵靈臺的事，靈飛頓時就沉默下來。
感情讓她不願離開沐雲流，因爲她纔剛剛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正是如膠似漆之時，怎麼捨得離開？
可理智卻告訴她，只有離開，她才能配得上他，才能永遠留在他身邊。
“看來，靈兒是真的很捨不得我呢……”沐雲流輕嘆一聲，一顆寂寞許久的心，漸漸變得溫暖起來，他勾起靈飛的下巴，溫柔繾綣地吻了上去。
她會沉默，而沒有立刻答應，也不是因爲他的生命只剩下幾天時間，所以……她是真的在猶豫，在不捨。
她不想離開他。
這個認知多少讓他的心得到了慰藉，確定這份感情不是他一個人在付出，儘管他愛得比她濃烈深沉，可對於一隻妖來說，她的表現和反應已經足夠讓他欣喜若狂了。
“嗯……”一聲軟糯糯的低沉從靈飛小嘴裡逸出，她整個人癱軟在沐雲流溫柔的攻勢下。
沐雲流低低一笑，停了下來，看着躺在臂彎中眼色迷離的姑娘，如玉手指颳了一下她的小鼻樑：“靈兒好敏感。”
靈飛半睜着眸子，沙啞問道：“你不喜歡嗎？”
她自己是狐妖，也聽過狐族不少師姐妹的事，知道狐妖是極易動情的。
遇上自己喜歡的那個男人，根本控制不住，輕輕一撩撥，便是燎原之火。
只是她一直堅定修仙信念，從不跟任何男子親近，便漸漸忽略了這一層，直到認識了沐雲流……她才發現，原來狐族女子是真的可以爲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所有的。
若沐雲流不是那樣的特殊，她想，恐怕現在她已經漸漸地想放棄修仙之念，安安靜靜陪在他身邊了吧？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沐雲流又吻了吻她瑩潤紅脣，眸子裡全是笑意：“身爲男人，最得意的便是點燃心愛女子的春心，明白嗎？”
靈飛臉蛋一紅，咕噥道：“不要臉。”他是在暗示她已經春心萌動了嗎？討厭！
“我在靈兒面前，什麼時候有過臉？”沐雲流愉悅地笑了起來，他早已對她放棄了一切尊嚴，不惜放下身段只爲讓她心裡裝進他的身影啊！
靈飛忍不住勾住了沐雲流的脖子，親暱蹭了半晌後，終於不情不願地擠出一句：“再過五天好了。”
再過五天？
沐雲流默默在心裡一算，剛好四天後是八月十五，心裡頓時一暖，小靈兒是想陪他過中秋呢！
“好。”他低笑着應了，掩下滿眼的不捨與疼痛。
靈飛將沐雲流抱得更緊，心裡酸酸的，各種不想離開。
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次靈飛和蘇杏兒大難不死，反倒解決了道派中的一個強敵，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只可惜了亞黑道行被毀，唯一的美中不足之處。
雖然如此，沐雲流也沒打算放過那個罪魁禍首。
當朱林來向沐雲流稟告，說已經找到璃月公主的藏身之處時，沐雲流摟着靈飛便出了房間，冷冷一笑道：“把她給我綁起來，隨我一同進宮面聖！”
什麼？把璃月公主綁起來？
朱林驚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看着他家殿下一臉陰沉，以及眸中那一抹凜冽冷意之後，他放棄了。
“綁了她之後，帶到皇宮門口，我和靈兒很快去皇宮。”沐雲流瞥了朱林一眼，吩咐道。
“是，殿下。”朱林拱手領命，他知道殿下已經動怒了，這一次的事情絕對可以讓璃月公主永遠翻不了身。
待到朱林退下，靈飛窩在沐雲流懷裡，眼珠子一轉，笑道：“沐雲流，你不會要弒妹吧？”
“覺得我殘忍？”沐雲流側眸，低看着她如玉嬌靨。
“那倒不是……”靈飛眨了眨眼，一臉不畏懼地看着他，脣角勾起：“只是，我想更好的瞭解你啊！看看我猜的對不對。”
沐雲流心裡釋然，片刻後也勾起了菱脣：“抱歉，姑娘猜錯了，再接再厲吧！”
咦？他不殺璃月公主？
靈飛撅撅嘴，她猜錯了……那他要幹嘛？
難道，就是把璃月公主綁去凌帝面前，讓凌帝訓斥璃月公主一番就算了？這……似乎不是沐雲流的作風吧？
這的確不是沐雲流的作風，區區一個璃月公主，他不必手染鮮血便能讓璃月公主生不如死。
只見沐雲流一臉淡然地牽着靈飛素白小手，泰然自若朝相府走去。
兩道相得映彰的身影，在大街上拉出長長倒影，落落餘暉之下，美輪美奐極了。
“我們爲何要來相府？”靈飛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要進宮面聖嗎？難道……他想拉上蘇杏兒一起？
可是，蘇杏兒和璃月公主是手帕交，感情極好，只怕有蘇杏兒在，蘇杏兒一定會求她幫忙，而她又一定是會不忍心拒絕的呢！
“叫上蘇杏兒一塊兒。”沐雲流眼中詭光一閃而過，快到令人看不清楚。
靈飛還在苦苦思索，沐雲流便已經將她拉入了相府，冷聲讓相府管家去叫蘇杏兒出來了。
蘇杏兒街道消息，氣喘吁吁跑出來，小臉還有幾分蒼白。
爲靈飛擋了那一掌之後，她雖然服下了無涯子的療傷聖藥，但五臟六腑不可避免還是受到了些損害，身體並未恢復到最佳狀態。
“流王殿下，姐姐。”蘇杏兒來不及喘氣，福身行禮。
“杏兒你有傷在身，別跟他行禮了，反正他也不敢對你怎麼樣。”靈飛見狀連忙走過去，手掌貼在蘇杏兒背上，嘴裡埋怨道。
蘇杏兒只覺得背部一暖，方纔還有些喘不過氣來的，立刻就覺得舒爽多了。
她頓時明白，靈飛在以法術替她治療，不禁感激地看了靈飛一眼。
“謝謝姐姐。”靈飛撤手那一刻，蘇杏兒拉住靈飛的手，低聲道謝。
“我要謝你纔對呢！要不是你……”靈飛說到這裡便嘎然而止，偷瞄了沐雲流一眼，果然見沐雲流眸色略沉，頓時連忙聰明地轉移話題：“對了，杏兒，沐雲流說要你陪我們一起進宮面聖！”
呼……沐雲流爲她險些命喪道士之手的事情很是介懷呢，她可不敢再提起，讓他臉色黑黑了。
“進宮面聖？”蘇杏兒有些不明就以，“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呃……”靈飛沉吟了一下，實話實說道：“沐雲流綁了璃月公主一同去見皇上，此刻朱林正在皇宮門口等着我們。”
蘇杏兒倒抽一口涼氣！
糟了！
她怎麼忘了，此次罪魁禍首是公主，而以流王殿下的脾氣，是絕對不會放過公主的呢？
“流王殿下……”
“隨我們進宮。”沐雲流沒有給蘇杏兒任何發言的機會，上前一把拉過靈飛，便朝相府外走去。
蘇杏兒窒了窒，流王殿下這態度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公主了？
憂心忡忡之下，蘇杏兒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蹙着眉頭跟了上去。
不論如何，她還是進宮之後再看情況吧！
流王殿下的決定，她是左右不了的，只望凌帝能夠看在父女一場的份上，這一次不要聽流王殿下的，真的把公主怎麼樣了……
懷着這麼一抹僥倖，蘇杏兒忐忑地跟着沐雲流和靈飛來到了皇宮門口。
“唔……唔唔唔！”皇宮門口，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女被五花大綁起來，身子斜斜在一匹駿馬上，幾乎可以說是動彈不得。
但一見到蘇杏兒來了，她頓時發出嗚咽的抗議聲。
而這被綁的少女，不是璃月公主，還能是誰？
蘇杏兒見狀有些不忍，轉頭對沐雲流福身道：“流王殿下，公主不但是流王殿下的皇妹，還是金枝玉葉，如此綁着……有失皇上顏面，還請流王殿下……”
蘇杏兒再一次沒有將話說完，便被沐雲流冷漠打斷：“看在靈兒的面子上，我才讓你一同來面聖。如果你要拿出你那婦人之仁，就回你的相府去！”
沐雲流語氣森冷，沒有半絲轉圜的餘地，蘇杏兒臉色一僵後，不敢再多言了。
“走了。”沐雲流瞥了一眼似乎想替蘇杏兒說話的靈飛，大掌微微一用力，捏疼了她的小手，拉着她便朝皇宮內走去。
靈飛蹙了蹙眉，知沐雲流是在警告她不要多嘴，只好扁扁嘴，壓下了滿腹的話語。
這男人，就是這屁德性，她還是靜觀其變，搞清楚他到底想把璃月公主怎麼樣之後再說。
一行人很快進了皇宮，凌帝那邊早就得到了消息。
當沐雲流等人進入御書房時，凌帝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他看着這個自己最鍾愛的兒子，語氣微沉道：“雲流，你平時任性妄爲朕也不說什麼了，但璃月是堂堂公主，你就這麼把她五花大綁進宮來見朕，讓皇族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這問話，帶着質問的語氣，說明凌帝已經心裡很是不悅了。
若是其他人，凌帝早就勃然大怒命令侍衛上前拿人了！
不過，沐雲流卻是淡淡一個勾脣，瞥了眼眶含淚的璃月公主一眼，涼涼道：“我只怕父皇知道她做了什麼，更覺得皇族沒有顏面可言，還會讓三朝老陳寒心！”
璃月公主聞言，紅通通的眼睛斂了下來，心裡一陣後怕。
她動手之前真的沒想過，蘇杏兒會受傷，更忘了蘇杏兒背後還有丞相，一旦蘇杏兒有個三長兩短，丞相與她父皇之間怎麼辦？
丞相之前本里就幾次辭官了，如果蘇杏兒有個什麼意外，辭官恐怕都是輕的，他會一頭撞死在父皇面前！
到時候……滿朝文武豈不是都要指責她這個公主，逼迫忠良嗎？
凌帝一聽沐雲流
這番話，心裡一驚，頓時看向璃月公主：“璃月！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璃月公主哪裡回答得出來？她嘴巴被堵住了呢！
“還不把她放下來！”凌帝又急又氣，一方面氣自家兒子的任性妄爲，一方面也氣自家女兒的不爭氣。
侍衛們忐忑看了流王殿下一眼，見流王殿下神色無異，這纔敢上前替璃月公主鬆綁。
璃月公主一被鬆綁，頓時就跪了下來，哭道：“父皇，兒臣知道錯了，兒臣真的知道錯了……”
凌帝心裡頓時叫一個恨鐵不成鋼啊！果然不是兒子無理取鬧，而是女兒真的做錯了事。
“你到底做了什麼？”凌帝重重一拍桌，臉色陰沉得像千年寒潭底下潭水。
璃月公主本來哪裡敢說，可一想到東窗事發了，就算她不說，她流皇兄也會把事情說出來，還不如她自己招了呢！
最起碼，爭取個寬大處理啊！
“父皇，是兒臣……兒臣一時糊塗……”璃月公主哆嗦着聲音，低着頭將事情描述了一遍：“那天晚上，有個人到皇宮來找兒臣……他、他說他叫亞黑……”
提到亞黑，靈飛和蘇杏兒眼裡都是閃過一抹歉意。
雖然這次的事情全由亞黑而起，但亞黑最終也爲了她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待到璃月公主哆哆嗦嗦把事情講完，凌帝的臉色已經紅黑交加了。
“糊塗！你簡直就是糊塗！”凌帝震怒地將一本奏摺朝璃月公主砸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璃月公主的肩膀上，痛得璃月公主往後一跌。
凌帝從來沒有對璃月公主說過一句重話，更別說出手打她了，這次竟然會失控到打人，足以說明璃月公主所做之事有多麼讓他痛心疾首了。
堂堂公主啊！
竟然淪落到和一隻狼妖爲伍，不但陷害三朝元老的家眷，還險些將自己的親哥哥都搭了進去！
而這一切，只因爲她對靈飛的嫉妒？
這不是糊塗不是無知不是腦殘是什麼？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兒臣再也不敢了……”璃月公主痛哭出聲，跪在地上求原諒。
她知道，若父皇不幫着她，她這一次就真的完了。
流皇兄那人……絕對什麼都做得出來！
一想到這裡，她寒毛都豎起來了，她不要被流皇兄處置啊！
“雲流，這件事交給你去處置！”凌帝也是真的氣了，真的失望了，揉了揉發疼的眉心，不顧璃月公主的哭喊認錯，將棘手的事情丟給了沐雲流。
讓他這個父皇來罰……他定然下不了狠心，兒子也會相當不滿意。
最關鍵的是，如果此事不給丞相府一個交代，只怕蘇城易到時候對他這個帝王也會心存芥蒂，以後他還怎麼讓文武百官信服？
於凌帝而言，他可以縱容子女殺人放火，小懲大誡，但絕對不會縱容子女迫害文武百官，讓大臣們寒心！
何況凌帝相信，沐雲流自有分寸，也不會將璃月給殺了。
要不然……以沐雲流的性格手段，根本不會把璃月綁進宮來，而是直接下了殺手！
“父皇，不要啊……”璃月公主嚇得面無血色，聲嘶力竭。
凌帝卻是看都不看璃月公主一眼，狠下心腸只看着沐雲流，等沐雲流給他一個處置結果。
“璃月畢竟是我的妹妹，也是父皇唯一的公主。”沐雲流淡淡揚起一抹比惡魔還恐怖的淺笑，看得凌帝和璃月公主心裡都一陣發毛。
璃月公主臉色慘白一片，完了，流皇兄一定是想讓她生不如死……
“所以，我不會殺她，更不會打她。”沐雲流視線淡淡從璃月公主慘白的臉上瞥過，一字一頓說出早已準備好的懲罰：“我會將她嫁去鄰國，作爲……和親對象。”
和親！
璃月公主身軀一陣搖搖欲墜，臉上徹底沒了一絲血色：“不要……流皇兄，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把我送去和親……”
璃月公主最怕的，便是和親。
爲何呢？
因爲鄰國和太平王朝一直戰爭不斷，後來被她流皇兄威震四方平息了戰火，但鄰國的一些流寇依舊騷擾邊境。
如果不是問題尚小，而她流皇兄又懶得動手，只怕她流皇兄早就帶人踏平鄰國了！
當然，除開這些戰爭因素，讓她在鄰國全無地位，只能算是個人質公主之外，最關鍵的就是鄰國皇帝已經五十多歲了！
她是堂堂公主啊，如花似玉的年紀，怎麼能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
她不要她的丈夫比她父皇還老啊！
“沒得商量。”沐雲流瞥了一眼凌帝微微怔忡的神色，一錘定音：“這是你自找的。當初相府之宴，我就警告過你，把我惹毛了，我就把你送去和親！”
璃月公主頓時癱軟在地，那許久之前的警告，瞬間迴盪在她耳邊。
“再給本王惹麻煩，本王就請旨父皇，將你送去和親！”
那是杏兒生辰宴上，流皇兄對她的嚴厲警告。
她怎麼能給忘了……怎麼能忘了流皇兄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呢？
忽然，璃月公主望向了蘇杏兒，眼睛一亮，急忙站起來跑到蘇杏兒面前，用力捉住蘇杏兒雙肩：“杏兒，你快幫我求求流皇兄，我不要被送去和親，你幫我求流皇兄啊……”
不得不說，璃月公主真是求對人了。
蘇杏兒本來心腸就軟，加上和璃月公主這麼多年感情，她怎麼可能不幫璃月公主求情呢？
只是，沐雲流俊臉冷闊，寒霜覆蓋，蘇杏兒看着這樣的沐雲流，實在不敢貿然開口去求他。
“姐姐……”蘇杏兒抿了抿脣，悄然抓住了靈飛的手，一雙眼睛祈求地看着靈飛。
這世上若還有能夠讓流王殿下改變主意的人，大概就只有靈飛了吧？
靈飛自然明白蘇杏兒的意思，可剛一朝沐雲流看過去，就見沐雲流一把將她拉了過去，圈在懷裡冷聲說道：“靈兒，這件事我已經做了決定，任何人都不能改變，如果你不想我們最後五天還要吵架冷戰，那就最好閉嘴。”
最後五天……
這四個字，簡直就是讓靈飛閉嘴的最殺傷力武器！
一想到馬上要分別，靈飛縱使再覺得對不住蘇杏兒，也把頭埋進了沐雲流懷中，不肯幫蘇杏兒多說一個字了。
妖本薄情，一定要取捨之際，靈飛是毫不猶豫會選擇沐雲流的。
對於靈飛順從的態度，沐雲流表示非常滿意，雖然說他早已決定就算是靈飛出面來求情，他也決不更改半個字的決定，但他內心深處是毫無把握的。
畢竟，他對這小姑娘完全沒有抵抗力，一見她央求可憐的大眼睛，他立馬什麼原則都拋棄了。
所以在靈飛開口之前，他就立馬以‘最後五天’來封住了靈飛的嘴。
她不開口，他自然不會心軟了。
好在，她心裡果真是有他的，順從地閉了嘴，沒有讓他爲難。
璃月公主見靈飛不肯幫她求情，一簇火光從眼底燃起，內心深處猶如一隻毒蟲在咬，若不是她打不過靈飛，只怕此刻已經撲上去將靈飛碎屍萬段了！
那怨毒的神情，被就站在她面前的蘇杏兒瞧了個清清楚楚，不禁心涼了半截。
“公主，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公主還是這麼恨姐姐嗎？”蘇杏兒後退了幾步，對璃月公主說不清是憐憫還是失望。
明明，她那麼好的姐妹，爲何她沒有看清過，公主的心眼這麼小、這麼睚眥必報？
是不是她一直順從着公主，所以公主才肯對她另眼相待，而一旦她有所忤逆，公主待她也會像待其他人一樣，使盡手段？
“可笑！”璃月公主知道敗勢已經無可挽回，蒼白着臉色，冷冷地看着蘇杏兒：“你堂堂相府嫡女，竟自甘墮落，認一隻狐狸精爲姐姐？蘇杏兒，我瞧不起你！”
看着仍舊高高在上的璃月公主，蘇杏兒難掩悲傷：“如果我也是妖，是不是公主就可以立馬斬斷我們之間的情誼，將我處死？”
璃月公主眼裡閃過一抹怔然，半晌後，蒼白嘴脣一抿：“是！”
她堂堂公主，尊貴如斯，怎麼可能和一隻妖做姐妹？
這些年千挑萬選，也不過一個蘇杏兒入了她的眼罷了！
“呵呵……”蘇杏兒滿心失望，淡淡斂眉低眸，“我現在覺得，姐姐比公主，真的是待我好太多了呢……”
無論她是人是妖，靈飛都不會介意的，她想。
甚至那個畫中世界裡，靈飛明明對她身份有所猜疑，卻依舊向她承諾，就算她真的有前世，真的傷害過靈飛，只要她以後不再做，靈飛就既往不咎，仍舊與她是好姐妹。
她想，換成是公主，絕對不會原諒她。
‘啪’！
璃月公主瞬間動怒，一巴掌朝蘇杏兒甩了過去！
凌帝淡淡地看着，心裡也是極爲失望，難道是他把這個女兒寵壞了，以至於讓她都看不清周邊形勢了嗎？
其實，他那兒子，真正不肯原諒這個女兒的原因，是在於看出這個女兒絲毫沒有悔改之心吧？
若有，想必……兒子是會放她一馬的。
可惜啊……
凌帝斂去滿眼失望傷感，漸漸地淡定下來，成爲那個威嚴而高高在上的君王。
“將璃月公主拉下去，御林軍守衛，沒有朕親臨，不許她踏出宮門一步，也不許任何人前去探望。違令者，立斬不赦！”凌帝威嚴看向侍衛們，下達聖旨。
“是，皇上！”侍衛們領命，一擁而上，不再顧忌璃月公主的公主身份，將她押下去。
“放手！你們這羣該死的混蛋！敢對本公主無禮，放手！你們……”
隨着璃月公主的遠去，御書房裡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關於和親一事，朕明日早朝便會下達聖旨。”凌帝疲憊地對沐雲流說道，似乎被璃月公主給傷了心。
沐雲流淡淡一笑：“父皇其實不止璃月一個公主的。”
什麼？
凌帝驀地擡頭，吃驚地看着沐雲流。
什麼叫做他其實不止璃月一個公主的？
“當年父皇醉酒，寵幸了一個璃月母妃身邊的一個宮女，第二日那宮女便被璃月的母妃趕出了宮。”沐雲流淡淡稱述自己所查到的事情，“那宮女出宮後沒多久，便有了身孕，於出宮後八月半產下一女。”
凌帝怔了一下，腦海裡便逐漸浮現出不甚清晰的一幕，似乎……確有這麼一件事。
因爲當時璃月的母妃懷有身孕，所以將這宮女趕出宮去，他便沒有阻止，不然按照規矩他是該立那宮女爲妃的。
凌帝忍不住問道：“那她們母女……現在何處？”
“那個宮女出宮後發現自己懷孕，巧遇一人對她一見鍾情，匆匆忙忙便嫁了人，但之後因生女難產，落下病根，沒幾年便早早去世。”沐雲流淡漠回答。
凌帝聞言有幾分失落，他此刻已然記起，那名宮女生得是有幾分美色的，不然他不會寵幸一個宮女。
“這麼說來，你也知道你那妹妹的下落了？”凌帝脣角微微翹了起來，他一向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沒有確鑿把握的情況下，是不會出手的。
想來……那宮女出宮後嫁了何人，生下的那女兒又姓甚名誰，他這兒子都一清二楚。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沐雲流老神在在地一笑，視線有意無意從蘇杏兒臉上瞥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凌帝一愣，視線先是從靈飛臉上飄過，直覺就讓他想着不可能，因爲靈飛是狐妖啊！
於是，他又向蘇杏兒看去，只見蘇杏兒正一臉呆怔看着沐雲流，傻傻的模樣，彷彿回不過神來。
那精緻的眉眼，凌帝微微眯眸，忽然便和腦海裡一張臉重疊，雖不甚像，但還是有幾分痕跡的。
凌帝一下子便站了起來，語氣略顫：“這……這怎麼可能？”
難道，那宮女出宮後嫁的人便是蘇城易，而蘇城易視若生命的蘇杏兒，就是那宮女替他生下的另一個公主？
這、這也太讓人震驚了吧？
“就是這樣。”沐雲流淡淡看了早已傻掉的蘇杏兒一眼，冷靜說道：“其實丞相一早就知道這件事，只是丞相夫人臨終前有遺言，讓丞相不要公佈蘇杏兒的身世，以免父皇接她入宮罷了。”
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護，莫過於如此。
她自己在皇宮裡呆過，知道皇宮是什麼樣的地方，而她又即將離世，她的女兒若是身世大白被接回宮中，會有在丞相府的日子好過嗎？
何況她早就知道，丞相對她的感情，那麼丞相對蘇杏兒定然不差，當相府唯一的嫡女，比當皇宮第二個公主，還不是受寵的公主，好多了，不是嗎？
“不，這不可能的，我爹……我爹是丞相，不是……”蘇杏兒連連後退，不願承認這是事實。
她爹對她那麼好，怎麼可能不是她親爹呢？
至於凌帝……雖然凌帝是一國之君，她曾經也認爲璃月公主有這麼一個疼女愛女的好爹爹真是很幸運，可她從來沒想過凌帝會是她爹啊！
“啓稟皇上，丞相大人在外等候通傳。”這時候，一名太監在門口稟道。
凌帝和蘇杏兒都看向沐雲流，沐雲流神色不驚，一臉淡然，很顯然早就料到此事了，兩人頓時都明白……蘇城易是沐雲流叫來的。
“傳。”凌帝定了定心神，冷靜出聲。
他也想知道真相，而他相信蘇城易是不會騙他的。
蘇杏兒心裡緊張得不行，手心都冒了汗，眼巴巴看着御書房門口。
不一會兒，蘇城易走了進來，感覺到御書房裡怪異的氣氛，不禁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掃了一遍。
“老臣叩見皇上。”蘇城易掀袍，跪了下去。
“平身。”凌帝一句‘平身’之後，不待蘇城易謝恩，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丞相，朕問你，你給朕說老實話，杏兒是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蘇城易表情頓時僵在了當場。
皇上……怎麼知道的？
“丞相，我已經查出所有的事情，現在就等你承認了。”沐雲流淡淡笑着，眸色如千年寒潭：“當着我父皇的面，你若不說真話，可是難逃欺君大罪的。”
蘇城易臉上閃過一抹無奈，還有黯然。
只沉默了片刻，蘇城易便重新跪了下來：“老臣有罪，一直瞞着皇上，請皇上降罪。”
蘇杏兒大受打擊，蹌踉退後了一步，幸得靈飛伸手，擔憂地扶住她。
“杏兒……”靈飛輕喚一聲。
蘇杏兒搖了搖頭，只是握着靈飛的手有些微顫。
她怎麼能想到，相濡以沫十幾年的爹爹，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爹？
而那個高高在上卻也有慈父之風的凌帝，纔是她真正的父親呢？
“朕恕你無罪，你起來說話。”凌帝也有些激動，帝王的愛何其博大，他不自覺地便將璃月公主和蘇杏兒比較了。
比起璃月公主的刁蠻任性……蘇杏兒的善解人意自然勝出千百倍。
何況，蘇杏兒琴棋書畫簡直樣樣精通，關鍵是和靈飛的關係很好啊！
這樣一來，他的兒女之間就沒有矛盾了不是？
不過此刻凌帝似乎忘了，之前蘇杏兒是喜歡過沐雲流的，假使兩人忽然間變成了兄妹，對於蘇杏兒來說多少有幾分難堪。
“謝皇上。”蘇城易心裡微微嘆氣，終究是別人家的女兒，他很快便要連這唯一的寶貝，都失去了。
一想至此，一張老臉不禁黯然無比。
“丞相，你跟朕說說當年的事情。”凌帝此刻有些興奮，原來他不止一個女兒的，還有一個這麼優秀懂事的女兒，他怎麼能不高興？
“老臣遵旨。”蘇城易神色淡淡，將往事一一道來。
原來，蘇城易當年雖已過中年，卻因髮妻病逝而三年未再娶，恰逢當時思念亡妻，便獨自一人去河邊走走。
恰巧，蘇城易便遇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姑娘，那姑娘側臉竟有幾分神似他前妻神韻。
眼見那姑娘似乎有輕生之舉，他急忙上前阻攔，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姑娘懷有身孕，家中不容，要將她腹中孩兒打掉。
蘇城易見她側臉太過神似自己亡妻，便將她帶回家中安頓，誰想之後才從她口中得知，她懷的竟然是龍種！
這也是爲何，她死活不願打掉孩子的原因。
被尊貴的帝王寵幸過，她從來不敢奢望能再嫁，而她更不願失去這條帝王的血脈。
她既不會再嫁人，便也不會再有孩子，這個孩子是她生命裡最後的親人了。
得知這一切之後，蘇城易也犯了難。
當時那位將宮女趕出宮的貴妃已經誕下一女，凌帝高興得很，立刻給了封號，整天抱在手中，而且後宮之爭不是他該過問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去跟凌帝說……您還有個孩子流落在外呢！
後來，蘇城易決定永遠將這個秘密藏住，並娶了那宮女，當了有名無實的夫妻，而且將蘇杏兒視爲己出。
那宮女病逝之時，讓蘇城易永遠不要將蘇杏兒的身世告訴凌帝，她希望蘇杏兒以相府嫡女的身份永遠生活下去。
蘇城易自然不會貿然說出真相，因爲璃月公主已經深得凌帝寵愛，如果將蘇杏兒送進宮，無疑是讓蘇杏兒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蘇城易也是個重情之人，雖然蘇杏兒不是他親生的女兒，但他一直視爲己出，愛若生命。
“……在亡妻過世之後，老臣一直鬱結在胸，是杏兒給了老臣新的希望，她那麼可愛那麼懂事……老臣實在捨不得將她送進宮中，所以一直瞞着皇上這件事……”蘇城易說到此處，已是老淚縱橫。
現在真相大白，蘇城易知道，他將永遠失去這個女兒了。
一時間，心中竟是鈍痛一片，茫然不知未來何從。
“爹！”蘇杏兒痛哭出聲，撲過去緊緊抱住蘇城易，“爹爹永遠是女兒的爹爹，永遠是！”
拋開多年父女感情不說，單論蘇城易保住她母女性命，已經足夠她用一生來回報蘇城易了。
此刻，凌帝心中也很是激動，他站了起來，視線一眨不眨看着蘇杏兒：“原來，原來朕還有一個女兒，她叫杏兒……”
難怪這麼多年來，他沒青睞過其他臣子家任何子女，卻唯獨對蘇杏兒欣賞有加，甚至一度想要讓她成爲自己的半女，也就是兒媳婦。
血濃於水，這就是真正的血濃於水啊！
“杏兒，現在你的身世已經大白了，你以後……不可以再叫我……叫老臣‘爹爹’了。”蘇城易忍着心痛，顫聲對蘇杏兒說道。
“不！”蘇杏兒用力搖頭，聲音哽咽：“爹爹就是爹爹，女兒永遠都是爹爹的女兒！”
此話一出，凌帝的臉色不禁有幾分難看。
蘇城易永遠是她爹爹，那她這意思是不認他這個父皇了？
沐雲流此刻淡淡出聲：“父皇，蘇杏兒的身世，還是大家心知肚明比較好，她不適合入宮成爲公主。”
“爲何？”凌帝這下子是徹底不高興了，難道他堂堂九五之尊，還沒一個蘇城易威風？一個個的，都不讓他認自己親生女兒？
“一來，父皇曾經有意替我和蘇杏兒牽線，如果她的身世大白天下，恐成世人笑柄。”沐雲流理性分析，眸色一片澄淨。
御書房裡已無外人，閒雜人等早已退去，凌帝、蘇城易包括蘇杏兒三人，頓時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倒是集體把這件事給忘了！
“二來，璃月立馬會被送去和親，如果蘇杏兒的身世昭告天下，就會讓世人有所詬病，認爲璃月被送去和親一事，和蘇杏兒有關。”沐雲流淡淡揚眸，語氣森冷：“父皇應該比我更清楚，謠言的殺傷力。”
凌帝臉色微微一僵，這一點……他自然想得通透。
璃月被送去和親，顯然失寵，這時候他再一公佈杏兒的身世，無疑是讓流言滿天飛，任誰都會認爲璃月失寵和杏兒回宮有關！
到時候，杏兒所受傷害就不是一點點了。
加上之前世人都知道杏兒和雲流被配對一事……杏兒的名譽會受到很大程度的損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