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爲難了。看得出他比來時更爲難。當時我們只以爲,狐仙把馬小一害了,我們來報個仇。之後師父回去向他的委託人交代一下,多少會傷心,但總要面對現實的。可現在呢?狐仙竟是爲了救人才奪去了馬小一的身子。而且,還沒有完全奪去,它一直在快速修行的方法,爲的竟是將馬小一救活,與她身體分離開來。
爲難總是代表着人類的無能,有錢人就很少爲錢爲難,有力的人就很少爲幹活爲難,我師父是個牛比的高人,所以他的爲難也只是很短的時間。他翻了翻包,嘆了一聲,隨即就從脖子上摘下了一個自己貼身戴着的小掛件。
那掛件是個紅繩吊着的銀亮小圓環,看起來像個戒指,不過太小了些,只有小孩子能戴得進去。他拿出這掛件時,似是很心疼,但也只心疼了那麼幾秒鐘而已。
他將掛件往前一遞道:“你把這個戴上吧。從今以後,別再邪修了。”
“謝老神仙。”狐仙恭敬地說着,伸雙手接過了那掛件。
等它往身上一戴,我當時就懵登了。強如狐仙的妖氣,幾十米外都能感覺得到的妖氣,竟然瞬間消失了。現在,任我用上了內力,我的雙眼中,還是隻看到一個穿着古裝白裙的少女。就連她眉目間那難以抵抗的媚力,也都消失不見了。
“這啥玩應?”我忍不住問着,盯着掛件看。
“沒什麼,這是爲師當年的一個至友送我的,能瞞天過海。”師父道。
“哦。師父,你還有沒有?給我也整一個唄?”我有些嫉妒地問着。
“你以爲這東西是街上能買到的麼?”師父損了一句。
我表面憨笑,心裡罵着:“你個老東西,麻比的好東西給了妖精也不給我。行,我記住你了。等你死了,我也給你少燒點兒紙,讓你在下邊窮哭。”
解決了狐仙的事,師父拿出一大堆黃紙和冥票來。他站在洞口處,畫了三個不封口的圈兒。隨後邊唸着邊燒起了紙。這一招我會,不用教我也會。這就是七月十四燒紙錢麼。三個圈不封口,是爲了當成銀行,讓人能從裡面拿錢。而爲什麼畫三個,我沒研究過,可能是應了天地人三才之數吧。當然外面還要撒一些錢,當給陰差的買路錢。
說也奇怪,師父只一燒紙,這裡的冰就開始化了。不一會兒,這裡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礦洞,普通到我感覺不到一點兒陰冷之氣了。
“好了,都往生去吧。你們陽念已了,不可再留。”師父最後站起身來,拍着手說道。
嗡的一聲,洞內一陣嗡鳴。我在納悶着,爲什麼師父還在給人超渡呢?那些厲鬼不是都被我滅了麼?要不是它們,我的內力也不至於消耗那麼多,也許我就能幹過狐仙了。但洞內地面下,一個個人魂爬出來後,我才知道,那些厲鬼並沒有真的被我全滅了。而且,數量之多,遠不止三百多個。
洞內突然響起一陣梵間,我是不知道這裡有多少信佛的,但看起來它們都要向極樂走去了。響聲越來越大,接着,一片刺眼的黃光將我幌得閉起了眼。只消兩秒鐘,一切就恢復了平靜。
“這也行?”我看着空洞的礦洞問着。
“回家。”師父命令着。
我看了看狐仙,不知道它是怎麼安排的。我跟它打交道可多了。雖然它已經說明了剛剛的故事,但我還是不信它。畢竟它曾經想至我於死地。它曾經害了那麼多鬼魂變成厲鬼。殺人犯法,要償命的。它能殺那些人,怎麼就不能騙我們麼?
師父轉身就走,毫不設防,把後背留給了狐仙。可狐仙的脖子上掛着那掛件,我卻感覺不到它的妖氣變化,不知道它是不是有行動。我提高了警惕,把金線收回,握在了手裡。直到我們上了車,我也沒有放鬆過。
安東尼開着車,師父坐在了副駕,我和狐仙坐在後座上。我的手就一直放在包裡,沒鬆開過金線。它稍有動作,我都會手掌一緊。這一路上可把我累壞了。但直到我們回到了工作室,它也沒有做出過什麼事來,我的警惕這才放鬆了一些。人麼,總是會累的。
到家裡,師父命我點了好酒好菜,我們跟狐仙一起吃起飯來。雖然到現在狐仙也沒有發作什麼,但我總是覺得跟曾經的強敵一起吃飯,感覺怪怪的。吃喝之間,我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直到吃飽喝足,我才盯着狐仙看起來。越看它長得越漂亮,要說我見過的人裡,它真是天下第一美人了。但爲什麼偏就是個妖精呢?
“你看夠了麼?”師父發話了。
我“啊”了一聲,轉過了頭去。狐仙卻噗哧一聲笑了。不知道爲什麼,被它一笑,我竟然有種被真正的美女嘲笑的不好意思。
“小狐狸,老夫想過了。爲今之計,只能委屈你了。接下來,我會帶你去正途修行,但你也要爲此付出一些代價。”我師父像跟人商量一樣說起來。
我暗暗不屑。狐仙是什麼?畜牲成精啊。以它的理解,怎麼能知道人是什麼想法?從它霸佔別人墳地就可見一斑,從它教唆女鬼索命,更可知其想法與野獸無異。跟它講道理,我師父真是老糊塗了。
“小奴尊命。”狐仙竟然想都不想,含着下巴應道。
我看它這樣,心裡更是不爽。想也不想就答應,只有兩種情況。一就是心甘情願,這話正應了它的心。二就是裝假做勢,根本不想如此順口一說而已。
“嗯。你戴着我的寶貝,不用擔心有人發現你的身份。以後你白晝爲人,夜裡爲妖,吸日精,採月華,以修正道。早晚有一天,你會修成正果的。而你欲報恩,就來完成馬小一的心願吧。現在,我要你替馬小一,孝敬父母。我會說你已經失憶,你要好生爲人啊。”我師父語重心長地囑咐着。
狐仙點了點頭,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師父道:“張叔叔,其實我什麼都記得。我,就是馬小一。”
這話一出口,我看到我師父激動得老臉一板,眼淚都要下來了。隨即他明白過來,只是狐仙通過某種方法,有着馬小一的記憶而已。如果真是馬小一還活着,憑她那麼善良,怎麼可能允許狐仙利用鬼來做壞事呢?
“好,小一啊。叔叔沒白疼你。等下我們就出發,我給你父母打個電話,他們都急壞了。你兩年不回家,他們卻老了十歲了。”我師父聲帶哽咽地說着,那是動了真情了,他還真把狐仙當成馬小一了。
“這也行?”我小聲抱怨了一句。
我師父卻馬上
老臉一板道:“這是暫時的辦法,我相信小一將來有一天會好起來的。要是現在有人泄露了什麼,我打斷他四肢!”
我一紮脖子,不敢再言語了。這老東西絕對說得出做得到,就算我是他徒弟,也一樣。
師命難違。我和安東尼一起收拾了行李,我在手機上下了客戶端,這才把工作室關了。我師父也夠急的,當天就打了個電話,說走就走。我們開着車,一直向着西北方趕去。這一路直開了四天三夜,經過大小城鎮無數。終於,我們到了西北方的一個城鎮。至於叫什麼,出於很多原因,書裡不便提起。我以後就不直說了。暫且叫它聊城。
聊城是個中等城市,經濟相對落後。我在街邊買了些日用品,就知道了當地的消費力,也就處於跟崑山差不多的水平,跟魔都沒法比。經濟落後的城市裡,相對都有更多的未開化之地,也相對都有着更多的傳說。
加滿油後,我們開向了城市郊外。到了一片連山所在,我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大建築羣。一大堆樓房,都建在了數十米高的山頂上。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的,這樣的建築應該能住不少人吧?而這些人平時只要上下班,就得爬一座山,這是何其苦逼的生活啊?
到山門前,我們的車停在了邊上畫好的停車位。我揹着大包小包擡頭望去,更是感嘆不已。果然是山上的建築,果然只有樓梯。普通人爬上山去,至少十五分鐘。
“師父,這可真是個鍛鍊的好地方啊。”我挖苦道。
師父輕哼一聲,似是對我的批評。話再不說,我們四人一起向山頂進發。到了山頂,我看到了這建築羣的外牆。那牆足有四米多高,比在山下看時更壯觀。這裡就像是一個現代化的小區,電梯從山下一直扯到山上,各種設備一應俱全。真不明白建這麼個地方得花多少人力物力。這是哪個開發商腦有病,纔想到了這麼一個不可能掙到錢的項目來做。
我正想着,正門開了。裡面浩浩蕩蕩走出了一大隊人馬。看那架式,足有數百人之多。爲首的兩人是一對中年男女,看起來跟我師父差不多大。而不用介紹,我就已經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因爲那個中年女子,臉跟馬小一竟然有着八分相似,那叫一個好看啊。這絕對就是她媽了。
“媽!爸!”狐仙哭喊一聲,就撲了過去。
中年男女當時熱淚盈眶,兩人一左一右抱住‘女兒’這就哭開嘍。我偷眼看了看師父,雖然他沒哭,但他的呼吸亂了。他對這些人,真有感情啊。至少比對我的感情濃了十倍。
哭罷多時,中年男子上前要說話。中年女子卻一攔他,主動上前一把抓住了我師父的手。我眼看師父被抓之時,兩眼放光,全身一顫。我馬上明白了,“原來我師父和這大美女之間,有事兒啊!”
“超哥,你辛苦了。”大美女說道。
“嗯。素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師父點頭稱是,顯得極不自然。
“哈哈,張超老弟,我馬某人憑生只服二人,一就是我師父,二,就是你!”中年男子走上前來,抱拳行禮,看架式他竟是個武道中人。
我師父假笑起來。我在邊上看着,似乎明白了什麼。這三人的關係,挺亂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