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透射下來,地上印滿硬幣般大小的光斑。氣溫雖不若盛夏,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像凝住了般格外悶熱,遠遠的天邊暗藏着一抹烏雲。
韓澈答應了今天讓聶真真回家,她早早就醒了在牀上躺着再也睡不着。
聽着韓澈洗漱換衣服下樓,又過了半個小時,她纔起來收拾準備下樓。她也沒有什麼可帶走的,就只背了書包。陳嫂準備的早餐她也沒吃,迫不及待匆匆走出了小樓。
門口小四正揹着身子站着,看那架勢就是在等她。聶真真步伐猛的停住了,ECCO運動鞋在大理石地磚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小四轉過頭來看向她,躬身笑到:“小姐,小四送您回去。”
聶真真想要拒絕,今天從這裡走了之後她就不會再回來,他們也不必再對她這般恭敬。
可小四長臂一伸在她面前劃出一道弧度,做了個請的姿勢,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握在書包被帶上的手收緊了,倔強而謹慎的樣子看在小四眼底。
她紅潤的瓜子臉上,迎着清晨的微光,更顯得特別的鮮豔,尤其那微翹的紅脣如沾了露珠的鮮花般嬌嫩。
小四心中一動,垂下了眼簾,感嘆着聶真真小小年紀就成了總裁的女人。
根據他對總裁的瞭解,總裁對女人的新鮮度和熱衷度通常都不會超過三個月,這三個月對通常女子來說可能足以得到她們想要的財富,可聶真真呢?三個月之後,她能坦蕩蕩的忘記這一段遭遇,好好生活嗎?
聶真真坐上車,正要對小四報出地址,小四卻擺擺手說到:“小姐放心,小四知道您家的地址。”
聶真真微怔住,想想也是,卿姨拿了韓澈的東西,韓澈一定有在調查,知道家裡的地址也是必然的,也就不再說什麼。
車子駛出高檔別墅區,蜿蜒上了寬闊的道路,逐漸入了市區,入眼處淨是高聳的大廈,擁擠的人羣,人聲也喧鬧起來。
這些平日裡在聶真真眼裡再尋常不過的場景,此刻在她看來,卻是久違了般,她像是闊別城市許久,捂住了脣瓣強忍着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這些凡塵俗世的畫面讓她覺得溫暖無比。
車子開出鬧市區,在一處僻靜的公寓處停下。
聶真真自己打開車門下了車,小四忙趕着走到她身後,她撥開額前的劉海對着他揚起笑臉,嘴角的梨渦深深陷了下去:“謝謝你送我回來,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聶真真將書包用力抱在懷裡,明亮的大眼睛閃耀着歡樂溫和的光,小巧玲瓏的鼻子微微向上翹着,毫不留戀的朝着小四揮了揮手轉身朝着公寓樓裡跑去。
小四輕輕搖了搖頭,坐回了車上,搖下車窗,司機遞給他一支菸,替他點燃了問到:“這丫頭不會跑吧?”
小四深吸了一口氣,吐出濃濃的菸圈搖頭說到:“不會的,總裁既然讓我們不用跟進去,當然是有十足把握。”
他回頭去看聶真真,她輕盈的身影越跑越遠,慢慢轉入樓層中,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薔薇花,雖談不上千嬌百媚,那乾淨倔強的輪廓卻在勾勒出無與倫比的美麗。
聶真真腳步不停越跑越快,誰知趕上電梯正好壞了,她心裡着急,想了想轉入樓梯間,順着樓道一路跑了上去。
聶綿卿的公寓在15樓,她跑跑停停,氣喘吁吁的也到了家門口。
打開密碼鎖蓋,輸入密碼,滴滴兩聲後,門鎖咔噠一聲開了,她已累得渾身無力,推開門往裡衝,將書包往地上一扔,人也趴坐在地上。
玄關處散亂的擺着各色女鞋,她的目光在當中遊移,可聶綿卿的拖鞋卻不在,其他的鞋子都很亂,當中一雙酒紅色的高跟踝靴卻是整整齊齊的擺放着。
聶真真一下子來了精神,手撐着胳膊從地上坐了起來——卿姨在家!
“卿姨……卿姨……”她沒顧得脫鞋匆忙就衝進了客廳,客廳裡也是一片凌亂,很顯然是被人翻找過。是了,一定是韓澈的人,卿姨拿了他的東西,他一定是派人來家裡找過了。
“卿姨……卿姨!”
在客廳裡沒看到聶綿卿,聶真真立即轉身去了房間,聶綿卿的房中同樣是凌亂不堪。
所有櫃子都被打開了,衣服首飾扔了一地。當中空地上擺放着一隻皮箱,還是好好的沒有打開。一旁浴室的門緊關着,傳出滴滴答答的的水聲。
聶真真走近了拍着浴室的門高聲問到:“卿姨?卿姨是你嗎?”
裡面一聲尖細的女聲迴應她:“真真嗎?等等,我穿衣服呢!”
是卿姨!聶真真纖弱的鵝蛋臉上交雜着複雜的神色,她雖不是聶綿卿親生,可這些年來聶綿卿和她相依爲命,對她是真的好。
她看不起聶綿卿的職業,心裡卻是感激和尊敬她的,不管怎麼說,聶綿卿都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在想着要怎麼把自己這些天來的遭遇告訴給聶綿卿,她一定會很心疼懊悔吧?以卿姨暴躁的性子會不會上門找韓澈算賬?
聶真真在房中徘徊,手指放在脣邊,間或用貝齒啃噬着,明淨的雙眼中透着蒼白的情緒。
浴室門終於打開了,聶真真一轉身,看到快兩月不見的聶綿卿裹着浴袍走了出來,當即跑向她,撲進她懷裡,一個字都沒說就先哭了起來。
“嗚嗚……卿姨……”她自小鮮少像這樣依着聶綿卿,在聶綿卿撫養她的十二年裡,她一直都是獨立堅強的,性格也很開朗活潑。大概是知道沒了親生父母,所以比一般孩子來的早熟懂事。
聶綿卿僵住了身子任由她抱着,看她越哭越大聲,才擡起手來輕撫着她的脊背,這一次,是她連累了這孩子!她辜負朋友所託,最終還是沒能照顧好這個孩子。
“卿姨,媽……你回來了就好,我好害怕,好害怕!他們……啊……”聶真真滿肚子的委屈,泣不成聲,那些恥辱的經歷無法從她口中說出,只能化成一行一行清淚往下流淌。
聶綿卿伸手擦拭着她臉上的淚水,不忍的看着她,想起韓澈對自己的警告,咬牙說到:“真真,媽對不起你,你還是回去好不好?”
聶真真驟然止住了哭聲,迷茫的望着聶綿卿,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讓她回去?回哪裡去?她還什麼都沒說,卿姨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猛的拉住聶綿卿的手,那手掌冰涼,聶綿卿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不敢看聶真真。
“你知道我都遭遇到了什麼事嗎?讓我回去?卿姨!”她雖然年紀小,可是不傻,卿姨這一副樣子,分明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聶綿卿拉過聶真真的手拉開身上的浴袍,露出光裸的身子,那雪白的肌膚上瘀痕斑斑,一道一道口子有些尚未收口,猙獰可怖。聶真真的驚呼着捂住了脣瓣,眼中滿是驚懼之色。
“真真,媽知道害了你,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你就跟了他吧!韓總說只要你跟了他,他就把媽的事一筆勾銷,不然的話,就讓我在被追殺和坐牢之間選一樣!”聶綿卿反握住聶真真的手,跪在地上哀求着她,她也知道這要求無恥之極,可她沒有的選擇!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只有17歲,那個男人會毀了我!他已經毀了我了!啊……”
聶真真哭喊着掰開聶綿卿的手,她不能答應她,她既然已經離開韓宅,就不會再回去了!不是她的錯,她爲什麼要因爲別人的錯遭受這樣的待遇!
聶綿卿身子歪倒在地上,身上還有傷,看着聶真真一臉淚水倔強的偏着頭不肯答應,心裡也害怕,她瞭解這孩子,讓她去給人做情人也不是她所願看到的。
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把她逼上這條路!看上她的人是韓澈,這個男人想要的人什麼時候失過手?就算不是今天,韓澈還是會用其他法子的!
她匍匐着趴在聶真真腳邊,哭着哀求她:“真真,我雖然不是你親媽,可是這些年也是出賣着肉體將你養大的!這個時候,只有你能救我!你不能就這樣不管媽啊!韓總真的會殺了我的,我不想死,也不想坐牢啊!”
聶真真咬着牙,淚水成片成片從眼眶中洶涌而出,狠心將聶綿卿踢開,轉身要跑,她不能答應!就算她是她出賣肉體養大的,她也不能用同樣的方式來報答她!
聶綿卿看她不顧一切的就要跑,轉身奔向陽臺,身子跨坐在欄杆上,衝着聶真真大聲喊到:“聶真真!你要是走了,現在媽就從這裡跳下去!反正也是一死,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好過被人追殺成日提心吊膽!”
聶真真背對着她的身子僵住了,隨着一聲大叫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淚水順着臉頰往下流淌,已溼透了胸前的衣襟:“啊…………你到底拿了人傢什麼東西!爲什麼要拿人家的東西,還給他不行嗎?命都快沒有了,還攥着人家的東西做什麼?”